晚上八點的時候,省委書記顧允知在小女兒顧養養、兒子顧明建的陪同下來到高幹病房,不用問,這一定是醫院方面看在他的面子上給顧佳彤的特殊照顧,顧允知皺了皺眉頭,他最不喜歡子女因爲他的緣故而搞特殊化,不過這次他卻沒有說話,畢竟女兒受了驚嚇,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恢復一下心情。
走入病房內,顧佳彤靠在枕頭上坐着,雙眼盯着電視畫面,目光卻沒有神采,顯然腦子裡在想着別的事情。
直到顧養養的聲音響起,顧佳彤纔回過神來,看到父親,她勉強笑了笑。
顧允知來到牀邊的椅子上坐下,顧明建憤憤然道:“姐,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給你出氣,查出到底是誰幹的,我弄死他!”
顧允知兩道濃眉擰起,從鼻孔裡發出沉悶的哼聲,顧明建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表演太過,吐了吐舌頭退到了一邊。顧養養格格笑了起來,她把果籃放在一旁:“姐,我給你削個蘋果?”
顧佳彤搖了搖頭道:“我不想吃……”她看了看父親,然後向顧明建道:“明健,你和養養去外面幫我買份麻辣粉絲回來,我忽然很想吃。”
顧明建莫名其妙的看着姐姐,顧養養卻意識到大姐一定有話想和父親單獨說,連拉帶扯的把哥哥拽了出去。
病房內只剩下父女兩個,顧允知靜靜看着女兒,深邃的雙目中少有的流露出慈祥和愛戀。
他的目光讓顧佳彤感到一陣心酸,顧佳彤的眼圈兒紅了,她咬了咬嘴脣,強忍住眼淚沒有掉下來:“爸,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顧允知笑着拍了拍女兒的手背,他低聲道:“一個人想做出一番事業,總會遇到挫折,總會遇到風風雨雨,佳彤,在你們姐弟三個中,你是老大,也是最堅強的一個,我相信這件事不會影響到你。”
顧佳彤抿起嘴脣用力點了點頭。
顧允知道:“回家吧,去家裡住,有弟弟妹妹陪着你,你們說說話,會好一些。”
顧佳彤輕聲道:“爸,我明天回去!”
顧允知也沒有勉強她,低聲道:“鬧事的人已經被抓住了,聽說是商場的一名售貨員,她以爲你要把商場拆了,砸爛她的飯碗,斷了她的經濟來源。”顧允知停頓了一下又道:“無論是做官還是做生意,都要考慮到老百姓的感受,佳彤,以後處理事情一定要慎重。”
顧佳彤點了點頭,她小聲道:“爸,這件事我不想追究了,算了,反正我也沒有什麼損失,那女人也不是真心想害我。”
顧允知欣賞的看着女兒,他感覺到女兒的身上有着太多自己的影子,低聲道:“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不用多想。”他一直都不是個感情外露的人,縱使聽到這件事的時候很擔心女兒,可他還是把這種關心收藏在內心深處,顧允知雖然沒有看到當時發生的具體情況,有件事他卻可以斷定,那個向女兒潑血水的女人肯定是受人指使,否則她不會將矛頭直接指向佳彤。東江紡織百貨商場那塊地的拍賣程序只不過剛剛啓動,就有人用這種方式向他的權威進行挑戰,顧允知覺着這件事開始變得有意思了,他倒要看看在平海的這塊土地上,到底是誰覺着有向自己叫板的實力?
顧允知並沒有停留太久的時間,等顧明建和養養買來麻辣粉絲之後,他就起身離開,原本顧養養想留在醫院陪姐姐,卻被顧佳彤以相清淨爲理由勸了回去。
顧允知一家離去沒多長時間,身在東江的王學海也過來探望顧佳彤,白天顧佳彤被潑血水的時候,他也在現場,目睹了發生的一切,把顧佳彤送到醫院後,王學海還是參加了那個動員會,現在過來,一是看看顧佳彤的情緒怎麼樣,還想把白天的開會情況向顧佳彤通報一下。
顧佳彤望着王學海手中的幾盒高檔營養品,不禁笑道:“真把我當成病號了?”
王學海道:“習慣了,來醫院探望,不買點東西心裡總覺着缺了點什麼,看你現在的樣子,我就放心了!”
顧佳彤道:“今天會上怎麼說?”
王學海淡淡笑了笑:“都是些毫無實質內容的空話套話,說是公平競拍,到最後還不得靠關係?真正的競爭還是我們兩家。”他所說的另外一家自然指的是樑成龍的豐裕集團。
顧佳彤輕聲嘆了口氣道:“樑成龍準備的是不是很充分啊?”
王學海道:“他準備好了,我們也不差啊,論資金論實力,我們都超過他,對了,今天開會的時候,那幫紡織百貨商場的職工不知怎麼聽到了消息,全都跑到紡織會堂去鬧事,反對紡織局把商場拍賣。”
顧佳彤不覺想起今天被人潑血水的一幕,心有餘悸的閉上眼睛,搖了搖頭道:“這些事以後再說。”
王學海知道現在並不適合談論生意,識趣的站起身來:“那你早點休息,競拍的事情我會跟進,有了進展會及時通知你。”
顧佳彤點了點頭,目光卻忽然凝滯在房門處。
張揚不知何時出現在病房的門口,他的表情充滿了關切和焦慮。王學海站在兩人之間,卻沒有擋住他們的目光交流,這讓身處其中的王學海感覺到有些尷尬,一時間竟然不知說什麼纔好。
顧佳彤咬了咬櫻脣,不知爲何,感到鼻子有些發酸,鼻翼輕輕翕動着,她慌忙把頭轉向窗外,晶瑩的淚水已經在美眸中盪漾,芳心中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溫暖和感動。
現在的張揚控制感情的能力已經有了很大提升,他首先意識到王學海的存在,微笑着向王學海點了點頭道:“王總也在啊!”
王學海這才反應了過來,笑着跟張揚打了個招呼:“張主任,這麼巧啊,你也來看顧總?”心中卻明白,這廝十有八九是從北京飛過來的,王學海算是看出來了,這兩人絕不是表面上那種單純的合作關係,剛纔那一剎那的目光交匯,已經讓王學海感覺到自己是這房間中最多餘的一個,那感覺叫啥……曖昧,對,他們之間透着那麼股子曖昧。
張揚還是欲蓋彌彰的把王學海送到了門外,他並不是真的想送王學海,一來他是想用這樣的方式掩蓋他和顧佳彤的私情,二來他是想通過王學海嘴裡知道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王學海很簡明扼要的把白天發生的事情說了,和張揚握手告別道:“顧總受了驚嚇,應該沒多大事!你多開導開導她。”
張揚返回顧佳彤身邊的時候,顧佳彤的情緒已經恢復了平靜,她看着張揚,張揚慢慢坐了下來,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她的美眸,有些情不用表達,有些話不用說,顧佳彤感受到了張揚的那份溫情,一切盡在不言中。
兩人對望良久,顧佳彤方纔輕聲道:“我沒事,一切都好了。”
張揚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捏,然後又放開,低聲道:“我饒不了他們!”
“不要,張揚,這件事我不想追究了!”顧佳彤知道張揚的性子,他既然說得出,一定就做得到。
這時候又有人過來探望顧佳彤,這次來得是省委辦公室主任夏伯達和他的妻子,顧佳彤開始有些後悔了,自己原本想躲在醫院裡落得清靜,卻想不到事與願違,唯一欣慰的是在這裡見到了張揚。
張揚也感覺到自己並不適合在這裡呆下去,起身向顧佳彤告辭,顧佳彤在人前很客氣的說:“張主任慢走,有事我給你打電話聯繫!”這話說的冠冕堂皇,實際上在給張揚遞暗語。
夏伯達雖然沒見過張揚,可是他的腦筋十分靈活的,對顧家的事情又特別留心,向張揚多看了兩眼,心中大概猜到了幾分,可也不能完全對上號。
張揚走出高幹病房樓,轉身向樓上看了看,遠處有三名男子向這邊走了過來,其中一人罵咧咧道:“真他媽麻煩,這女人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他的聲音很低,似乎害怕別人聽到。
一旁一個人嘆了口氣道:“少說兩句,人家老爹是顧允知,牛逼啊!”
“活該有人潑她髒水,麻痹的,怎麼沒弄硫酸潑她!”其實那幾個人說話的聲音都不大,普通人在這樣的距離肯定聽不到。可是張大官人耳力非同尋常,將他們的這些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張揚原本就一肚子火,一聽這話火氣騰地就上來了。
那幾個人也看到了遠處的張揚,頓時沉默了下去,他們也知道這些話不應該被外人聽到。
張揚冷冷盯住中間的那名男子,那男子被張揚看得有些發毛,怒道:“看什麼看?”
張揚微笑着點了點頭,忽然毫無徵兆的衝了出去。那名男子眼前一花,已經被張揚一個大耳光結結實實扇在了臉上,張大官人重生之後,對打耳光的功夫重點修煉,水準那可不是一般,一個耳光打得那男子踉踉蹌蹌向後連退數步,然後又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的那束鮮花也掉在了地上,被打的面頰上又痛又熱,瞬間已經腫起老高。
他的兩名同伴也愣了,誰都沒想到這廝是從哪裡殺出來的,上來就動手打人,不過這兩人反應也是極快,他們幾乎同時向張揚衝了上去。
以張揚的身手,豈能讓他們夾擊成功,一拳一腳又把他們打倒在地,惡狠狠罵道:“麻痹的,你們把剛纔的話再說一遍!”
這三名男子這才知道張揚爲什麼衝上來打他們,最先被打的那名男子怒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張揚上去照着他肚子上又是一腳:“管他媽你是誰,揍得就是你!”
這時候又有四道黑影朝這邊跑了過來,他們是聽到動靜過來看看的,其中一人竟然認得張揚,是上次在李四龍蝦城被張揚教訓過的大奔。
大奔看到是張揚在打人,嘴角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大爺的,老子今天出門忘看黃曆了。
張揚咧開嘴巴笑道:“看着眼熟,想我了?”
被張揚打耳光的那名男子正是豐裕集團的董事長樑成龍,他本不想過來探望顧佳彤的,可他叔叔東江市委書記樑天正打了個電話,詢問顧佳彤被潑血水事件跟他有沒有關係,在他堅決否認之後,樑天正又讓他前來探望顧佳彤,所以樑成龍纔不得不過來,他對這件事是很窩火的,在他看來,這件事極有可能是顧佳彤自導自演的一場戲,顧佳彤想利用這件事把他的豐裕集團搞臭,想讓他來背這個黑鍋。
樑成龍也是高傲慣了的人,顧佳彤被潑事件的的確確跟他沒有任何的關係,白天發生的事情,已經有了很多傳言,有人已經將矛頭指向了他,說那女人是他唆使的。爲此樑成龍被叔叔狠狠罵了一頓,他窩了一肚子火,在自己人面前發兩句牢騷也是正常的,不過他沒有想到這麼遠都會被人聽到。
省委辦公室主任夏伯達和妻子剛巧也從樓上下來,看到張揚打人的彪悍一幕,夏伯達不禁皺了皺眉頭,這廝真是囂張啊,問都不問就把樑成龍給打了,而且是以一打三,這下有熱鬧看了。
醫院保衛科的兩名值夜班人員聽到動靜也趕了過來,其中一人已經報了警,省人民醫院旁邊就有派出所,一會兒功夫警察也來了。
樑成龍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被打耳光,簡直是奇恥大辱,他捂着臉指着張揚道:“小子,你有種,今天我不讓你坐牢,我就跟你姓!”
夏伯達遠遠站着,他並沒有急於走上前去,脣角露出淡淡的微笑,這是從顧允知那兒學來的,這樣的笑容會給人沉穩鎮定,莫測高深的感覺。妻子輕聲催促他道:“去看看怎麼回事兒。”
夏伯達點了點頭,這才走了過去。
前來處理糾紛的警察走到張揚面前:“說說,怎麼回事兒?”
張揚笑道:“沒啥事兒,他們三個罵我,還想打我,所以就發生了點糾紛!”這廝說謊話已經修煉到一定的境界,面不改色心不跳。
樑成龍怒道:“我來探望病人,他衝出來就給了我一……一巴掌……”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樑成龍感到簡直是奇恥大辱,他的兩位同伴也連忙作證。
大奔幾個已經混到人羣中了,這件事他們不適合繼續跟着摻和了。樑成龍是他主子,張揚的厲害他卻是親身體會過,那次的印象太深了,人家這種層次的爭鬥根本輪不到他插手,話說,他想插也沒那個能力啊。
樑成龍看到了夏伯達,彷彿看到救星一樣迎了過去:“夏主任,你來得正好,剛纔的事情你看到了嗎?”
夏伯達一臉錯愕的看了看樑成龍:“小樑啊,怎麼回事?你臉怎麼了?”
樑成龍一肚子的鬱悶和委屈,他以爲夏伯達並沒有看到剛纔的情況,嘆了口氣道:“遇到了一個神經病。”他拿起電話,迅速撥打了白沙區公安局局長曾武行的電話,他已經下定決心,今晚一定要在張揚身上找回面子。
夏伯達向妻子使了個眼色,兩人向停車場走去。
前來處理糾紛的警察開始詢問張揚:“姓名!”
“張揚!”
樑成龍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微微愣了一下,他只是覺着這個名字很熟悉,一時間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白沙區公安局長曾武行從樑成龍的嘴裡知道打他的是張揚,馬上就感覺到麻煩來了,他真是想不通,張揚這廝是不是跟白沙區過不去,每次在東江鬧事都要跑到自己的轄區,不過這次他打的是樑成龍,東江市委書記的親侄子,這事情他就是想敷衍也無法敷衍過去。話說就算出了什麼事還有梁書記在那裡撐着,想到這裡曾武行也就有了主意。
張揚很配合的提供了資料之後,向那名警察道:“我可以走了吧,有事情以後再聯繫,我手機隨時都保持暢通!”那小警察看到現場情況並不嚴重,雖然有糾紛,但是並沒有傷害事件發生,總不能把他們全部拘留,正想勸他們私下調解的時候。
樑成龍把電話交給了他:“你們曾局的電話!”
那警察接完電話,態度馬上就變了,指着張揚道:“你跟我回派出所協助調查!”
張揚從他突然改變的態度就知道樑成龍找人了,冷笑道:“憑什麼我跟你去調查,糾紛是雙方的事情,就算去派出所也應該一起去!”
“你打人還有理了?”小警察接到局長的電話腰桿自然硬了許多,他的聲音也大了起來。
樑成龍不無得意的看着張揚道:“你他媽死定了!”
啪!又是一個響亮的耳光。
誰都沒有想到張大官人會在這種時候出手,當着警察的面,當着這麼多圍觀者的面結結實實給了樑成龍一個耳光,這次打的是右臉,打得樑成龍原地轉了一個圈兒,捂着臉懵在那裡,然後就想一頭暴怒的雄獅一樣衝了上去,成功人士也是人,這一刻什麼風度,什麼儀表都顧不上了,麻痹的,我跟你拼了。
只可惜這種近身搏鬥實力決定一切,樑成龍的實力和張揚相差太遠,張揚擡起一腳又把樑成龍踹倒在地上。
負責處理這件事的警察一看急了,他抽出電棍照着張揚的後腰就捅了過去,張揚身手何等的敏捷,躲過他的襲擊,一拳就把警察給擊倒在地。
那警察捂着嘴巴,含糊不清道:“你敢襲警……”
最後還是白沙區公安局副局長欒勝文親自來到現場才平息了這場鬧劇,欒勝文原本不想過來收拾這個爛攤子,可考慮到這件事鬧大了倒黴的不僅僅是局長曾武行,甚至整個白沙區分局都要被牽累進去,所以他最後還是過來了,處理這件事他也是最合適的人選,畢竟他和張揚打過幾次交道。
樑成龍的態度很強硬,他一定要告張揚,欒勝文在沒有弄清事實真相的前提下,還是找雙方詢問了一下情況,樑正龍所說的一切應該是屬實的,從瞭解的情況來看,是張揚挑起了這場爭端,這廝的性情做出這樣的事情也並不意外。
欒勝文對張揚的態度很友善,因爲他清楚張揚的背景,這兩個人他誰都得罪不了,他嘆了口氣道:“小張主任,爲什麼打人啊,有矛盾可以說出來嘛,看看能不能解決。”
張揚笑道:“知道我爲什麼打他嗎?”
說這話的時候,樑正龍也把目光投向這邊。
張揚大聲道:“他侮辱顧佳彤,他說怎麼沒用硫酸潑她,你說這種人該不該打?”
欒勝文內心咯噔一下,樑正龍的目光顯然有些慌張,他並沒有想到張揚真的聽清了他們剛纔的對話,這種話,他說什麼都不會承認的。
欒勝文是多年的老刑警,他的目光何其老辣,從樑正龍稍縱即逝的驚慌已經猜到,樑正龍十有八九說過這番話,心中暗罵樑正龍缺德,說這種話,活該他捱打。
樑正龍是鐵了心要追究張揚的責任,可他沒有想到,這種時候又接到了叔叔的電話,樑天正這次沒有罵他,只是低沉的說了一句:“別鬧了!”
顧允知還是從夏伯達的口中知道了發生在醫院內的這場糾紛,夏伯達並不清楚當時樑成龍說了什麼讓張揚表現的如此憤怒,不過他知道樑成龍肯定說了對顧佳彤不敬的話,張揚是爲顧佳彤出頭的。
夏伯達原原本本的將自己瞭解的一切告訴了顧允知,顧允知的反應卻有些出乎夏伯達的預料之外,他低聲道:“張揚打了樑成龍耳光啊!樑成龍的嘴巴很壞嗎?年輕人真是衝動,呵呵……”他居然笑了兩聲,然後道:“東江的警察是不是閒着沒事做?該查的事情不查,整天都把精力集中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年輕人發生點摩擦很正常啊。”顧允知這番話中偏袒的含義已經很明顯了,別說是夏伯達,就是外人也能夠聽出他已經表達出要回護張揚的意思。
夏伯達低聲道:“要不我給方德言打個電話?”
顧允知忽然有些生氣:“打電話,打電話,打什麼電話?不明白你們都是怎麼做事的!”說完他就狠狠掛上了電話。
夏伯達愣了足有一分鐘,他才醒悟過來,老闆這次是真生氣了,他可不是因爲張揚的事情生氣,他氣的是女兒被人潑血水,女兒受了委屈,表面上顧書記寬宏大度,可他骨子裡是個極護犢子的人,他嘴裡說不追究,可這件事要是沒有一個滿意的交代,只怕很多人都要倒黴。
夏伯達這纔給方德言打了一個電話,他和方德言之間私交很好,用不着太多的廢話,直截了當的說:“張揚是顧書記的人,這件事你督促白沙區分局公平處理。”
方德言今天已經被顧佳彤的實情折騰的夠嗆,想不到晚上張揚又來這麼一出,他的悟性也不差,張揚把樑成龍打了,顧書記明確表示要罩着張揚,也就是說,他們只要追究張揚的責任就是跟顧書記作對,這件事曾武行已經向他回報了,理虧的是張揚,被打的是樑成龍,不追究張揚的責任就是袒護張揚,袒護張揚就意味着得罪樑成龍,得罪樑成龍就等於得罪東江市委書記樑天正,方德言這個糾結啊,不過他分得清大小,你東江市委書記再大也大不過平海省委書記,今天不是我想欺負你,是咱們大老闆要欺負你,你他媽別怨我。爲了謹慎起見,方德言還是給樑天正打了一個電話。
樑天正接到方德言電話之後是真的有些坐不住了,侄子樑正龍和顧允知的女兒顧佳彤競爭東江紡織百貨大樓那塊地皮他是知道的,不用問他是站在侄子這一邊的,不單單因爲他們是親叔侄,更因爲樑成龍的豐裕集團一直都在從事房地產生意,而顧佳彤過去都是在做辦公用品,忽然間對地皮感起了興趣,手伸得太長,直接伸到了他的地盤上,這事情幹得有些欺負人。聽說顧佳彤被潑的時候,他也懷疑到了侄子,可樑成龍矢口否認這件事跟他有關,樑天正對這個自己一手撫養成人的侄子還是信任的,他相信樑成龍不會對自己撒謊。
讓樑成龍去探望顧佳彤是樑天正的意思,他只是不想侄子被誤會,卻沒有想到這探望的途中又發生了這件意外。真正讓樑天正感到鬱悶的是顧允知的態度,從方德言無奈的語氣中他理解到,顧允知要罩着張揚,這意味着,顧允知對他和他的侄子有了看法,搞不好顧書記甚至將女兒被人潑髒水的事情算在了他們爺倆頭上。樑天正在心底深處以爲顧允知已經老了,再有不到兩年,這個縱橫平海政壇多年的老將就要徹底退出,身爲東江市委書記,平海省常委之一的樑天正無疑是這個位置有力的競爭者,在平海省13位常委中,他是呼聲僅次於許常德的二號繼任者。和許常德想比,他所欠缺的只是資歷,論政績,論年齡,論背景,任何一方面他都不會比許常德差。在顧允知利用清檯山旅遊開發事件把江城搞得風聲鶴唳的時候,明眼人都看出這場政治運動所指的目標就是許常德。
樑天正做爲一個旁觀者,內心中是喜悅不已的,大老闆搞許常德,等於爲他掃清了前進道路上的障礙,自己就多了一分入主平海的把握,雖然他和顧允知的關係一般,可他始終堅信自己上位與否,連顧允知都無法掌握。但是顧允知身爲現在的平海省委書記還是擁有相當影響力的,樑天正雖然不怕他,可是也不想過早的和他發生正面衝突,事情的發展往往會出乎意料,他也沒有想到自己和顧允知之間會因爲東江紡織百貨商場的地皮事件聯繫在一起。
樑天正讓樑成龍當場示弱的原因很複雜,一是在大老闆的強勢面前退避三舍,表示忍讓和尊敬,二,在北京他已經聽說了張揚的一些事情,假如張揚真的是羅慧寧的乾兒子,那麼侄子和張揚鬧翻顯然是不明智的事情,看在文家的面子上,他也要忍下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