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孝商幫張揚斟滿酒道:“張書記,我說句不該說的話,文浩南好像並不把你當成兄弟。”
他並不是有意挑唆,他說的是事實。袁孝商一直在關注着文浩南的一舉一動,從文浩南來北港上任開始,他對文浩南就抱有相當的仇恨,這不僅僅是因爲文浩南取代了他大哥袁孝工的位置,而是因爲文浩南已經觸及到了他的切身利益。這次他設計潘強對付文浩南,意圖讓他們拼個魚死網破,可最終還是沒有達到目的,不能不說是一件憾事。
讓他意想不到的是,通過這次的事情,反倒讓張揚和文浩南之間的關係雪上加霜,如今兩人之間已經徹底對立起來。
張揚這段時間明顯的不得志,因爲他和楚嫣然分手,失去了宋懷明這個強有力的靠山,而他和文浩南惡劣的關係,也已經嚴重影響到他和文家的感情,否則,張揚怎會一籌莫展的找他和陳崗喝酒。
真是天意弄人,袁孝商認爲很多事情都是註定的,從張揚那天晚上失手殺死桑貝貝開始,他就陷入了一個魔咒,事業上感情上都是節節敗退,袁孝商信命,但是他不是個甘心在命運面前低頭的人,他始終認爲,在噩運來臨的時候,應該做些什麼,興許就會產生轉機,他和張揚之間,除了那次的毀屍滅跡,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深入交流,過去他一直認爲自己和張揚是兩種人,張揚是官。而他是賊,所謂商人只不過是他做給外界的一個假象罷了。
他們之間可以避免成爲敵人,但是絕不可能成爲推心置腹的朋友,甚至在張揚救了他的兒子之後,袁孝商感激他,甚至尊敬他,但是心中仍然戒備着他,一切發生在張揚失手殺死桑貝貝之後。袁孝商忽然發現張揚和自己已經成爲了一路人。人活在世上真的是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會從完完全全變成另外一種人。
張揚道:“必須要讓他離開北港。”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雙目流露出陰冷的殺機。
在這一點上,無論是陳崗還是袁孝商都和張揚持有共同的看法。
陳崗道:“文浩南做事過於激進,他這種人根本不會把別人看在眼裡,認爲別人都有求於他。認爲這個世界上只有他是正確的,根本不去顧慮別人的感受。”
張揚雖然知道陳崗是在有心挑唆。可陳崗的這番話也的確說中了文浩南的缺點。
袁孝商道:“我聽說綁架者叫潘強。是丁高山的養子。”
陳崗道:“說起來這個潘強倒也是個情種,爲了丁琳居然可以鋌而走險,無論他做過什麼,單就這件事而言,這小子算得上一條漢子。”
張揚道:“他不如文浩南高明。”
袁孝商道:“高明這兩個字見人見智,在這次的事件上,比拼的不是誰更高明。而是誰更無情,他們的砝碼是一樣的。潘強的手中有文浩南的女人,而文浩南的手中也控制了丁琳。相比較而言,文浩南是警察,他受到的束縛更多,按理說應該是潘強佔優纔對,可我們看到的結果卻不是這樣。”
張揚沒有說話,在這件事上文浩南的堅決果斷也超出了他的想像,換成是他也未必可以做到文浩南這般堅決果斷,解釋只有一個,文浩南對蘇菲的感情並沒有深到非她莫屬的地步,文浩南始終沒有忘情於秦萌萌。
陳崗道:“文家對這次的事情有和反應?”他留意着張揚的表情變化。
張揚笑道:“你希望有什麼反應?”
陳崗道:“如果是我的兒子遇到了這種事情,我絕不會讓他繼續留下,人都是有私心的,文家有這個能力,而且像文浩南這種高官子弟,他們下來的目的只是爲了鍛鍊,爲以後撈取政治資本,而不是要冒着生命危險做事。”
張揚道:“文浩南是個很固執的人。”
“不到黃河心不死,可是他要是再往前走,就是大海了。”袁孝商意味深長道。
陳崗道:“既然有人將那個酒吧女的材料舉報到我這裡,就有可能進一步的擴大化,張書記,我看這件事一定不能掉以輕心。”
張揚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低聲道:“照你看,誰最有可能幹這件事?”
陳崗道:“我看這件事很可能和龔奇偉的那個秘書有關。”
張大官人重重將酒杯頓在桌上:“江樂,如果真的是他,我絕不會放過這孫子!”
當晚袁孝商安排他們在和熙園入住,張揚來到自己的房間門前,一位身穿和服的女招待向他微笑躬身道:“張先生,您的老朋友在梅花泉請您過去一敘。”
張大官人微微一怔:“我朋友?”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陳崗和袁孝商,可是他們剛剛分開,按理說他們之中的某一個不會在單獨找自己談話。
那日本女郎笑着點了點頭。
張揚道:“誰?”
“她只說去了您就知道。”
張揚搖了搖頭,帶着迷惑隨同這日本女郎來到了梅花泉,月牙泉是一座溫泉別墅,也在同一區域,不過之前已經被人訂下,走入其中,看到裡面是一座日式木屋和五個溫泉池組成,入住這裡的客人可以獨享這裡的溫泉,據說梅花泉的溫泉水質又是和熙園中最好的。
月光很好,純淨的不摻雜有任何的雜質,無聲無息,宛如水銀瀉地,爲這裡的一草一木都籠上了一層銀色的光華,張揚走上木屋的迴廊,脫去木屐,那日本女郎拉開了房門向他笑了笑,示意他自己進去。
張揚走入木屋內,看到兩名日本女郎站在那裡,向他躬身致敬,然後主動幫他換上了浴袍。
張大官人心說算上這一次今兒已經泡三遍了。
走入內間,水汽繚繞,室內是一個梅花形狀的溫泉池,一位美豔不可方物的女郎坐在池中,目光笑盈盈注視着張揚。
張大官人一眼就認出,這女郎正是元和幸子。其實在他來的路上,張揚的內心中就設想過這種可能,果然不出他所料,張揚笑了笑道:“元和夫人,我當什麼人這麼神秘。”
元和幸子淡然笑道:“聽說張先生和朋友在這裡飲酒,剛纔沒去打擾,冒昧邀請你前來一敘。”
張大官人笑道:“這樣聊天的形式倒是別出心裁,咱們好像頭一次這樣坦誠相見。”張大官人說完,脫去浴袍,露出肌肉輪廓分明的健美身軀。
他來到溫泉中坐下,和元和幸子隔水相望,微笑道:“在你們日本男女同浴是一種文化,可在我們這邊,叫有傷風化,如果現在的情景讓外人看到,別人肯定會說我有作風問題。”
元和幸子微笑道:“你們中國人不是常說君子坦蕩蕩,只要問心無愧,心中又何至慼慼?”
張揚道:“夫人找我來是閒聊還是談事?”
元和幸子道:“兩者兼而有之。”
張揚道:“那還是談事情吧!”他向元和幸子湊了過去,兩人並肩而坐,這樣的距離使得張大官人能夠清晰地看到元和幸子的面部細節,看到她嬌嫩的肌膚,聞到溼潤空氣中來自她身體的芬芳。
元和幸子道:“我聽說你已經不再負責保稅區的事情了?”
張揚坦然點了點頭道:“上頭對工作進行了一些調整,目前保稅區的工作暫時由龔奇偉副書記全權負責。”
元和幸子道:“也就是說,我們的合作已經結束?”
張揚笑道:“何來此言?我還在濱海,保稅區仍然是濱海的一部分。”
元和幸子道:“貴國官場上的事情真是複雜多變,朝令夕改,頻繁的政治變動讓我們這些投資商有些無所適從。”
張大官人哈哈笑道:“這句話應該適用於你們國家纔對,放眼世界各國,好像沒幾個國家比得上你們更換政府首腦更爲頻繁的吧?”
元和幸子微微一笑:“我只是感覺到惋惜,你在保稅區做了這麼多的事情,到頭來卻遭到這種不公正的待遇。”她幽然嘆了一口氣。
張大官人望着她的一舉一動,彷彿顧佳彤又回到自己的身邊,不覺呆在了那裡。
元和幸子看到他的目光,頓時明白他心中想到了什麼,小聲道:“我和她是不是真的很像?”
張揚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她的美背之上,看到那隻振翅欲飛的鳳凰紋身。元和幸子側過身去,讓他看得更仔細一些,小聲道:“我丈夫死後,我請了全日本最好的紋身師爲我紋了這隻鳳凰。”
張揚道:“爲了紀念他嗎?”
元和幸子搖了搖頭道:“鳳凰在中國的傳說中是一隻不死神鳥,我希望能夠浴火重生!”
張揚的內心微微震動了一下,他望着元和幸子:“你對過去的生活很不滿意嗎?”
元和幸子閉上美眸:“生活對每個人的意義都不一樣,你活着是爲了什麼?”
張大官人笑道:“明明是我先問你,現在卻變成了你提問。”
元和幸子道:“回答我?”
張揚道:“我活着就是爲了自己快樂,爲了讓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