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斌一個人站在陽光下,初冬的陽光帶着暖意,可他的內心卻籠罩在陰影之中,只有真正生活在這羣囚犯之中,才能夠感覺到自由的可貴,田斌很痛苦,如果不是堅強的信念在支持着他,他早已選擇了放棄。
一個乾瘦的老頭兒湊到他身邊,他叫老鬼,是一個慣偷,過去曾經被田斌抓過,老鬼兩隻手抄入棉服的袖筒裡,裝出曬太陽的樣子,低聲道:“有人想弄你!”
田斌內心一怔,向老鬼看了看。
老鬼向前走了一步,一腳踢開了一顆小石子,趁機看了看周圍:“別看我,有人盯着你呢!”
田斌低聲道:“誰?”
老鬼丟下一句:“你自己小心,下午去採石場了!”
田斌內心一怔,老鬼不敢多說,說完話就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溜到一邊了。
一名獄警來到田斌身邊:“田斌,你媽來探望你!”
田斌搖了搖頭,痛苦的神情從臉上一掠而過:“不見!”
蔣心悅已經來了三次,可每一次兒子都堅持不願和自己相見,這對一個母親來說打擊是巨大的,她得知結果後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妹妹蔣心慧慌忙攙住她的手臂:“姐,你沒事吧?”
“沒事!”蔣心悅說話的時候,卻眼前一黑,向地上栽倒。
蔣心慧大驚失色,尖聲道:“快來人,我姐暈倒了!”
田斌在採石場的工作是砸石子,這種工作很枯燥也很乏味,因爲老鬼的提醒,田斌變得警惕了許多,砸石子的時候,他不時留意經過身邊的犯人,看每個人都似乎很有嫌疑。可一個多小時過去了,並沒有任何人對他下手。
田斌望了望遠處砸石子的老鬼,老鬼也向他看來,咧開嘴笑了笑。
負責監工的警察厲聲道:“看什麼看,都給我老老實實幹活!”
老鬼揚起鐵錘砸了下去,一不小心砸在了自己的手上,他的左手頓時鮮血淋漓,老鬼大聲慘叫着,捂着手躺倒在地面上,現場看押的警察走了過去。
田斌沒動,他隱約覺着事情有些不對,警惕的向四處張望着,生怕有人趁着混亂對自己發動突然襲擊,可事情並沒有像他想象中那樣。
老鬼傷得不輕,需要馬上送醫院,現場的幾名獄警商量了一下,決定這就把老鬼送往醫院救治,一名獄警轉身看了看,目光定格在田斌身上,他大聲道:“你過來!”
田斌放下工具站起身。
那名獄警讓田斌把老鬼背上了汽車,除了司機以外,還有兩名獄警陪同他們一起上了汽車。
老鬼的食指砸得血肉模糊,上車後就蜷曲在車廂內,不停慘叫着,獄警將囚車鎖好,他們開車向江城市內駛去。
田斌輕輕拍了拍老鬼的肩膀,低聲安慰道:“你忍着點,馬上就到醫院了!”
老鬼疼得滿頭大汗,嘴裡不停哀嚎着。
前面的警察有些不耐煩,用警棍敲了敲車窗,怒道:“叫什麼叫?大男人家這麼點痛都忍不了?”
此時天空陰雲密佈,飄起了零星的雪花,司機一邊咒罵着這該死的天氣,一邊放慢了車速,在車輛拐彎的時候,迎面一輛大貨車駛來,司機慌忙打方向,可是車輛仍然失去控制撞擊在一旁的護欄上,從斜坡衝了下去。車頭撞在一堆黃沙上停住。
田斌和老鬼的身體在車內來回翻滾衝撞,囚車停下來的時候,司機被撞得暈了過去,其他兩名獄警推開車門,搖搖晃晃的來到車後打開了門鎖,其中一人道:“快出來!汽車就要爆炸了!先到那片空地等我們!”
田斌扶着老鬼向前方走去,他們方纔走了幾步,老鬼疼得又蹲了下去。
田斌俯身去看他的情況,眼睛的餘光忽然看到,那兩名獄警正在摸槍,一種對危險特有的感知讓田斌頓時警惕了起來,老鬼這時居然也不再叫喚了,他看到獄警摸槍,臉色頓時變了,拔腿就向前方沒命的逃去。
獄警冷冷道:“讓你逃!”他舉槍射擊,在他瞄準老鬼射擊的時候,另外一名獄警先鳴槍示警,然後將槍口對準了田斌,田斌逃跑的速度比老鬼要快得多,他們所在的地方十分空曠,根本沒有任何的東西可以隱蔽,田斌呈S型奔跑,眼前只能用這樣的努力試圖躲開對方的子彈。
這樣近的距離下,田斌的動作並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接連兩顆子彈射中了他的身體,他撲倒在地上,身體沿着斜坡向下滾去。
老鬼則被一槍擊中了頭部,當場喪命。
兩名獄警追逐着田斌,連續開槍,有幾槍擊中了田斌的身體,田斌終於停止了滾動,躺在草叢中一動不動。
兩名獄警慢慢來到他的身邊,其中一人舉槍還想射擊,被同伴制止住:“你瘋了,這麼近的距離開槍會被懷疑的!”他伸手去摸田斌頸側動脈,想確認他是不是已經死了。
田斌霍然睜開雙目,他用頭顱狠狠撞擊在那名獄警的鼻樑上,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對方一槍射空,另外一名獄警拔槍瞄準了田斌的頭顱,田斌利用和自己纏鬥的獄警的身體擋住了子彈,同時搶過手槍,瞄準對方連連扣動扳機,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腥紅的血色,田斌知道自己隨時都可能會倒下,可他必須堅持下去。
雪花在空中飛舞,天地一片蒼茫,田斌看到遠處一個黑影正在飛快的奔向他,他下意識的舉起槍,瞄準那個黑影又射出了一槍,看到黑影倒下的時候,田斌再也無力支撐下去,鮮血沿着他的身體一滴一滴流淌在雪地上,他低聲道:“我是警察……”然後一頭栽倒在地上。
張揚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還在企改辦開會,電話是田慶龍打來的,向來沉穩的田成龍聲音都變了腔調:“張揚……求你……求你救救田斌……”
張揚愣了,他馬上中止了會議,起身道:“他在哪裡?出了什麼事情?”
田斌正在江城市第一人民醫院搶救,他的姨夫,醫院院長左擁軍親自負責這次的搶救,與此同時,另外一名重傷的警察也在手術中。
田斌一共中了六槍,有兩槍都傷在要害部位,左擁軍也沒有確然的把握,他在進入手術室前,邀請剛剛從美國歸來的醫學博士於子良前來幫忙手術。
張揚趕到醫院的時候,在電梯處遇到了於子良,兩人相識於那場交通事故,想不到會在這兒遇上,於子良笑道:“正準備打電話給你一起坐坐呢,想不到這就遇到了。”
張揚道:“你來這裡有事?”
電梯到了四樓,於子良邊說邊走:“不好意思,我趕着手術,回頭跟你聯繫!”
張揚也跟着於子良走了出去,專門有醫生在門外等着於子良,看到於子良和張揚同時到來,那醫生道:“於博士、張主任、我們左院長在裡面等着呢,情況十分危急!”
兩人這才知道對方都是爲了田斌的手術而來。
換好無菌手術衣,他們走入手術室。
手術室內的氣氛極其壓抑,左擁軍滿頭是汗,他側過臉去,讓護士幫忙擦去額頭上的汗水。他已經取出了四顆子彈,可仍然有兩顆子彈無法取出,一顆位於心包處,子彈和大血管距離很近,想要分離周圍組織極有可能損傷大血管,還有一顆子彈嵌入腰椎,因爲鑲嵌太緊,所以沒辦法取出,如果破壞周圍骨組織,害怕引起後遺症,甚至會影響到田斌的脊神經。
左擁軍請於子良是幫他解決難題的,田慶龍最信任的人是張揚,他的性命是張揚救得,現在他兒子生死懸於一線,他首先想到的還是張揚,希望張揚的神奇能夠再現,從死亡的邊緣救回自己的兒子。
左擁軍把主刀的位置讓給了於子良,於子良聽取了手術彙報,看了一下檢測儀的情況,低聲道:“病人的條件很差,失血太多!”手術方案沒有任何錯誤,首先要取出的是心包上的子彈,於子良想要分離組織的時候,田斌的心跳驟然開始加速,傷口處的鮮血越涌越多,於子良皺了皺眉頭。
張揚道:“讓我試試!”
於子良看了張揚一眼。
張揚在田斌的身上點了兩下,然後讓護士幫忙打開針盒,抽出一根金針插入田斌的胸腔內,神奇的一幕發生了,汩汩流出的鮮血忽然止住了。
於子良和左擁軍對望了一眼,兩人顯然都無法解釋這神奇的一幕,於子良迅速開始分離子彈周圍的組織,左擁軍給他當助手,於子良下刀準確,創口很小,分離後,成功將彈頭暴露出來,他從器械護士手中接過手術鉗,夾住子彈果斷拉了出來,子彈堵住的地方頓時又涌出了鮮血,於子良向左擁軍點了點頭,左擁軍利用紗布擦去滲血。於子良辨明出血點利用止血鉗夾住,左擁軍和他配合默契,幫忙將出血點打結。
手術方面,張大官人並沒有太多的發言權,他所能做的就是幫忙止血,還有就是利用內息增強田斌的生命力。
處理射入腰椎的那顆子彈的時候,於子良遇到了一些阻礙,彈頭很滑,嵌入椎骨太緊,嘗試兩次都沒有成功。
左擁軍道:“需要破壞骨骼嗎?”
於子良搖了搖頭,破壞部分骨骼能夠擴大傷口面積,子彈可以順利取出,不過這樣會對田斌以後的預後不利,甚至可能傷到脊髓,造成下肢癱瘓,他低聲道:“乾冰!”
“乾冰?”
於子良需要乾冰是用來冷凍子彈和止血鉗的,利用熱脹冷縮的道理,可以讓彈頭變小,彈頭縮小之後,嵌入椎骨就不會這麼緊密,他就可以將彈頭輕鬆取出。
乾冰很快取來,於子良用手術鉗夾住子彈,再用乾冰包住止血鉗。
旁觀的所有手術人員對於子良不拘一格的手術方法都大爲歎服,張揚對西醫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想不到熱脹冷縮的道理也可以用在手術中。
在乾冰冷凍之後,於子良成功將彈頭取出,帶血的彈頭扔在托盤之中,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傷口,子彈並沒有傷及內部的脊髓,也就是說田斌不用擔心以後會癱瘓。
於子良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可他們的工作並沒有結束,另外那名獄警也處於危險之中,不過那名獄警是顱骨中槍,而且大腦受到損傷,於子良片刻不停的轉到那個手術檯,幫忙取出了他顱骨的子彈,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獄警暫時會處於昏迷狀態,以後的情況還很難說。
手術室外田慶龍一家人都在焦急等待着,蔣心悅已經哭得幾度昏迷了過去,田慶龍雖然堅強,可是在兒子生命垂危之時也不禁亂了方寸,他眼圈發紅的坐在那裡不停抽菸,小姨子蔣心慧在一旁低聲勸慰着姐姐。代市長左援朝也趕來了,公安局長榮鵬飛臉色凝重,他雖然早就預料到這件事不簡單,可是並沒有想到事態會演化到如此的地步,三名獄警兩死一傷,那名叫老鬼的囚犯已經被當場射殺,而田斌如今還生死未卜。
從表面上看這起案件應該是逃獄,可榮鵬飛不認爲這件事會是普通的逃獄案,以他對田斌的瞭解,田斌沒理由這樣做。
田慶龍也不相信兒子會選擇越獄,田斌的性情雖然暴躁了一些,可是他有着強烈的正義感。
榮鵬飛安慰了田慶龍一句,此時他的內心是極其複雜的,假如田斌死了,這件事就無法交代,如果他將田斌入獄的真實情況說出,對他的家人將是一次莫大的傷害。
手術室的燈滅了,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左擁軍從裡面出來,他首先向所有人報了聲平安,聽聞田斌躲過了這次死劫,田慶龍無力坐了下去,他的雙腿甚至無力支撐他的身體。
蔣心悅又低聲啜泣起來。
榮鵬飛內心中鬆了口氣,他代表警方單獨和左擁軍談話。
左擁軍道:“你們需要的證物我已經讓人蒐集完畢,除了乾冰冷凍的那顆子彈外,其他的證物都沒有損壞。”
榮鵬飛道:“獄警的情況怎麼樣?”
左擁軍道:“情況很不好,性命雖然保住了,可是大腦受到損傷,我估計他近期不會甦醒,就算甦醒了,也不一定能夠記起過去的事情,搞不好這輩子都會是植物人。”
榮鵬飛緊皺眉頭,他低聲道:“可以保密嗎?”
左擁軍不明白榮鵬飛的意思。
榮鵬飛道:“如果沒有必要千萬不要將他可能成爲植物人的事情說出去,這件事關係到能否破案!”
左擁軍低聲道:“田斌會不會有事?”
“不知道!”
榮鵬飛說完又補充道:“案情沒有明朗之前,我也說不清楚!”
張揚在外面安慰了田慶龍幾句,田慶龍聽聞兒子沒有生命危險,情緒漸漸穩定了下來,看到榮鵬飛和左擁軍並肩走過來,他起身迎向榮鵬飛,低聲道:“榮局,我想和你談談!”
榮鵬飛嘆了口氣道:“田廳長,現在並不適合談這件事,我希望您能夠理解!”
田慶龍道:“我不是作爲省廳領導,我現在是作爲田斌的父親,作爲一個家長跟你談!”
“對不起,案情尚未明朗,無可奉告!”榮鵬飛的回答讓田慶龍大失所望,可是他也是一個警察,他明白何謂規避機制,榮鵬飛既然堅持不向他吐露真情,那麼他也不便追問。
榮鵬飛不想繼續逗留下去,他快步走出病房,張揚從後面追了上來:“榮局!”
“出去再說!”
張揚跟着榮鵬飛來到停車場,上了榮鵬飛的警車,榮鵬飛低聲道:“你去手術室了?”
張揚道:“田斌應該不會越獄!”
榮鵬飛道:“到底怎麼回事,只有等他們甦醒才能知道。”
張揚道:“榮局,我總覺着這件事透着古怪,田斌是一個警察,他應該知道越獄的後果,而且他這次的官司並不重!”
榮鵬飛聲音低沉道:“我們警察辦案是講究證據的,絕不可以想當然。”
“假如那個警察死了,這件案子豈不是沒有了證據?田斌豈不是無法脫罪?”
榮鵬飛道:“法律對每個人都是公正的,我們不會誣陷任何一個好人,也不會讓任何一名罪犯逃脫法網。”
張揚道:“希望你們能夠儘快破案!”
“會的!”
公安局針對這次事件專門召開了內部會議,與會人員的神情都很凝重,這件案情十分的複雜,姜亮率先做了案情陳述,在簡略的敘述之後,他低聲道:“被射殺的兩名獄警全都是看守所的優秀警員,包括受傷的那名警察,他們都沒有任何的不良記錄,被擊斃的囚犯老鬼是個慣犯,不過他既往的犯罪記錄中都是偷竊詐騙,並沒有任何暴力犯罪的歷史。田斌的記錄大家都清楚,他過去是我們公安局刑警隊的優秀刑警。”
榮鵬飛轉向副局長董得志道:“老董說兩句!”
董得志道:“我根據目前掌握的證據先說兩句,根據我們現場調查判斷,囚車在送老鬼前往醫院治療的過程中發生了意外,當時天氣不好,剛剛開始下雪,囚車以時速四十公里拐彎,在青山壟路段和一輛大貨車會車,司機倉促中猛打方向,造成囚車失控,撞擊在右側護欄上,囚車衝出護欄衝下斜坡!三名獄警大概是害怕車輛爆炸,所以打開囚車放出了田斌和老鬼。”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喝了口茶,方纔繼續道:“可能當時的情況過於混亂,所以老鬼和田斌想趁機逃走。於是獄警向他們開槍,將老鬼擊斃,田斌在搏鬥中搶奪到一把手槍,和獄警發生槍戰,射殺了兩名獄警,將獄警張輝生打成重傷,而他也在槍戰中被射中六槍。”
榮鵬飛道:“按照董局的說法,田斌的嫌疑很大!”
董得志苦笑道:“我可沒這麼說,我只是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做出的案情推測,當時的具體情況怎麼樣,也只有當事人能夠說清。可惜現在田斌和張輝生都是重傷,兩人同樣昏迷不醒。”說到這裡他向榮鵬飛看了一眼道:“榮局,你剛去醫院怎麼說?他們兩人的情況怎麼樣?
“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不過想要甦醒可能還得幾天。”榮鵬飛停頓了一下又道:“問題的關鍵在張輝生的身上,只要他醒過來,我們就能夠從他嘴裡問出實情!”
董得志道:“誰醒來還不是一樣?”
榮鵬飛道:“你們有沒有覺着這件事很蹊蹺?江城公安系統中不認識田斌的人很少,看守所中更是每個人都知道他的身份,老鬼受傷之後,爲什麼偏偏挑中他去護送,拋開車禍的偶然性因素不言,當時田斌爲什麼要逃跑?他是警察,他應該明白越獄的後果,當時三名獄警的手裡都有槍,他爲什麼要冒着生命的危險逃跑,從現場情況看,獄警應該開槍示警過,可田斌仍然選擇逃跑,難道他一心求死嗎?就算他的罪名落實,最多也不過是短期刑罰,他冒生命危險逃走值得嗎?”
董得志低聲問道:“榮局相信田斌沒有問題?”
榮鵬飛搖了搖頭道:“我並不是說他沒有問題,而是我懷疑三名獄警有問題!”此言一出,舉座皆驚,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這位語出驚人的公安局長,他懷疑公安局內部有問題,這可不是小事,誰都知道這意味着什麼,誰都知道這件事有可能產生的後果。
董得志道:“在沒有證據之前,我們好像不該懷疑自己的同志,這樣會引起內部的不和諧。”
榮鵬飛道:“我的懷疑究竟有沒有道理很快就會知道,張輝生和田斌的狀況還好,田斌很快就會醒來,張輝生雖然頭部中槍,可是並沒有傷及大腦,我相信從他們身上一定可以找到事實的真相!”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證人的安全很重要,我們警方要對他們進行二十四小時的保護,確保他們的人身安全,這件事就交給董局負責!”
董得志當即表態道:“我一定完成組織上交給我的任務!”
榮鵬飛重點強調道:“這件事不容有失,關係到案件能否真相大白,董局長是老同志,對這種事有經驗。”
散會之後,榮鵬飛和姜亮一起前往李家樓看守所,姜亮上車之後,忍不住道:“榮局,我看那三名獄警有問題,田斌身爲警察不會不懂得利害關係,他父親是省廳副廳長,田斌無論如何都不會甘心揹負逃犯的恥辱。”
榮鵬飛道:“可惜兩個人都處於昏迷狀態,事情的真相無從得知。”
姜亮道:“榮局你爲什麼不去找張揚,他好像有些辦法。”
榮鵬飛低聲道:“他畢竟是局外人,不方便插手我們公安內部的事情。”
此時榮鵬飛的手機響了,電話是田慶龍打來的,榮鵬飛恭敬地叫了聲田廳長。
田慶龍道:“榮局長,我想和你談談案情!”
榮鵬飛道:“田局,我能夠體諒你現在的心情,可是現在案情真的沒有眉目,我們正在蒐集各方證據,我向你保證,只要案情取得進展,我馬上向你彙報!”
田慶龍道:“小榮,我想強調一件事,你知道嗎,自從田斌入獄之後,我和他媽媽幾次去探望,他都不願和我們相見,他說,他不願揹負一個犯人的罪名見我們,我知道田斌犯過錯,可是我相信我兒子的本性,我相信他對得起警察這個崇高的字眼!”
榮鵬飛沒有說話,他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田斌所擔負的使命,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田斌所承受的委屈,他曾經想過,如果田斌這次不幸因公殉職,他會不計後果的說出事實真相,還給田斌一個公道,他認爲田斌對得起金燦燦的警徽,對得起用鮮血染成的國旗,可現在他不能說。
田慶龍道:“田斌在被停職期間和我有過一次深談,他跪在我面前哭了,自從他長大以後,我還是第一次見他流淚,見他哭得如此傷心,他因爲毆打方海濤而後悔,他珍惜警察這個稱號,他在我面前發誓,如果組織上給他機會,他將竭盡所能捍衛法律的尊嚴,我不是偏袒,我瞭解我的兒子,我相信他不會給警察抹黑,我相信他不會褻瀆法律!”田慶龍說到最後明顯有些激動,他開始變得很大聲。
榮鵬飛低聲道:“田廳長,你放心,我會公平處理這件事。”
“小榮,我是個老警察,我看得出這件事很奇怪,從田斌入獄到現在存在着太多不合理的地方……”
榮鵬飛打斷田慶龍的話:“對不起田廳長,我還有重要事處理,等有時間,我會約你出來,跟你詳細討論案情。”說完榮鵬飛就掛上了電話。
田慶龍茫然掛上了電話,他看了看身邊臉色蒼白的妻子,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蔣心悅的鼻翼抽動了一下:“小斌不會犯罪!”
張揚和於子良一起在左擁軍的辦公室內說話,於子良講述了一下兩個人的病情,最後總結道:“兩位傷者應該都沒有什麼生命危險,至於以後的恢復情況,就要看他們各自的造化了。”
此時公安局副局長董得志帶人過來佈置安防任務,左擁軍起身去接待。
張揚看到已經是晚飯時間,向於子良道:“走吧,一起去喝兩杯!”
於子良開了一天刀也是又累又餓,點了點頭。
兩人走出辦公室,看到坐在監護室外的田慶龍夫婦,張揚來到田慶龍面前叫了聲田局。
田慶龍擡起頭,向張揚露出一絲很勉強的笑容,然後向於子良伸出手去:“於博士,這次多虧你了!”
於子良笑着和他握了握手道:“救死扶傷是我們醫者的本分,田廳長不要客氣了!”
田慶龍忍不住要問起田斌預後的事情。
於子良道:“還好,最危險的一槍射中了他的腰椎,只是卡在椎骨上,並沒有傷及脊髓,如果再向裡偏幾釐米,恐怕就要終身癱瘓了,根據現在的情況,一到兩個月的恢復期之後應該可以自由行走,田廳長不用擔心。”
田慶龍向張揚點了點頭,他們之間並不用說謝,從彼此的目光中已經懂得了對方需要表達的含義。
張揚和於子良來到樓下,又遇到田斌的一幫同學,爲首的是袁副市長的兒子袁立波,兩人過去有過不快,所以相互間沒有打招呼。
於子良的雷克薩斯還沒有修好,這次是院方把他接來的,他上了張揚的吉普車,笑道:“看來我也得弄輛吉普車了,轎車太不禁撞。”
張揚笑道:“不是轎車不禁撞,是日本車不禁撞!”
於子良道:“我倒沒覺着日本車有什麼不好,在美國也是日本車佔了大半個市場。”
張揚帶着於子良去了金滿堂,這已經是盛世集團旗下剩下的唯一一家飯店了,蘇小紅雖然和方文南劃清界限,可蘇強暫時還沒有離開,方文南平時不管飯店的事情,全都交給蘇強打理,這件金滿堂也準備轉出去了。
蘇強給他們準備了一個小包,張揚看到生意大不如前,不禁好奇道:“蘇強,這飯店怎麼回事啊?生意怎麼說冷清就冷清起來了?”
蘇強道:“現在的酒店一大半業務都靠公款吃喝給撐着,盛世集團接連出事,過去的那些關係單位誰還肯來?方總現在對餐飲業已經沒有任何興趣,金滿堂也準備轉讓了,我早想走了,可惜我姐不讓,還讓我幫忙給他看着,什麼時候找好了買家,什麼時候我再回皇家假日上班。”
張揚笑了笑,由此能夠推測到蘇小紅對方文南還是有些舊情的,越是如此,張揚越是覺得方文南對蘇小紅的做法過分了一些,張揚把於子良介紹給蘇強,蘇強聽說是留美醫學博士,他笑道:“我最敬佩的就是醫生,救死扶傷多神聖啊!”
張揚笑道:“你少貧了,趕快上菜!”
於子良和張揚十分投緣,他今天在手術室中看到了張揚用金針止血的神奇一幕,聯想起不久前遭遇連環車禍的時候,張揚用點穴手法止血,對張揚的手段頗感好奇:“張主任,你今天用金針止血的手段可不多見,有時間倒要向你討教討教。”
“祖上傳下來的一些土法子,上次田廳長被刀刺傷的時候,我曾經幫過他,所以田廳長才會找上我。”
於子良道:“今天如果沒有你幫忙,手術不會這麼順利,張主任不從事醫學方面真是可惜了。”
張揚笑道:“我對醫學已經厭倦了,反而是對做官有些興趣。”
於子良微笑道:“醫生只能醫人,而做官可以醫國,還是張主任現在做得事情更有意義一些。”
張揚道:“於先生這次來江城準備開醫院,有沒有選好地方?”
於子良笑着搖了搖頭道:“哪有這麼快,我會花一段時間在江城各大醫院考察一番,不過左院長倒是有和我合作的意向。”
張揚道:“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只管說話!”
於子良舉杯道:“以後我留在江城少不得要麻煩張主任!”
兩人幹了一杯,張揚道:“於先生醫術精湛,這次來到江城,對提高江城的總體醫療水平很有幫助。”這廝在體制中混久了,官話也是說來就來。
於子良笑道:“我們夫婦兩人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不過通過我們的努力給江城老百姓解除一些病痛還是可以的。”
張揚舉杯道:“我有個想法,以後想跟於先生學點開刀的手藝,不知於先生可否願意?”
於子良欣然應允道:“沒問題,不過,我也有個請求,張主任可否點撥我一些中醫上的學問?”
張揚別的不敢說,中醫方面絕對能夠勝任於子良的老師,他點了點頭道:“互相學習,取長補短!”
於子良微笑點頭。
此時榮鵬飛打來了電話,他找張揚有重要事談,聽說於子良和張揚在一起,榮鵬飛表示馬上趕到金滿堂,他找於子良也有事情。
榮鵬飛在二十分鐘後趕到了金滿堂,張揚已經給他準備好了碗筷,榮鵬飛並沒有喝酒,他開門見山道:“於博士、張揚,我這次找你們是想你們配合我!”
於子良和榮鵬飛並不熟,他淡然笑道:“榮局,我的爲人宗旨就是治病救人,其他的事情我不會去想,也不想參與,今天搶救的工作已經完成,意味着我的責任到此結束。”
榮鵬飛道:“於博士,我明白自己的請求有些冒昧,可是目前的局勢十分特殊,兩名涉案人員情況十分嚴重,張輝生不知何時才能醒來。於博士,你是醫生,你也是國家公民,我相信在你的心中擁有強烈的正義感,你一定不會坐視正義蒙塵!”
於子良沒有說話,慢慢品味着杯中酒,想了好半天方纔道:“榮局想讓我幫什麼忙?”
榮鵬飛道:“我想你們幫我隱瞞張輝生和田斌的實際病情。”
於子良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張揚從中聽出了一些端倪,他低聲道:“榮局是不是想利用這件事揪出幕後的真兇?”
榮鵬飛點了點頭道:“是!”事到如今,他必須要透露出一些真實的想法,張揚他是信得過的,通過他的瞭解,於子良也和這件案子沒有任何的關係,榮鵬飛道:“這件案子十分的複雜,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傾向於田斌和老鬼趁着發生車禍逃獄,現場獄警發現之後鳴槍示警,無效後開槍向他們射擊,田斌躲過射擊和獄警發生搏鬥,在搏鬥中搶下武器,射殺兩名獄警,並重傷一人。”
張揚滿臉疑問的看着榮鵬飛:“榮局,田斌爲什麼要逃?他身爲一個警察不可能不知道越獄的後果,你隨便找個人問問,就可以知道,傻子都不會做這種事!”
榮鵬飛道:“我也不相信田斌會逃,可是證據擺在眼前,難道說我們的三名獄警有問題?”
張揚不屑道:“他們未必沒有問題!”
榮鵬飛道:“現在兩名獄警已經死了,還有一個躺在那裡昏迷不醒,我找誰去問?就算他有問題,如果他死了,或者成爲植物人,所有的線索就中斷了,我怎麼挖出這個幕後的黑手?”
於子良道:“那名獄警的情況不容樂觀,他的大腦受到一定程度的破壞,能不能醒來還很難說,就算醒來了估計也不會記得發生過的事情。”
榮鵬飛道:“於博士是醫學專家,我想你對外宣佈病情的時候,放出一些利好消息。”
於子良低聲道:“你是在讓我說謊!”
榮鵬飛道:“我知道醫生在面對絕症病人的時候往往不會告訴他們真實的病情,這是醫學人道主義精神,也是醫德的體現。”
於子良道:“遇到這種事,我會告訴他們的家屬,他們的家屬擁有知情權。”
榮鵬飛道:“一定要嚴守這個秘密!”
張揚低聲道:“榮局是想利用這件事引起幕後操縱者的慌亂,讓他迫不及待出手毀滅證據!”
榮鵬飛道:“我就是要逼他出手!”
於子良終於點了點頭道:“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