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家歡樂幾家愁,省裡決定給江城新機場撥款五億的消息同樣傳到了何長安的耳朵裡,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喬振樑這一手正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他在某種程度上利用了江城市市政府,成功轉移了查晉北的視線,讓他將精力集中在江城新機場上,這樣自己纔可以從容的簽訂南錫深水港的投資項目。可何長安並沒有想到,喬振樑利用同樣的手法,表面上支持南錫深水港,要知道他的一舉一動對投資商的影響力擁有着極大地影響,中國的商人不但要有敏銳的商業嗅覺,同時還要擁有過人的政治嗅覺。可這一次包括何長安在內的諸多投資商全都被喬振樑給迷惑住了,他們將寶壓在了南錫深水港,而當投資協議陸續簽訂之後,喬振樑殺了個回馬槍,這一手出乎意料,可仔細一想又在情理之中,他是平海的掌門人,他站得本該就比別人遠一些,南錫和江城在他的心目中原本就不該分出彼此,吸引民間資本投入南錫,利用政府財政扶植相對落後的江城,一舉兩得,換成何長安處在這樣的位置也會這樣去做。
喬鵬舉此時正在何長安剛剛買下的別墅中做客,這樣的消息讓他感到有些尷尬,他募集了不少資金加入了這次深水港的投資,在生意上與何長安第一次成爲了合作者。
喬鵬舉是個冷靜的人,他知道何長安接近他的目的是什麼,想通過他這座橋樑搭上他的父親。作爲一個從小就在紅色家庭中長大的年輕人,喬鵬舉有着超越同齡人的老練,何長安想要利用他,他同樣想要利用何長安達到自己的目的,待人之道不即不離,自己的家庭背景本身就是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無形財富,喬鵬舉在氣勢上不輸於任何人。
何長安道:“難怪我在東江詢問喬書記省裡的投資重點是哪裡,他會三緘其口,看來喬書記早有決定。”
喬鵬舉笑道:“我從小在父親身邊長大,可是直到現在我都不瞭解他。”
何長安道:“五億投資已經足夠盤活江城新機場項目了,我現在都有些後悔了,爲什麼要放棄這個項目,兩條腿走路總比一條腿跳躍要穩當一些。”
喬鵬舉微笑道:“我從不多想,喜歡盯住眼前的事情就好。”
何長安哈哈大笑,他點了點頭道:“對喬書記他們來說,要照顧平海的全局,力求縮短南北經濟差距,對我們這些經商者而言,一切都簡單的多,哪裡有可能帶給我們最大的利潤,我們就往哪裡去。”
喬鵬舉道:“聽說星月集團的總裁會在這個月底前來平海。”
何長安點了點頭道:“範思琪,一位很有魄力的女性。”
喬鵬舉道:“漂亮嗎?”
何長安笑了起來:“其實你應該關注的是她的財力”
應顧允知的要求,張揚並沒有將他前來江城的事情通報給杜天野,雖說顧允知已經離休,可市裡的這幫領導人知道肯定還是要來拜訪的。
當天顧允知一家就下榻在雅雲湖畔的別墅,這棟別墅顧佳彤早已買下,位於雅雲湖西岸,遠離商業區,風景很好。
張揚和顧佳彤雖然心中充滿了渴望和思念,可現在這種情況是不允許他們單獨相處的。
張揚將顧允知一直送到門口,還特地提出邀請,讓顧允知前來擔任新機場的顧問。
顧允知笑着拒絕了,他已經習慣了完全退出的生活,不想和官場發生任何的關係。
目送顧允知一家離開,張揚笑着揮了揮手,和他一起出來送人的常海天突然接到了電話,電話是他二弟常海龍打來的,說常海心從醫院失蹤了。
常海天和張揚聽說這個消息都是大驚失色,常海天衝着電話怒吼道:“怎麼會失蹤?你不是負責照顧她的嗎?”
常海龍充滿懊惱道:“我下午在照顧咱媽,海心這兩天情緒不錯,明天就要拆除紗布了,我怎麼想到她會突然失蹤。”
張揚感覺到這件事大爲不妙,常海心雖然表面平靜,可是他仍然能夠從她的目光深處看出她的彷徨和不安,越是臨近知結果的時候,內心的負擔只怕是越重。
常海天那邊急得已經開始暴走了,他一邊跑向自己的汽車一邊大聲道:“如果妹妹出了什麼差錯我饒不了你”
張揚追上去,在常海天上車之前攔住了他:“上我的車,你心急火燎的千萬別出事”
常海天點了點頭,跟着張揚上了他的皮卡車。
兩人趕到醫院,在病房門前看到了滿臉惶恐的常海龍,常海龍道:“我沒敢把這件事告訴咱媽,爸走了,我們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他?”
常海天搖了搖頭,強壓怒火道:“醫院裡你找過了?”
常海龍道:“裡裡外外都找遍了,午後她說要去散步,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可一轉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常海天伸出手指在常海龍的頭上狠點了一下,點的常海龍腦袋向後仰起,常海天怒道:“讓我怎麼說你纔好”一直以來,他都認爲如果不是常海天想起去新時代歌舞廳慶祝,妹妹就不會遇到那場火災,可家裡人看到常海龍如此內疚,都沒有把這件事說出來,現在常海心在拆除紗布之前走失,恰恰又是常海龍負責看護,常海天生他的氣也極爲正常。
常海龍眼圈都紅了:“哥,我這就去找她,如果找不到海心,我……我也不回來了……”
張揚道:“搞什麼,海心這麼大人了不會犯傻,海龍,你留在醫院照顧阿姨,也許海心待會兒就回來了。我和海天分頭去找海心,她走不遠的。”
張揚拉着常海天離開了病房。
常海天擔心到了極點,不住道:“怎麼辦,怎麼辦?如果海心出了什麼事,我怎麼向爸媽交代?”
張揚比起常海天要冷靜一些,他先給姜亮打了個電話,讓他動用警力幫忙尋找常海心,當然這只是友情性質。常海天負責在醫院周圍尋找,張揚則去過去常海心去過的地方逐一查找,希望能夠看到她的身影。
整整一個下午,他們都沒有找到常海心,隨着黃昏的到來,每個人的心理壓力都開始變得越來越重,張揚幾乎去過了過去常海心去過的每一個地方,可每個地方帶給他的都是失望。
常海天打來了電話,他目前回到了醫院,母親非得要探望海心,這件事他們兄弟倆終於還是沒瞞住,被母親知道了,正哭得死去活來。
張揚不知說什麼纔好,沉默了一會兒方纔道:“海天,你先留在醫院吧,找海心的事情交給我,一有消息,我馬上就會通知你。”
常海天的情緒顯得十分的悲觀。
剛剛掛上電話,姜亮就打了進來,他向張揚道:“有人看到一個面纏紗布的女孩子租了艘船一個人往南湖裡面去了。”
張揚道:“我馬上過去”
常海心坐在木船之上,晚霞將整個湖面映襯的五彩斑斕,異樣美麗。夕陽的餘暉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姿,秋日的湖風已經有了幾分涼意,小船兒隨波盪漾,常海心側下身,望着水中的倒影,一雙明眸閃動了一下,兩顆晶瑩的淚珠隨風飄落。
常海心還記得來江城的時候,她和二哥一起跟着張揚在湖上泛舟的情景,如果沒有這場大火,她的心中依然有夢,可是這場火燒燬了她的容顏,也燒掉了她心中僅有的幻想和美夢,常海心是個理智而清醒的女孩子,從認識張揚開始,她就對張揚抱有非常的好感,這種好感隨着他們的接觸增多與日俱增,而她又深知張揚的感情世界豐富而精彩,不但擁有楚嫣然這個出色的未婚妻,他甚至和副市長秦清之間也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情愫,常海心身在秦清身邊,對一些細節早已看在眼裡。她無法接受張揚的這種感情觀,可是她卻在潛意識中把張揚視爲理想的對象,用張揚的標準去衡量身邊人,讓她感到痛苦和困擾的是,沒有人可以像張揚這樣在她心中留下如此深刻的記憶,愛果然是毫無理由的。
常海心被烈火包圍的時候,她的心中首先想到的並不是父母兄弟,而是張揚,也是張揚毫不畏懼的衝入火場,將她從死神的手中爭搶了回來,張揚的關心讓她感到溫暖,或許張揚從未改變過,改變的只是她,張揚仍然是那個愛憎分明的張揚,可她卻已經不再是過去的常海心。
雖然張揚坦誠了是他連累了常海心,可常海心並沒有絲毫怪罪他的意思,甚至嚴守着這個秘密,她不想家人對張揚產生看法,不想張揚因此而感到困擾。常海心白嫩細膩的纖手探入湖水之中,湖水清涼,讓她的神經感到舒爽,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在南湖的中心,天地之間彷彿只剩下她一個,有些時候孤獨帶個人的不僅僅是痛苦,也會帶給你一種享受。
常海心閉上美眸,她在體味孤獨,體味獨處的那份清淨平和。
風大了許多,小船被推向湖心,天空之中陰雲密佈,一滴雨點落在她的額頭,常海心張開雙臂,準備迎接這一場悄然到來的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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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濛的霧氣升騰在湖面之上,常海心的背影多了幾分飄渺的含義,她沒有回頭的意思,就在那裡,就在湖心,沐浴着這場清冷的秋雨,她曾經有過美好的過去,可未來呢?她看不清楚,她不敢想象……
湖中風浪漸大,船身不斷起伏,常海心的瞳孔中卻沒有絲毫恐懼的顏色,最可怕的事情她都經歷過,這點風雨又算得上什麼?
夜色越來越濃,常海心感覺自己與熟悉的世界徹底隔離了起來,她的脣角泛起一絲微笑,終於可以忘卻了,這個念頭剛剛出現,張揚笑眯眯的面龐又出現在她的腦海之中,她甚至聽到張揚呼喚自己的聲音:“海心……”
常海心本以爲是幻覺,可聲音變得越來越清晰,常海心轉過身去,看到遠方閃爍的燈火,風雨中的燈火忽明忽滅,可橘黃色的燈火卻讓她感到溫暖,這是生命的顏色,她發現在自己內心深處仍然充滿着對生的期盼,對生的眷顧。常海心的目光追逐着那盞燈火,終於迴應道:“我在這裡……”
張揚找到常海心的時候,她的周身都已經被雨水淋透,瑟縮在風雨之中,張揚的心中涌出無限憐意,他一把就將常海心抱在懷中,緊緊抱在懷裡,生怕自己一鬆手,常海心就會永遠離開自己,再也找不到蹤影。他用力親吻着常海心的額頭:“海心,不要離開我”
常海心躺在張揚的懷抱中,踏實而溫暖,她感覺到改變了什麼,又好像一切都沒有任何的變化。她小聲道:“我沒想過去死,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我放不開的人,我爸我媽,我兩個哥哥,還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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