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浩的嚎啕大哭很快就引起了村民的注意,幾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子拿着手電筒涌進孫家的宅子,想要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老頭子們很快就發現了房間裡的孫浩,其中一個顯得很有地位的老人家出言問道:“你是誰?在這裡幹什麼?”
老人家的語氣中帶着濃濃的警惕,畢竟孫家已經很舊沒有人回來過了,父子倆如同失蹤了一般,誰也不知道他們家發生了什麼事情。
外人的出現止住了孫浩的哭泣,他把父親的遺物收拾好,然後擡頭看着前來問訊的老人,雖然幾年不見,但是這些老人孫浩都還認識,出言詢問他老人叫陸擁軍,既是陸家村德高望重的長輩,也是陸家村的村長兼小學老師,孫浩小時候還是他的學生呢!
微微一笑,孫浩說:“陸老師,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孫浩啊!”
聽到對方自報家門,陸擁軍一怔,然後藉着手電筒的光亮仔細打量孫浩,驚喜地說:“果然是浩娃子,哈哈,我還以爲你再也不會回我們陸家村這個窮地方了呢!”
“怎麼會?”孫浩淡然一笑,“我怎麼能忘了養育我的地方。”
“不忘本,真是個好小子。”
陸擁軍上前來拍了拍孫浩的肩膀,爽朗地笑了笑:“剛纔別人給我說有人開了一輛小轎車到我們村來,我還當是誰,原來是你小子,你一個,陸剛一個,可都是從我們陸家村走出去的人才呢!”
言罷,陸擁軍扭頭對和他同來的老人們說:“沒事了,大夥兒散了吧!老孫家的小子回來了,他可是我們村最出息的小夥子。”
聽了孫浩的來歷,老人們議論紛紛,各自扭頭回家。
遣散了衆人,陸擁軍上前拉起孫浩,笑着說:“娃子,你家看來是開不了火了,走,去老師家裡吃酒,我們邊吃邊聊。”
“謝謝老師,我這次回來主要是想拿一些父親的遺物,現在東西已經拿到,我還有事要回城裡,就不打擾您了。”孫浩婉拒了陸擁軍的邀請。
陸擁軍勸道:“你這娃,怎麼剛回來就要走,既然回來了就在村裡住兩天,雖然你爸爸不在了,可我們都是看着你長大的,陸家村就是你的家,再說了,晚上開車不安全,今晚上就住我家裡。”
“老師,我真的還有事。”孫浩解釋道,“城裡還有一大堆工作等着我做呢!”
孫浩現在迫不及待地想回去翻看自己父親的日記和心得,哪有時間在這裡瞎耗?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呢?”
見孫浩不聽自己的,陸擁軍故作惱怒:“你是看不起我們這種鄉下小地方?還是看不起我這個當老師的?別看你現在本事大了,小時候可是老師我給你開的蒙……”
孫浩連連擺手:“沒有,沒有,老師,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陸擁軍熱情得很,拉住孫浩死活不讓他離開,不由分說把他往自己家裡拉,孫浩拗不過陸擁軍,只能留下來。
好說歹說終於把孫浩留下,陸擁軍興奮得很,拉着孫浩往自己的家裡走,一邊走,兩人一邊說話,大山深處的消息很不靈通,陸擁軍只知道孫浩出過國,至於出國幹過什麼,現在爲什麼又回來他都不知道,趁着這個機會他一一問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孫浩當然不能給陸擁軍說實話,只能按照官方版本解釋。
看着自己的弟子,陸擁軍感到非常驕傲,因爲孫浩是陸家村第一個能出國的人,而且孫浩還是他的學生。
回到自己的院子,陸擁軍立刻向自己的妻子招呼道:“老婆子,你趕快出來,你看我把誰帶來了。”
聽說有客人,陸擁軍的妻子立刻從屋裡,熱情地問道:“誰來了啊?”
“孫家的小子。”陸擁軍哈哈一笑,“這小子從國外回來了,趕快去整治幾個好菜,我要和他喝幾杯。”
陸妻打量了孫浩一番,笑着說:“喲!還真是老孫家的孩子,幾年不見,越發俊俏了,聽說你現在發達了,外面那輛車就是你的吧!真是出息,比起我家那幾個小子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嬸子好。”孫浩恭恭敬敬地打招呼,笑着說,“掙了點小錢,不算什麼。”
“好,好!”陸妻笑眯眯地說,“你們進屋喝酒,我去做飯。”
陸擁軍把孫浩拉近堂屋,把他按在座位上,捧出花生,又開了一瓶好酒,笑着說:“小夥子別嫌棄,自家種的花生,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和剛娃子去我家地裡刨花生種的事情嗎?哈哈哈……那個時候你們可真淘,轉眼間你們都長大了,一個當了警察,一個當了醫生,都成了體面人,再也不會來我家偷花生種了。”
說起小時候的事情,孫浩不由得笑了起來,因爲父母而產生的陰鬱也一掃而空。
陸擁軍說的是他讀小學的時候,當時候家裡窮,老是吃不飽飯,他和陸剛兩人爲找吃的,把陸擁軍家裡剛播種的花生種從地裡掏出來吃掉,氣得陸擁軍拿着大棒子追兩人,最後還是兩人的父親賠了陸擁軍的花生種。
當下兩人一邊剝着花生米,一邊喝酒,陸擁軍又說了許多孫浩小時候調皮搗蛋的事情,說到高興處,兩人都不由得哈哈大笑。
說了一陣笑話,陸妻開始上菜,都是農家的家常菜。
一大瓷碗小蘑菇燉雞,蘑菇是夏天自己在山上採來曬乾的野生香菇,雞是農家自己養的土雞,雖然沒用什麼名貴的調料,但是勝在原汁原味,聞之清香無比,讓人食指大動。
一大盤北山縣最出名的老臘肉,自己家養的豬,殺了之後先醃製一天,然後放在火房裡用新鮮柏樹枝生火,利用新鮮柏樹枝散發的煙霧熏製七天七夜,最後掛在房樑上自然陰乾。
醃製過的老臘肉呈金黃色,用白水煮熟切片,撒上花椒麪和辣椒麪,香味濃郁,無論是顏色還是味道都十分誘人,其中醃製一年以上的老臘肉最香,最可口。
小蘑菇燉雞和老臘肉都是北山縣山民招待客人的必備,另外還有幾個配菜,一盤炒雞蛋,用的是自家養的土雞下的蛋,一盤清炒青菜,也是自己地裡種的東西。
北山縣的山民規矩不多,不像有的地方女人不能上桌吃飯,陸妻把飯菜端上來之後,也坐下來,和大家一起吃飯。
坐下之後,陸妻嘆了一口氣,說:“浩娃子,你爸爸真是可惜了,年紀輕輕就走了,可惜他勞累了一輩子,剛把兒子養大成人就走了,真是不值當。”
陸妻又提起自己的傷心事,孫浩不由得嘆了口氣,悶悶地喝了一口酒,嘆道:“這都是命啊!”
“唉!這個老婆子,說這些傷心事幹什麼?”
陸擁軍瞪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勸道:“浩娃子,被=別傷心,人死不能復生,你傷心一陣也沒有用,人嘛!要向前看。”
“沒事,我知道。”孫浩點點頭,“老師,你能給我說說我父親以前的事情嗎?這麼多年了,我發現我對我爸爸一點兒都不瞭解。”
“你爸爸的事情。”
陸擁軍一怔,然後陷入了回憶之中,緩緩說道:“你也知道,你們孫家本來不是我們陸家村的人,我記得你爸爸當時搬到我們村的時候,你大約才兩歲,其實這麼多年我一直很奇怪,我們陸家村是一個窮山溝,從來都是我們這裡的人搬出去,還從來沒有人搬進來呢!你爸爸當時爲什麼會在陸家村落戶,到現在都還是一個謎。”
“嗯!”孫浩點點頭,“我也問過我爸爸,不過他沒有告訴我爲什麼。”
“大約是他遇上了什麼麻煩事,需要在陸家村這個窮山溝裡躲着吧!”
陸擁軍猜測了一句,繼續說:“其實我知道你爸爸應該很有本事,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覺得他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氣質,一看就是見過大世面的,就是當時的縣大老爺也比不上,我敢肯定你爸爸讀過書,而且他不會侍弄土地,他種地還是我教的呢!不過他從來沒有表示自己讀過書,只是說自己認識幾個字,算不得讀書人,我覺得他在刻意掩飾什麼事情。”
作爲陸家村爲數不多的文化人,陸擁軍的眼光自然不會錯,一下子就猜到了一些事情的真相,孫堅可是從米國留學回來的高材生,氣質能差嗎?
講到這裡,陸擁軍嘆了一口氣:“我覺得你爸爸一直活得很窩囊,他總是小心翼翼地,你小時候他很少出去,也很少和村裡的人來往,直到你長大了,爲了供你讀書,他纔跟着村裡人出去打工,大約是太勞累了,他的氣質也變了很多,變成了地地道道的老農民,真是可惜了,如果他當時願意的話,說不定還能給你找個後媽呢!呵呵……”
“對啊!”陸妻接口道,“你爸爸當時和你差不多,個子高,長得俊,雖然種地的本事差了些,又一個大男人帶着一個孩子,但是十里八鄉的小姑娘都喜歡他,可惜他好像沒有再娶的意思,時間一長,你們家裡的條件又一直沒有上去,小姑娘們也斷了心思。”
自己的父親沒有再娶,孫浩很瞭解,一方面他心裡恐怕始終愛着妻子楊芸,另一方面也是怕給別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也有可能他擔心自己的兒子會被後媽虐待。
爲了自己父親真的付出太多,孫浩喟然一嘆,問道:“我爸爸有給你們提過我媽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