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就依大侄女。我罰酒三杯。”葉仁宣苦笑着急忙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陳玉兒羞紅着臉,得意的一笑,又滿上了,葉仁宣一口氣連幹了三杯,微喘着粗氣,苦笑道:“這回大侄女該消氣了吧。”
陳玉兒望向陳燁,精緻膩滑的臉蛋上剛剛有些褪去的紅暈又泛了起來,蹲身福了一下,微微冷笑道:“貴客聽了奴家的糗事,是否也該自罰三杯?”
陳燁一愣,失聲笑道:“怎麼說的要罰,聽的也要罰?”
陳玉兒微撇小嘴,冷笑道:“看貴客樣貌不像不通文墨的粗俗之人,豈不聞聖人云,非禮勿聽嗎?!”
陳燁瞧着桌上倒滿的細瓷酒杯,微笑道:“好一個非禮勿聽!”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一旁的夥計急忙上前又倒滿了。
陳玉兒靜靜地瞧着陳燁飲完三杯酒,突然蹲身施了一禮:“貴客久歷江湖,玉兒希望自己的糗事不會成爲貴客今後酒後的談資。招待不週,請貴客慢用!”
陳玉兒直起身來。玉容含霜,轉身離去了,小夥計急忙躬身跟了出去,房門又被輕輕關上了。
葉仁宣尷尬的笑道:“全因老夫多嘴,連累了賢弟,老夫罰酒賠罪。”
陳燁急忙按住酒壺,笑道:“誰人背後不說人,葉掌櫃您太客氣了,這只是小事一樁,不必掛在心上。”葉仁宣尷尬的笑着縮回了手。
陳燁微微一笑,瞧着湯汁紅亮,外形如一整塊肉碼放在盤中的菜,問道:“這就是聚賢樓的拿手菜,扒肉條?”
葉仁宣急忙點頭笑道:“不錯,賢弟嚐嚐。”
陳燁拿起筷子夾了一片薄如蟬翼的肉片放入嘴中,慢慢咀嚼着,點頭笑道:“軟嫩香滑,果然不錯。”
葉仁宣站起身,拿起酒壺爲陳燁倒滿酒,笑道:“賢弟覺着好,就放開量吃,今日咱們一醉方休。”
陳燁早已是飢腸轆轆了,也不客氣,一雙筷子在桌上的幾盤菜不停的夾着,大快朵頤起來。
葉仁宣面帶微笑瞧着陳燁狼吞虎嚥的吃相,雙眼不停的閃動,尋思着什麼。
陳燁的餘光一直在觀察着葉仁宣的神色。邊往嘴裡送着菜,邊心裡暗笑道,葉掌櫃不着急慢慢想,我是很耐心等着的。
“賢弟不要光吃,來,咱們乾一杯。”葉仁宣笑着端起酒杯來。
陳燁急忙將夾起的肉放進嘴,吃了個半飽,終於等到開場白了。拿起酒杯,大口嚼着嘴裡的食物,望着葉仁宣。“剛纔全怨老夫,險些擾了賢弟的酒興,來,老夫敬賢弟一杯。”
陳燁笑道:“葉掌櫃盛情款待,應該是陳燁敬您纔是,幹!”兩人仰脖都將杯中酒乾了。
陳燁站起身來,拿起酒壺爲葉仁宣斟滿酒,又將自己的酒杯斟滿,剛坐下,葉仁宣問道:“還未請教賢弟是哪裡人士?”
陳燁舉杯輕抿了一口,嘆了口氣道:“就算是京城人士吧。”
葉仁宣微微一愣:“賢弟何出此言?”
陳燁苦笑道:“京城雖有家也無家了。雙親離故三兩,孑然一身漂泊江湖。靠着家傳的這點微末之技,混個溫飽,不致餓死罷了。”
葉仁宣身子微微一顫,雙目強壓住驚喜之色:“老夫失言了,沒想到賢弟的身世這麼可憐。”
陳燁將杯中酒仰脖灌下,一臉的苦澀。
“這麼說這幾年賢弟就是靠行醫餬口,賢弟就沒有其他親戚投奔嗎?”葉仁宣問道。
陳燁苦笑着搖搖頭:“我家三代單傳,除了母親有個哥哥外,再無親人,父母亡故後,我曾去投奔過這個從未謀面住在保定的孃舅,可是等我到了保定,鄰人告知,他家五六年前就搬走了,搬去哪裡,他們也不知道,無奈何,我只能自己養活自己了。”陳燁心中暗自慚愧,這謊話越來越扯了。
葉仁宣默默點點頭,半晌,問道:“賢弟這樣漂泊江湖也不是長久之計,難道就沒想過找個地方安穩度日。”
陳燁苦笑道:“我做夢都在想,可是談何容易。”長吐了一口氣,端起酒杯,笑道:“今日承蒙葉掌櫃盛情款待,不談這些讓人鬱悶之事,咱們喝酒,幹!”仰脖將杯中酒飲下。
葉仁宣端着酒杯,沉默了片刻。望着陳燁,笑道:“賢弟若是厭倦了江湖漂泊,想定居下來,老夫倒是有個主意,只是不知賢弟?”
費了這麼半天的廢話,終於要說正題了,陳燁心裡暗鬆了口氣,臉上故作一愣,瞧着葉仁宣,半晌,目露驚喜道:“陳燁願洗耳恭聽。”
葉仁宣笑道:“葉某想在藥行內設一個坐堂先生,不知賢弟能否屈就?包吃包住,月銀十兩,當然賢弟若是覺得過低,咱們再商量。”葉仁宣說完,緊張的看着陳燁。
陳燁微皺眉頭盯着酒杯沉思起來。
葉仁宣將陳燁低頭不語,以爲陳燁是因爲自己請他喝酒的面子上,在想如何委婉拒絕自己,不由心中大急:“這樣吧,月銀十五兩怎麼樣?”
陳燁擡頭,有些不好意思笑道:“葉掌櫃誤會了,實不相瞞,剛纔陳燁是在盤算若真的在貴藥行坐堂。不消三年,陳燁就能娶上媳婦,完穩下來了。”
葉仁宣徹底鬆了口氣,笑道:“賢弟放心,你的婚事,老夫包下了,保證給賢弟找一個城心如意的媳婦。”
陳燁急忙站起身來,深施一禮:“陳燁見過大掌櫃。”
葉仁宣興奮的站起身,一把扶起陳燁,欣喜若狂的笑道:“好好好。老夫有賢弟相助,如虎添翼!”
陳燁謙恭的笑道:“大掌櫃若是看得起陳燁。您還是叫我賢侄吧,還有月銀十兩足以。”
葉仁宣深深的看着陳燁,沉聲道:“老夫能得到賢侄這樣的人才,真是莫大的幸運啊!”
陳燁笑道:“大掌櫃擡舉陳燁了,小侄想馬上去藥行看看。”
葉仁宣呵呵笑道:“好,賢侄,咱們回藥行。”葉仁宣喜不自勝的拉着陳燁的手,推開雅間的門走了出去。
樓梯聲響,夥計剛想迎上去,一兩銀子扔了下來,葉仁宣大笑道:“餘下的賞你了。”小夥計喜的連連鞠躬。
還沒等陳掌櫃和陳玉兒從櫃檯內出來,葉仁宣已拉着陳燁向外走去:“陳掌櫃就不勞相送了,哈哈哈哈哈。”
陳玉兒站在櫃檯內望着陳燁的背影,美眸內全是疑惑之色,葉掌櫃怎麼會和一個江湖郎中攪和在一起,還這般高興,葉掌櫃可莫要被江湖騙子騙了!
片刻,陳玉兒醒過神來,自失的一笑,人家的事幹你的哪門子心,低下頭又開始算起賬來。葉仁宣拉着陳燁穿過橫街進了藥行街。
陳燁低頭瞧着緊握着自己手掌的那隻已有老年斑的手,心裡苦笑道,但願你將來不會後悔今日之舉。
藥行街上藥商依舊絡繹不絕,每一家藥行門前都圍聚着一羣羣的各地藥商,與藥行內的人說笑的、詢價的、看藥材成色的熱鬧非凡。
葉仁宣和陳燁在經過石記藥行門前時,葉仁宣突然低下頭,加快了步伐。
“葉兄!”圍聚在石記藥行門前的數十藥商中傳來帶着湖北口音的喊聲。
葉仁宣輕嘆了口氣,站住腳步,鬆開手,輕聲道:“待會兒賢侄不要輕易說話,一切有老夫應付。”陳燁點點頭。
藥商分開,一個身高在一米七五以上,身材魁梧中顯得有些臃腫,濃眉大眼,國字大臉的中年男子一臉笑容的快步走了過來。
葉仁宣拱手笑道:“石兄。”
男子瞧了一眼陳燁,笑道:“葉兄這是剛從杏林堂回來?”葉仁宣笑着點點頭。
“這幾年葉兄每年開市都會去杏林堂。一連七天天天到場,葉兄不會是想爲你的藥行找坐堂大夫吧?呵呵,聽聞今年北六省赫赫有名的幾大名醫都來了?”中年男子皮笑肉不笑的問道。葉仁宣笑着點點頭,依舊沒有說話。
陳燁打量着面前這位身穿藍色團花員外氅,頭戴員外高冠的中年男子,這位就是石記藥行大掌櫃石廣元吧?!
石廣元望向陳燁,笑道:“這位小兄弟是?”
葉仁宣微笑道:“這是我新請回來的坐堂先生。”
陳燁微躬身施禮:“小可陳燁。”
石廣元眼中射出鷹隼般寒光,稍顯即逝,陰笑道:“不敢,石記藥行石廣元,葉兄,這麼說你當真要在藥行設坐堂郎中嘍?!”
葉仁宣笑道:“葉家老藥行與石兄以及其他藥行經營不同之處就是葉家藥行只買成藥,但是每次製藥都會剩下不少藥材,這些藥材的數量少又不好脫手,放在藥庫內呢,又不好保管,發黴變質實在可惜,不如請個坐堂先生回來,一則鎮上百姓也多了個看病之處,二則也能將這些剩下的藥材賣出去,一舉兩得,呵呵呵呵。”
石廣元瞧着陳燁,也嘿嘿陰笑起來:“葉兄好算計,佩服佩服。”
“不耽擱石兄做生意了,你忙,小弟告辭了。”葉仁宣寒暄着就要帶着陳燁離去。
石廣元笑道:“都是一些湖北家鄉的熟客,不妨事的。葉兄別忙走,小弟是有事想求葉兄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