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永年低聲道:“夫人這次是鐵了心了。你硬是拒絕,會傷了夫人的面子,東家的處境也會很尷尬。倒不如以不變應萬變,時間長了,夫人看你確實對香巧無意,也就不會再難爲你了,你自然就脫身了。”
這算什麼主意?先跳進火坑,然後自己再從火坑了爬出來,要是燒死了怎麼辦?
陳燁斜睨着眼瞧着陳永年:“永年叔你給小侄說句實話,你是不是心裡盼着小侄能出點什麼事?”
陳永年誠懇的看着陳燁:“退一步講,你真的香巧有了什麼,也沒什麼大不了,夫人心裡歡喜不說,以東家的爲人,也不會對你怎麼樣的,相反對他也未嘗不是一個解脫。”
陳燁氣樂了,冷笑道:“討教了。”
“客氣。”陳永年淡淡道。
陳燁還想再諷刺兩句,突然感覺後面仿若有一雙陰冷嗜血的眼睛在盯着自己,急忙轉身,街道上除了從各家估衣、布莊和綢緞莊等店鋪進出的人流,沒發現有什麼異狀。
“賢侄怎麼了?”陳永年不解的問道。
“沒什麼。看錯人了。”陳燁笑着解釋道。
前面獨自走的香巧又停住腳步,陳永年微笑道:“這家布莊夫人可是經常來,他們賣的布既平整又密實,顏色也多,在鹿野可是很有名。香巧對你蠻不錯的,沒隨便找家布店割幾尺布糊弄你。”
陳燁就當沒聽見,打量了一下這家望上去透着滄桑古樸味道的布莊,門匾上寫着永勝布莊四個字。
香巧微蹲身道:“夫人吩咐過,先生喜歡什麼顏色的布料儘管挑。”
陳燁急忙還禮,苦笑道:“這可是難爲我了,說實話,我也看不出什麼來,一客不煩二主,就請姑娘全權做主吧。”
香巧微垂頭,沉吟了一下,輕輕點點頭,直起身子走進布莊內,布莊內的夥計早就圍了上來,殷勤的介紹着各種布料,幾雙眼藉着介紹布料的顏色、工藝時,不時瞟向香巧那張俏媚的小臉,眼中全都是愛慕之意。
陳燁和陳永年站在布莊門口,雙眼都望着從各家店鋪進進出出的人流,誰都沒有說話。
“這位公子,裡面的小姐讓您看看這幾塊布料你滿意嗎?”幾名夥計手裡都拿着一塊顏色各異的布料站在門前,躬身笑道,眼睛望着陳燁。隱隱露出羨慕嫉妒之色。
“賢侄。”陳燁茫然地瞧着陳永年,陳永年目光示意向門前,陳燁轉頭望去,一名夥計笑道:“公子這幾塊布料你可滿意?”
陳燁醒過神來,點點頭:“都不錯。”
“好嘞!”幾名夥計興奮的快步走向一旁依舊專注瞧着店內布料的香巧。
“小姐,公子說了,這幾塊布料他都滿意。”還是那名夥計搶着說道,其他夥計都投射過來強烈不滿的眼神。
香巧點點頭:“都要了。”隨即說出了所要布料的尺寸。
幾名夥計急忙到櫃檯前忙活着裁布料,掌櫃則飛快的撥打着算盤算着價錢。
一名小夥計低聲問道:“掌櫃的,外面那人是誰啊?竟然勞動葉家老藥行夫人的貼身丫鬟陪同來買布料,架子還挺大,連店門都不進。”
掌櫃低頭在賬簿上記着賬,低聲道:“少廢話,再敢背後對客人胡言亂語,就捲鋪蓋滾蛋!”小夥計臉色漲的通紅,急忙低頭裁布,再不敢胡說了。
半晌,掌櫃放下筆,蔑視的瞧着幾個夥計,冷笑着低聲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癩蛤蟆還敢吃客人的醋。能一次買這麼多布料的人,豈是你們敢滿嘴噴糞的,不自量力的蠢東西!”眼神瞧見香巧走過來,臉上立時全是諂媚的笑容:“香巧姑娘,您還要點什麼?”
香巧臉色微紅,有些忸怩的低聲道:“還要些上好的白棉布做內衣褲。”
掌櫃瞟了一眼門外,笑道:“是給門外那位公子?”
香巧羞紅着臉點點頭:“要做四套內衣褲的布料。”
“去將那批剛進來的上好淞江白棉布拿過一匹來。”
幾名夥計臉如死灰的互相瞧了一眼,一名夥計低頭快步過去,在左側靠牆處拿了一匹白布過來放在櫃檯上,藉着放布的瞬間哀怨的瞧了一眼香巧,又急忙退下了。
香巧抱着用麻皮紙包着的布料吃力地走出布莊。陳永年身子微挪,眼睛故意望着街面,裝作沒看到。
陳燁鬱悶的瞪了他一眼,無奈的迎上去,笑道:“香巧姑娘還是我來拿吧。”
香巧羞紅着臉猶豫着輕輕點點頭,陳燁伸出手又停住,笑道:“你還是放我手裡吧。”
香巧擡頭瞧了一眼陳燁,吃力的將布料放到陳燁手裡,低聲道:“多謝先生。”微垂着頭,向迴路走去。
陳永年回過頭,衝陳燁一伸大拇指,低聲道:“賢侄果然有君子風範,面對如此佳人,陳某在你這個歲數,那可是說什麼也要佔些小便宜的。”話剛說完,陳永年也快步向回走去。
陳燁氣的真想將手裡的布料扔過去,心裡發狠的罵道,你個沒安好心的老王八蛋!光會說風涼話,也不知道替我拿點。
陳燁氣喘吁吁的雙手託着布料進入藥行。葉仁宣走了過來,強笑道:“還是夫人想得周到,老夫疏忽了。”眼神有些閃爍的瞧向施禮的香巧和陳永年。
陳永年施禮後,沉聲道:“怎麼都沒個眼力見,還不過來幫忙。還有快給先生倒杯茶。”
夥計小四急忙過來從陳燁手裡接過布料,王三也急忙倒了一杯茶端了過來,陳燁接過茶水,一飲而盡,活動着兩條痠麻的手臂,微喘着氣道:“沒想到這布料竟這麼沉。”
陳永年微笑道:“要不是陳某一路上陪着先生說話,先生只怕會更累。”
葉仁宣望向陳永年,臉色明顯的輕鬆了一些,笑道:“快給先生搬個凳子,讓先生歇歇。”
陳燁瞧着陳永年,微咬牙笑道:“小侄多謝永年叔。”
陳永年笑着正要張嘴,幾名夥計躬身道道:“見過夫人。”
葉夫人一臉微笑的偏門走了過來,美目瞧了一眼小四手裡託着的布料,點點頭:“顏色很好,香巧這丫頭眼光不錯。”
“夫人你怎麼出來了,身子不好就在家裡歇着吧。”葉仁宣關切地笑道。
葉夫人微笑道:“我的身子還不至於弱不禁風,出來看看,心情會好很多。”美目望向陳燁。
陳燁躬身道:“陳燁多謝夫人。”
葉夫人笑着搖搖頭,瞧了一眼陳燁身下的凳子。問道:“你們在談公事?”
葉仁宣笑道:“不是,是賢侄一路拿着布料回來,有些累,搬個凳子讓他歇歇。”
葉夫人微微一愣,瞧了一眼垂頭肅立的香巧,又望向陳燁,微笑道:“平常看這丫頭挺勤快的,沒想到這跟先生出去一趟,就會撒嬌了。”
葉仁宣臉色微微一變,又瞬間恢復了正常。
陳燁瞧着葉夫人淡淡笑容裡流露出的曖昧神色,心裡不寒而慄。急忙躬身笑道:“這還要多虧大藥櫃,要是沒有大藥櫃陪着說話,這麼重的布料陳燁真的很難拿回來。”
葉夫人望向陳永年,微笑道:“怎麼大藥櫃也一同去了?”
陳永年臉色微變,慌忙笑道:“早上正好櫃上不忙,陳先生就求我幫他參謀參謀布料的顏色,我想這段時間也沒什麼事,就跟陳先生出去轉轉借機偷個懶。”
葉夫人笑着望向葉仁宣,葉仁宣不自然的一笑,有些心虛的將眼神挪開。葉夫人綻顏笑了,雖然已年過半百,但笑容依舊極富魅力,還能看出幾分年輕時絕世的芳華。
“大藥櫃既然這麼清閒,就麻煩你將這些布料拿到內宅吧。”“是。”陳永年低垂着頭急忙從夥計小四手裡接過布料,快步向偏門走去。陳燁低垂着頭,強忍着笑意,心裡早已樂翻了,沒想到現世報這麼快吧,害人終害己,這才叫老天有眼呢,哈哈哈哈哈。
葉夫人笑道:“今日天色不錯,我想去廣濟寺老爺上香祈福。”
葉仁宣搖頭道:“廣濟寺離鎮上有十里路程,一來一回二十多裡,夫人的身子會吃不消的,我看還是不要去了。”
葉夫人笑道:“四月的這炷香最靈,何況有先生跟着,不會有什麼事的。”
葉仁宣和陳燁的臉色都是一變。“夫人是說要賢侄陪同?”
葉夫人笑着點點頭,平淡的笑容裡透出了不容拒絕的倔強。葉仁宣無奈的暗歎了口氣,點頭笑道:“夫人的脾氣,我知道就是反對也無用,也罷,由着你的意。”
葉夫人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霎時間,那瞬間展現的絕美讓一旁的香巧有些黯然失色。
陳燁的臉色微微一變,雙目微露緊張盯着葉夫人的臉。
“老爺,夫人,轎子備好了。”與老劉頭一起住在外院的兩名僕人從藥行外進來。躬身說道。
葉夫人微蹲身衝葉仁宣施了一禮:“老爺,妾身走了。”香巧急忙過來攙扶着葉夫人走出藥行。
葉仁宣苦笑着拱手道:“賢侄,夫人就拜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