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咱們姐妹沒啥說的。但是一碼歸一碼,葉家畢竟是姐姐的孃家,妹子你可要體諒姐姐的立場。”石妻迷迷糊糊的點點頭。
柳夫人臉上的笑容一收,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石廣元:“石廣元你區區一個草民竟敢在本姑奶奶的孃家旁若無人吆五喝六,逼着我弟弟辭退藥行的坐堂先生,本夫人倒要請教你,這藥行是葉家的還是你石廣元的?”
石廣元已到了要吐血的程度了,擡起頭悲憤地瞧着自己的老婆,不成想何翠蓮竟然將頭扭向一邊,還說道:“柳知府是我哥最要好的朋友,姐姐說你幾句你就聽着吧。”
石廣元嗓子眼一甜,又咬牙硬生生嚥了回去,雙手死死的撐着地,低頭沉聲道:“草民知錯了,求夫人看在拙妻的份上,原諒草民這一次吧。”
柳夫人冷哼了一聲,望向醫館的館主和郎中們,這幫人急忙躬身施禮,參差不齊的說道:“我、我等見過夫人。”
劉夫人冷笑道:“這麼說你們都不是白身了?”
“我等都是秀才。”館主和郎中們急忙答道。
柳夫人冷哼了一聲,沒有再搭理他們,轉而嘆了口氣:“妹子。我家的郎中醫術不成,你還是另找醫術高明的醫家給賢侄治病吧。”
石妻眼圈紅潤,又哀怨的瞧了一眼陳燁,默默點點頭:“來啊,把少爺擡回去。”
夥計們急忙上前把半死不活的石崇背起,石妻蹲身施了一禮,瞧了一眼跪着的石廣元,帶着夥計們離去了。
柳夫人冷冷道:“你還跪着幹什麼,還不走!”石廣元屈辱的爬起來,施了一禮,轉身急匆匆離去了。
館主和郎中們互相看看也想轉身離去,柳夫人冷聲道:“站住,你們看了這麼半天熱鬧,這麼就想走了,把這幾個下濺的東西一起帶走。”郎中們趕緊上前將大堂內三名惡僕擡了起來,狼狽的灰溜溜的離去了。
一直站在陳燁身後的陳永年低聲問道:“賢侄,石崇的病你真的沒有把握?”陳燁沒有說話,嘴角綻起一抹冷笑。一旁的葉夫人臉上同樣露出玩味的笑容。
陳燁躬身施禮:“多謝柳夫人爲陳燁解圍,抱住了飯碗。”
柳夫人瞧着陳燁玩世不恭的表情,心裡又是一陣不舒服,冷哼道:“你不需謝我,我原本也沒有爲你出頭,還有姑奶奶承認誤解你了,但是我還是實話對你說,姑奶奶對你沒有任何好感。”柳蘭兒和香巧同時撲哧一笑。
葉夫人無奈的笑道:“道歉就是道歉,夾槍帶棒的,真是長了個睜不攔住不熟的鴨子嘴。”
陳燁微笑道:“陳燁還是很領夫人的情。”
柳夫人瞪眼道:“不需要。”
葉仁宣拱手笑道:“各位鄉親不要跪着了。快快請起。”
柳夫人等人這才恍然大堂內的病患還都跪着呢,也趕緊招呼着大家起來。
病患們這才唯唯的站起身來,只是誰都不敢再坐着,眼神裡全是敬畏瞧着柳夫人和葉仁宣,心裡都在驚歎,天啊,原來葉家的大姑奶奶竟是官洲知府夫人,我等在鎮上這麼多年竟都全然不知。葉掌櫃也從未仗勢欺人有過絲毫炫耀,這麼多年一直謙和待人,真不愧是君子風範。
葉仁宣微露苦笑道:“諸位高鄰鄉親,平日來我葉家藥行如何今日依舊如此,葉某可不想因爲頭上多了個知府小舅子的頭銜,就弄得諸位不敢來瞧病。”
病患們互相瞧了瞧,都尷尬的笑笑,慢慢坐下了,但神情依舊很拘謹。
葉仁宣笑道:“大姐,咱們還是回府吧,不要妨礙賢侄好好瞧病。”柳夫人不滿的瞪着自己的弟弟:“他瞧他的病,我礙他什麼了,弟弟你怎麼越發……”
葉夫人上前拽住柳夫人的胳膊。笑道:“好了,我的頭都被你嚷暈了。香巧快將大姑奶奶叉回府去。”
香巧笑着過來攙着柳夫人的另一隻胳膊向偏門走去。
“哎,臭丫頭,我還沒說完呢。”柳夫人生氣的瞪着葉夫人,葉夫人淡淡道:“陳燁先生,妾身的藥你可不要忘了。”
陳燁躬身道:“夫人放心,陳燁不敢忘。”
柳夫人一愣,吃驚地嚷道:“不會吧,你服他開的藥?!真是笑話……”
葉夫人淡淡道:“你要再這麼大嗓門,在家這段日子就甭想我理你了。”
柳夫人的話硬生生噎住了,氣的掙脫開葉夫人和香巧,獨自一個人進了偏門。香巧急忙追了上去。
葉夫人停了腳步,慢慢扭頭望向葉仁宣,臉上的笑容透出了一絲悽怨,葉仁宣心神一震,脫口道:“夫人。”葉夫人轉過頭,這一次沒有停留進了偏門離去了。
美眸一直呆呆瞧着陳燁的柳蘭兒,醒過神來,俏臉微微一紅,急忙給葉仁宣施了一禮,轉身如一團燎原之火隨風飄舞進了偏門,心裡暗讚道,這人跟爹爹一樣有膽量,剛纔面對惡主惡僕竟然沒有一絲畏懼,真如爹爹所言,是個脊樑如鐵的真男兒。柳蘭兒俏臉又是一紅,腳步急忙加快,追上了舅母和孃親。
葉仁宣呆立了片刻。衝陳燁笑了一下,笑容裡透出些許苦澀,望向王三,目光中露出讚賞之色,沉聲道:“永年從這個月起王三的月錢漲到一兩銀子,雜役不要乾了,讓他到櫃檯幫忙,還有今後賢侄出門應診,就由他跟隨保護。”
陳永年對發懵的王三笑道:“傻小子這麼快您就熬出頭了,還不快謝過大掌櫃。”
王三躬身施禮:“謝大掌櫃。”其他夥計都既羨慕又慚愧的低下頭。
葉仁宣點頭笑道:“永年,今兒大姐回家,叫伙房多炒幾個好菜,晚上你和賢侄都來,咱們好好熱鬧熱鬧。”
陳永年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苦笑道:“東家,我就不去了吧,這幾日藥庫都挺忙,我去盯着點,別出什麼錯。”
葉仁宣笑着拍拍陳永年的肩膀:“這麼多年都過去了,你怎麼還這麼怕大姐?!說好了,晚上必須到,咱們一醉方休!”葉仁宣笑着離去了。
陳永年鄙夷的瞧了一眼陳燁,轉身走向藥櫃。嘟囔道:“看來今晚又要吐一宿了,唉!這小子竟然喝不醉,真是沒天理!”
陳燁微微一笑,坐下,長椅上那名擦了跌打藥的老漢在夥計的攙扶下走了過來……
葉宅正堂的門推開,一名婦人蹲身道:“老爺,夫人,大姑奶奶,陳藥櫃和陳燁先生來了。”
“快叫他們進來。”葉仁宣坐在主位笑道。
片刻陳永年和陳燁聯袂走了進來,陳燁手裡拎着一串藥包,腳剛邁進正堂門內。就吸着鼻子,笑道:“芙蓉雞片,爆炒羊肚。”
坐在葉仁宣左側的柳夫人鼻子哼了一聲:“瞧病的本事稀鬆,聞味的本事倒是一流,莫非長了一隻狗鼻子?”
葉仁宣瞪了姐姐一眼,笑道:“永年、賢侄快坐,就等你們了。”
陳燁將藥包遞給香巧和陳永年坐下了,望着滿桌子熱氣騰騰色香味俱佳的菜餚,笑道:“有好菜豈能無好酒,今日大姑奶奶回門,大掌櫃是不是拿點壓箱底的好酒出來,我和永年叔也飽飽口福?”
陳永年笑道:“飽飽口福我贊成,不過你今晚休想再灌我和東家,只要東家捨得,你盡情喝就是,只是千萬不要扯上我和東家,說心裡話,每次同賢侄飲酒,我都幾天回不過精神來,我現在只要聽到和賢侄一同喝酒,我這胃就先不舒服起來。”
葉仁宣放聲大笑道:“老夫對永年的話深有同感,今日大姐回家,老夫咬牙將壓箱底的汾酒開了一罈,賢侄今晚可是有口福了。”
陳燁和陳永年的眼睛同時一亮,陳永年驚喜的笑道:“東家真捨得拿出窖藏三十年的汾酒?!哈哈,今晚要是不喝醉了,那可真是太對不起這麼好的酒了!呵呵呵呵呵。”
陳燁笑道:“看看,狐狸尾巴露出來了不是,剛纔還連挖苦帶諷刺了小侄半天,終於自己說實話了,夫人可以作證人,您說,哪一次東家和永年叔喝醉,是讓小侄灌醉的,永年叔分明就是酒鬼行徑,嘴上埋怨別人灌他,其實你若真不讓他喝。他會和你拼命的。”
葉夫人含笑點點頭:“陳燁先生說的是實話。”
葉仁宣急忙笑道:“只有永年是這樣,爲夫可是酒量甚淺,委實是讓他們灌醉的。”葉夫人抿嘴一樂,沒接這個話茬。
陳永年無奈的笑道:“夫人太偏心了,永年冤枉!”
葉仁宣笑道:“倒酒!”香巧拿起桌上的酒壺依次給各位面前的細瓷酒盅內倒滿酒,陳永年眼睛自始至終就沒離開香巧手裡的白瓷酒壺。
葉夫人笑道:“還說不是酒鬼,放心吧,你瞧,酒罈就在那,足夠你喝醉的。”
陳永年急忙望去,正堂紫檀屏風邊果然放着一個足有十斤的酒罈,酒罈上紅紙黑字寫着汾酒兩個字。
陳永年立時眉開眼笑,低頭使勁嗅了一下酒盅內清亮的酒水,呻吟道:“香純綿甜,不愧是窖藏三十年的汾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