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燁微笑道:“三叔這話當真?”
李寶才喘了口大氣,哭喪着臉道:“我對天發誓,不止這些,那些外姓婆娘家裡的丫頭,你三叔也沒碰過一指頭,她們碰就碰了,可是她們的丫頭,那是要遭報應的。”
陳燁瞧着驚嚇的額頭都冒出冷汗的李寶才,信了李寶才的話,微笑道:“三叔這是怎麼了,小侄不過是和你聊聊天,三叔不會是連小侄也信不過吧。”
李寶才慌亂的擦着頭上的冷汗,臉色蒼白的強笑道:“信得過,信得過。”陳燁微微一笑。
李寶才鬱悶的真想抽自己兩嘴巴,好死不死的和我的好‘賢侄’吹噓這些幹什麼,我他孃的還嫌他手裡攥着的把柄少嗎?!
李寶才哭喪着臉,悶頭走着,好半天,心裡嘆了口氣,也他孃的奇了怪了,怎麼我心裡的秘密只要見到這個讓我心驚肉跳的大侄子就忍不住禿嚕出來一些,我這不是有病嗎!唉!罷了,蝨子多了不咬,事已至此,老子今後加倍注意吧,不過說回來,這個大侄子對自己還是不錯的,握着我的小辮子,不僅沒向他義父吐露半句,答應的好處還一文不少,嘿嘿嘿。李寶才臉色從陰雲密佈變成多雲又從多雲轉成了陽光燦爛的晴天。
陳燁一路上也在偷眼觀察着李寶才,蓮姑的事發生後,也使的他對李寶才也有了幾分歉意,瞧見李寶才的臉色變好,也暗鬆了一口氣,笑道:“義父和二叔也不知在聊什麼,咱們也去聽聽。”陳燁加快腳步追上了李老漢和李二,李寶才也快步趕了過來。
“大哥,二哥你們聊什麼聊得這麼熱鬧?”李寶才搶先一步說話,諂笑瞧着陳燁。陳燁心裡暗笑,望向李老漢和李二。
李老漢笑道:“我和老二在說燁兒救治劉老實呢。”
李二笑道:“大侄子,今天可是讓你二叔大開眼界,大侄子用一根簪子就能在眨眼間將老實那慫貨從發瘋給扎過來了。真是不親眼得見,打死你二叔你二叔都不信。”
陳燁笑道:“二叔誇獎了,當時小侄手裡沒有毫針,事急從權,就用了老實嬸的簪子。說起來老實叔是既有癲症又有狂症,老實叔因爲年輕時受得傷,成婚後不能人道,因此常年憂思過度,情志抑鬱,導致肝失條達,脾失健運,津液凝滯成痰,痰濁又上逆矇蔽了心竅。這麼多年來老實叔無時無刻不在祈求能有後代,但是既然是病,又豈是心裡祈求就能好的,常年所求不遂,化作了忿怒,忿怒傷肝,肝氣無法宣泄,因此鬱化作了火,反過來煎熬津液,結成了痰火,上擾了心神,上次老實叔被二叔和小侄合力,將命門處受損的脊骨復了位,身體已無大礙,小侄之所以又讓老實叔服了些調理培本固元的湯藥,無非是想將老實叔的身體調整到最佳狀態,生個健健康康的孩子。”
陳燁瞧了一眼聽得出神的李寶才:“這一次受到三叔的話和老實嬸的話的刺激,多年的壓抑和憤怒瞬間爆發,一下子將癲症和狂症全都勾了起來,這纔出現了剛纔那一幕。”李寶才漲紅着臉,神情極其尷尬,李老漢和李二也沒好臉色的瞪着李寶才。
陳燁笑道:“其實這也不能全怪三叔,我也有責任,當初治好了老實叔的身體,忽略了對老實叔心智的疏導,多年的屈辱和身體恢復後急於揚眉吐氣的念頭在心裡不斷糾葛劇烈衝撞,這纔在三叔的話的刺激下,發了病。”
“怨我,全怨我,我這張臭嘴真是應該好好把把門了。”李寶才急忙檢討道,一臉自責。
李老漢嘆了口氣道:“算了,既然沒出什麼大事,今後注意一些就是了。”
“還是大哥寬宏大量,三弟對大哥的教誨一定銘記在心。”李寶才急忙順杆子溜棍子,滿臉賠笑道。李老漢微帶苦笑瞧了一眼李二。
“賢侄你拿簪子在劉老實身上扎的那幾下,是扎的穴位嗎?”李寶才笑嘻嘻問道。
“是啊,實在是太神奇了,就紮了那麼幾下,劉老實就好了,大侄子快給二叔講講。”李二也興奮的說道。
李老漢笑道:“燁兒快給你二叔講講,要不然非把他憋壞了不可。”
陳燁臉色一紅,笑道:“三叔說的沒錯,小侄扎的是穴位,取的是督脈、闕陰心經和胃經上的六個穴位,老實叔雖然是癲狂之症,但是老實叔發作前的一陣怒吼,其實已將心中的積鬱宣泄了出來,因此小侄主治的是他的狂症。之所以選這六個穴位,是想要清火瀉肝,豁痰醒腦。”
李二問道:“大侄子,選這六個穴位就能治他的狂症?”
陳燁笑道:“看老實叔現在的樣子,施針的效果還不錯。”
李老漢、李二和李寶才都望向幾十米外擁簇的車流中推着獨輪車健步如飛的劉老實,全都點點頭,又齊刷刷回頭望向陳燁,眼裡都流露出讓陳燁接着說的強烈慾望。
陳燁無奈的一笑,只得進一步解釋:“督脈是人體的陽脈,而大椎則是諸陽之會,配水溝清泄陽熱,醒腦開竅;督脈風府益腦髓、寧神志;心經間使和胃經豐隆清心除痰化濁;心經勞宮清心降火,定神安志;諸穴配伍合用,則有使神明有主,躁狂得止之效。”李老漢、李二和李寶才面面相覷,臉上都是茫然。
陳燁痛苦的呻吟道:“義父、二叔、三叔既然求知慾這麼強,那咱們乾脆從身體的經絡由淺入深的講起吧。”
李老漢、李二、李寶才臉色都是一變,異口同聲的說道:“明白了,都聽明白了。”
李二心虛的瞧了一眼陳燁,腳底加快如狂風般推着平板車追向前面的村民,嘴裡低聲嘟囔道:“這都啥玩意,像聽天書,一句都沒聽懂。”
李老漢和李寶纔對視了一眼,第一次默契的同時笑道:“燁兒(賢侄)馬上就到七棵樹了,我,我到前面照看一下,你不必急,慢點走。”話音剛落,李老漢和李寶才同時加速向前走去,兩人對視了一眼,同時咧嘴露出苦笑,腳下的步越邁越大了。
陳燁瞧着他們急匆匆的背影,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喃喃道:“這要是再嚇不跑你們,那我就給你們通篇背黃帝內經,嘿嘿嘿嘿。”
七棵樹是鹿野鎮官道通向鉅鹿山附近幾個村的岔道口處,岔道口右側官道上密集的栽種着七顆一人合抱的足有四五米高的大葉楊樹。見景思意,七棵樹的由來必是因此得名。
滿樹手掌大小的葉子面向鹿野鎮方向的葉子都泛着青黃色,而面向鉅鹿山方向的葉子則是一片蒼翠。
通向鹿野鎮的官道每隔三五米就栽種着一顆大葉楊樹,用目望去,這些楊樹上的枝葉由青黃轉向正黃又由正黃轉向枯黃,目力所及,百十米外栽種的楊樹已是光禿禿的枝幹了。
官道分開的五條岔道上都聚滿了擁簇的車流人羣。五個村的村民互相打着招呼,隔着岔道說笑着。
李老漢和三個村的族長站在七顆楊樹下,也在笑着聊着天。
王莊族長兼村長的王有德則沒和他們站在一起。而是和李寶纔等幾個村長聚在距離官道二三十米外的一個小土丘背面。
王有德眯着眼盯着遠處走向官道的陳燁,緊了緊身上的粗布夾袍,又四下瞧了瞧,低聲道:“一會兒收藥時要是發生爭執,你們都不要上前。”李寶才臉色微微一變,瞧着王有德。
“爲啥?”鄭三炮不解的問道。
王有德望向李寶才,咧嘴一笑道:“咱們這些村長自從得了孫立那雜碎那點餓不死也吃不飽的好處,也有近十年沒跟着一塊來收藥了,近十年這是頭一遭,咱們來幹什麼,兄弟們都清楚,這回可是真刀實槍和孫立趕上了,兄弟們咱們要留個心眼,事先別做絕了,要給自己留個退路。寶才老弟的賢侄要是真的能擺平這第一仗,咱們就站出來正式和孫立撕破臉,要是寶才老弟的賢侄擺不平這第一仗,咱們就當做了迴夢,立馬走人,還是該幹啥幹啥。”鄭三炮、鄭虎、周立猶疑的瞧向李寶才。
李寶才猶豫了片刻,冷笑了一聲,沒說話,邁步走向官道,走了十幾步,停住腳步,沒回頭,冷冷道:“開弓沒有回頭箭,你們要是打定了主意這麼幹,我不攔着,但是別算上兄弟我,還有別怪兄弟沒提醒,想首鼠兩端,觀風察色,甚至當內奸,是沒好下場的。”李寶才冷哼了一聲,邁步走向官道。
“這小子吃錯藥了?!什麼叫首鼠兩端,誰他孃的做內奸了?”鄭三炮變臉道。
王有德陰冷的瞧着李寶才的背影,嘿嘿冷笑道:“這不奇怪,說得好聽鉅鹿藥行是咱五個村合股建立的。其實說白了,還不是他們李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