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曼是生意場上的能手,如果說生意場如同戰場,她就是一位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將軍,省時度勢非常精明,任何事情任何時候都會清晰抓住利益得失的關鍵,青雲觀的文物還有兩天就要運走,井上肖英在青雲觀地下室放了東西確定無疑,即使是個圈套也和長生不老藥方有關,不然井上肖英無需故弄玄虛,要想對付凌威在建寧就可以動手,繞如此大的圈子無非就是凌威有利用價值。但是,這也是抓住長生不老藥方的機會,葉小曼和凌威必須闖。
林家藥材鋪對面的幾個日本人已經被葉小曼用計讓警察帶走,但葉小曼絕對不會大意,反而更加警惕,對手既然精心設置就有把握控制局面,她可以感覺到一雙雙眼睛在暗地裡虎視眈眈。這個時候看起來風平浪靜,稍有閃失就是致命的,爲了傳說中的長生不老藥方,任何人都能成爲一個清除障礙的殺人兇手。
最後兩天,按計劃凌威就到青雲觀爭取晚上留宿,尋找機會,也可能是唯一的機會,所以必須節省體力,更不能出狀況,但她還是沒有攔住凌威,見到陳意芳等人的囂張,凌威出手了,雖然沒有把人打成什麼傷殘,但還是被帶到了公安局,而且很不走運地遇到了劉一虎的表哥。
這裡是山區小鎮,山高皇帝遠,葉小曼的財勢再大也無法觸及這裡,她一向平靜的心有點焦急起來,對凌威的衝動也感覺不滿,低聲抱怨:“凌威,今天我一再提醒你不要衝動,現在麻煩了。”
“也不算麻煩吧。”李芳英倒是冷靜:“劉一虎的表哥也至多把我們關兩晚而已,定不了罪,要不是手機被暫時沒收,我現在就找我爹,他和公安局的秦局長有交情,一定可以幫我們。”
“兩晚,絕對不行。”凌威猛然一驚。他對於自己出手教訓陳意芳的人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但縱觀全局,忽然發現葉小曼原本的擔心是對的,剛纔忍一忍以後再找祥和的麻煩也未必不可,現在被無緣無故關上兩晚,正事眼看就要泡湯,在房間內來回走動片刻,然後停在葉小曼面前,有點尷尬地笑了笑:“你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
葉小曼瞪着清秀的眼睛,盯着凌威看了看,忽然笑了起來:“你以爲我是神仙啊,無所不能?現在沒有手機和外面聯繫,只能等過了兩天再說。”
“兩天可是什麼都晚了。”凌威望了望緊鎖的房門,然後伸手晃了晃,雙臂用力,鐵門上並不粗的鋼筋微微變得彎曲。
“不行。”葉小曼伸手按住凌威的胳膊,輕聲說道:“拘留所的門窗根本不是爲了阻擋犯人,而是一種邊界的象徵,關在裡面只是微不足道的治安小錯誤,一旦超越邊界逃出房間,即使沒有犯罪也會變得有理說不清。”
“說不清又能怎麼樣,我們又沒有真的犯法。”凌威有點惱火,手臂繼續用力。
“放手。”葉小曼聲音忽然變得嚴厲:“你出去試試看,劉一虎的表哥一定會上報派人追捕,聚衆鬧事,逃離拘留所,就這兩樣罪名扣到腦袋上,恐怕你只有遠離芙蓉鎮一條路,就更不用說做其他事情了。”
“你說怎麼辦?”凌威無奈地放下手,劍眉緊皺。
“等,過了今天如果不放我們再說。”葉小曼臉色平靜,掃視一眼房間,忽然笑了起來:“這裡不錯,還有兩個套間,男女分開,休息一下再說。”
說完,葉小曼領先推開一個套間的門,裡面有兩張簡易牀,她看了看被褥,好像剛洗過,放心地側身躺下,翹起腳微微晃着,林婉兒也噘着嘴在她身邊坐下。凌威緩緩走進另一個房間,在牀邊坐下默默發呆片刻,然後倒在牀上,既然暫時沒辦法,先保持體力,他相信葉小曼和自己想法一樣,萬不得已明天逃出去,硬闖青雲觀。
這裡只有林中和李芳英心情不錯,還在中間大廳的長條木椅上低聲說笑着,給這個簡易的一室兩廳平添幾分春意融融。
陽光一點點減弱,最後在窗戶上投下一片金黃,那是晚霞的餘暉。在山區小鎮看起來格外柔和,但凌威的心情一點快樂不起來,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忽然覺得肚子有點餓,這時纔想起來從上午到現在竟然沒有人來招呼吃點東西,就連望一眼都沒有,這在任何派出所都是反常的現象,原因只有一個,公報私仇,故意刁難。
翻身從牀上跳起來,活動一下手臂,凌威覺得精神百倍,大步走出房間,廳堂內林中還在和李芳英低聲說笑,見到凌威愕然地擡起頭,凌威擺了擺手:“你們繼續。”
“怎麼?等不及了。”葉小曼也從房間內走出來,不知從哪搞的梳子,一邊梳理流瀉的秀髮,一邊微笑着。
“有點。”凌威實話實說,瞄了一眼房門。
“再等一會吧。”葉小曼淡淡說道:“等到天黑再出去,然後去辦你想辦的事。”
“今晚的成功率有多大?”凌威想起青雲觀三面絕壁,正門有守衛,心裡實在沒有信心,隨口詢問了一句,在許多事情上他相信葉小曼的判斷,這個個姑娘有超乎尋常的洞察力。
然而,葉小曼的回答肯定而令他失望:“成功率爲零,駐紮在那裡的軍人可不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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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鎮公安大樓並不大,拘留所在院子的一角,三層大樓在院子後方,方正乾淨,夕陽餘暉照在房頂上,應和着遠處的山野,寧靜深沉悠遠還有淡淡輝煌。
腳步急促雜亂,然後消失,大樓內一片安靜,在這一點上,公安局和所有企業一樣,下班回家在所有人心中都是一種溫馨的期望。
三樓辦公室,毛鑫細高的身材站在窗前眺望着遠處的山野,臉上露出得意的微笑,在芙蓉鎮自己雖然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刑警隊副隊長,但是憑着黑白兩方面都八面玲瓏恩威並施,誰也不敢輕視自己。昨晚自己的表弟劉一虎在芙蓉舞廳被人打了,自己剛要調查誰如此大膽妄爲,沒想到上午他們就撞到槍口上,不管誰出手打了劉一虎,先把一羣人全部關起來再說,讓他們先吃點苦頭,連飯都沒有。不然這羣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不知道自己的厲害,至於假如有人事後追究虐待犯人的責任,自己早有現成的說辭,輕車熟路,只是公務繁忙一時疏忽。這本來就是有關部門堂而皇之用了千百遍皆有效的藉口。
各位同事都已經走光,通過窗口毛鑫最後看一眼院子一角的拘留所,輕蔑地一笑,轉身走到辦公桌前收拾一下,準備結束這愉快的一天。
一陣皮鞋擊打在走道地板上的清脆聲響從遠處快速傳來,毛鑫還沒有反應過來是誰還沒有下班,辦公室的門咣噹一下被人推開,毛鑫愕然擡頭,剛要質問誰敢如此放肆,微微呆了一下,臉上浮起一片獻媚的笑:“秦局長。”
“你還記得我這個局長!”秦局長微微喘着粗氣,走進房間,擡手摘下帽子用力摔在辦公桌上。
這是很氣憤的舉動,毛鑫只是在重要的大案會議上見過,沒想到今天忽然出現在自己眼前,沒有其他人,當然是衝着自己來的,他迅速想了一下,最近沒有什麼錯誤,心情稍微安定,笑得更加燦爛一點,倒上一杯茶:“秦局長,您先喝杯茶,有話請指示。”
“指示?我可不敢當。”秦局長推開茶杯,虎着臉說道:“你現在膽子越來越大,抓人也不和我說一聲。”
“抓人?”毛鑫想了一下:“最近沒有什麼大案,我只是在今天抓了幾個鬧事的年輕人,關一夜教訓一下,明天放人。”
治安管理方面的小事情,原本需不着驚動局長,毛鑫也就說得很自然,但話音一落,秦局長剛剛坐下就拍案而起:“這麼說消息是真的了,立即給我放人。”
“爲什麼?”毛鑫舔着臉說道:“是您親戚?”
“是我親戚就好了,就是我小舅子我都用不着緊張。”秦局長不耐煩地高聲說道:“毛鑫,你知道你驚動了誰嗎?皮迎秋,國家安全部的領導,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臭罵了一頓,你要想得罪人可別連累我,再過幾年我就退休了,你別給我添亂。”
毛鑫的臉唰的一下就變得蒼白,皮迎秋的脾氣暴躁是出名的,不是用得罪不起能夠形容,自己能夠得罪可以說是一種榮幸,當然後果往往也讓人‘榮幸之至’。他可以想象秦局長一定被罵得狗血淋頭,不然不會如此惱怒。讓他不明白的是那羣人沒有手機向外傳遞信息,上面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但是毛鑫沒有時間考慮太多,當務之急是解決眼前的事,他立即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水,彎了一下細高的腰:“秦局長,我立即放人。”
“快去,客氣一點。”秦局長揮了揮手,接着又叫住走到門口的毛鑫,拿起帽子扣在自己頭上,整理一下:“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