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得,陸宇飛聯想起量子。
物質和能量具有同一性。
量子學認爲,任何物質和能量在微觀世界都是不連續的能量,取其不可再分的最小單位能量,即爲量子。
從量子力學看,任何能量或物質在量子微觀層面都具有波粒二象性。不觀察時,表現波的特性,觀察時,表現粒的特性。
按照這一理論,如果確定整個宏觀世界是建立在微觀世界之上的話,再回到微觀視角去觀察宏觀世界,那麼這個世界就可能在被觀察的瞬間是物質的,而不被觀察的時候是能量波的。
最大的問題是,如果整個世界是被無數意識觀察或不被觀察的集合構成,那麼,當某一瞬間,某一角落,某一個或某一批量子,或許被觀察或許不被觀察,或其中一些被觀察、一些不被觀察,所呈現的宏觀世界應該是怎樣的情形?
或許,正如鬼魂陸宇飛此時所觀察,宏觀世界正界於部分被觀察、部分不被觀察,而由物質態向能量態過渡的“半坍塌”狀態。
而陸宇飛和鍾於友本身,則可能因爲某種被觀察而呈現出由能量態向物質態過渡的“微顯現”狀態。
“哥,這世界看起來好奇怪。”
“我們都是鬼魂了,還不許陽世間看起來奇怪一些?”
“哥,你看現在這世界,我們能造夢嗎?”
“能不能造夢還不敢斷言,但我似乎找到了一種介入他人意識的方法。”
“什麼方法?”
“我認爲,變成鬼魂後,我們可能成爲了一種純能量態的存在,觀察和理解世界的角度也發生改變,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從微觀和宏觀兩個層面同步觀察世界,將微觀世界和宏觀世界整合爲同一認知進入鬼魂意識。”
“是呀是呀,我看三江廣場噴泉,已不再是連續水柱,而是無數微細的閃爍粒子!”
“陽間把這粒子叫量子。”
“量子?沒聽說過。很高深吧?”
“人類還遠沒全面理解量子。不過,如果能夠像我們現在這樣直觀觀察微觀和宏觀世界的話,應該會取得飛速進步。”
鍾於友歡叫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通過量子實現對人類意識的介入,爲造夢創造條件?”
陸宇飛道:“你說得對。量子學有一個現象叫量子糾纏,是說兩個量子間如果處於糾纏態,即使這兩個量子被分別置於宇宙極端,仍然可在瞬間實現相互作用,比如:宇宙一端的量子向右轉,處於宇宙另一端的另一量子會同時向左轉。”
鍾於友道:“這怎麼可能?這兩個量子間信息傳遞的速度比光速快得太多太多!可這世上,光速是最快呀!”
陸宇飛道:“所以,光速不可超越,本身就是僞命題。”
鍾於友道:“可你說的量子糾纏,只是解決了快的問題,與介入意識是兩回事。”
陸宇飛道:“量子糾纏解決宇宙級的遠距離即時通訊,只是通過微觀粒子解決宏觀世界問題的工程技術手段,無法證實微觀粒子相互作用能否對意識產生影響。”
鍾於友道:“那我們趕緊去試試吧?”
二人沿着一衆社區觀察,發現熟睡的人中,睡眠狀態越好,能量態化越充分,發出的幽藍光越明亮,身體的量子與牀鋪、空氣、聲音、氣味等量子間的交流也越充分。
鍾於友指着一對熟睡的夫妻向陸宇飛道:“哥,這兩人睡眠質量都很高,身體60%以上實現能量態化,特別是腦部藍光十分明亮,量子十分活躍。”
陸宇飛道:“就選擇他們吧,兩人能量態化水平高,又有男有女,便於嘗試與不同性別人類間實現量子糾纏的可能性。”
二人分別將鬼魂附着於熟睡的夫妻二人身上,嘗試着用鬼魂態量子與夫妻二人能量態化的量子之間進行配對,以期實現量子糾纏。
一小時過去,各種嘗試無果,二人互換。
又一小時過去,各種嘗試依然無果。
二人將靈魂重疊起來,聯合分別附着於男子和女子,再一個小時過去,配對嘗試以失敗告終。
早晨6:30,當女人起牀洗漱做飯、男人起牀下樓跑步,正式宣告陸、鍾二人第一夜造夢未獲成功。
倒不能說這一夜一無所獲。
經過一夜對世界的量子級觀察,即使大白天,當世界意識甦醒,宏觀世界充分物質態化,看起來重新變得清晰和確定後,二人仍然能夠觀察到一定比例的能量態量子和微弱的藍光!
二人相信,隨着對量子世界逐步熟悉,實現鬼魂與人類間的量子糾纏是可能的。至於能否通過量子糾纏實現意識互動,到時再見分曉。
誰知一連幾天幾夜,二人努力嘗試,卻始終無法實現鬼魂與人類間的量子糾纏!
“可能是我們方法錯了?”陸宇飛道:“也許,鬼魂與人類意識間的互動根本就是我們尚無法認知的更高維度的純意識態交流,不可能在物理層面找到依據。”
鍾於友嘆道:“其實有幾次,鬼魂量子與人類量子間似乎有產生糾纏的趨勢,類似於似曾相識的兩人間欲言又止的狀態,但最終卻無法實現糾纏。”
陸宇飛道:“也許作爲鬼魂,我們只是一種微弱的能量存在,無法與人類能級匹配。”
鍾於友道:“可是,我們無從提升能級呀。”
陸宇飛道:“又或許,糾纏需要一定的技巧?”
鍾於友嘆道:“法官沒教方法,也沒配教官,如果真是需要技巧,也只能依靠自己摸索了。”
陸宇飛無奈道:“已經第8天了,陰間已過800年,陽間再過2天,如果仍不能完成造夢任務,被法官封於六層地獄,就慘了。”
鍾於友嘆道:“也許是作爲鬼魂最後2天享受自由了。”
陸宇飛道:“最後2天自由,你最想幹什麼?”
鍾於友想了想,道:“如果真是陽間1天陰間100年,對陽間而言,我們只死了幾十天,我的父母就應該還在。所以,我想去看他們。”
“我跟你想法一樣。”陸宇飛苦笑道:“儘管對於我們而言,所謂父母,只是幾千年前的一個記憶符號,但對於他們,如果我們僅是離開幾十天而已,應該還處於傷心欲絕的階段。”
陸宇飛父母在江中區,鍾於友的父母在江南區,二人決定暫且分手,各自去看父母。
從三江廣場一路鳥瞰,經過市政府上空時,陸宇飛首先看到的熟悉面孔是趙怡!
正值下班時間,趙怡剛走出單位大門。
一位迎候在大門的英俊男子立即上前,殷勤引道,上了一輛停在路旁的豪華轎車。
上車後,男子立即向趙怡送上一支紅玫瑰。
趙怡平靜接過,放在儀表臺上。
男子向趙怡傾過身去,打算幫她系安全帶。
趙怡禮貌地制止了男子的行動,自行將安全帶繫上。
顯然,這名男子正在追求趙怡,而她尚未答應,但也沒拒絕。
自知人鬼殊途,陸宇飛既不因爲趙怡這麼快就與別人約會而不高興,也不因爲趙怡能夠打開心結走向新生活而高興,平靜地看着他們離開,並不打算跟去看個究竟。
陽世間的女友趙怡,也只是幾千年前的記憶符號而已。
曾經的海誓山盟、肌膚相親、耳鬂廝磨儘管依然清晰,但陸宇飛思緒沒有一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