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62 動容
“噗……“的一聲,一口鮮血自聞天燃的喉間溢出,噴得整個馬頭都是紅色。
“王爺……“隨從驚慌的調轉馬頭,護在聞天燃的周圍,見其雙眼緊閉,臉色青白,似是受了極重的內傷,衆人皆以爲他被千暮離所傷,故不敢再追上去,速速回了營帳。
渡過連雲河,杜飛和趙又廷已經在另一頭接應着。
“主子!“見千暮離等人回來,兩人皆一喜,紛紛迎上來。
容暖心在下船那一刻,卻是再也支撐不住一般,臉色一白,昏昏噩噩的倒在了千暮離的懷裡。
手指緊緊的揪着他的前襟,似乎是受了驚嚇的模樣。
杜飛立即替她把了脈,臉色有些疑重:“主子,容小姐連日奔波,動了胎氣,只怕要靜養纔是!“
千暮離的心頭一緊,心頭微微有些懊惱。
她明知道自己身懷六甲,卻還隻身犯險,她是故意不想要這個孩子麼?
每每想到這裡,千暮離的心裡便開始揪痛,他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贏得她的動容,幾年了,他始終在背後爲她操持着一切,這個女人的心卻像是鐵做的一般,破冷如初。
“主子,我這就去開些保胎的藥,煎好了送去您的營帳!“杜飛見千暮離一直緊抿着脣,面色十分的難看,以爲他是在擔心她肚子裡的孩子。
便立馬起身,準備去煎藥,怎知,千暮離卻冷冷道:“不必了!“
連同追風、青水在內,衆人都愣住了,誰都知道,千暮離非常緊張容暖心肚子裡的這塊肉,他現在,如此冷靜的制止了杜飛的好意,是心淡了還是……
說罷,便抱起容暖心快步回了營帳。
其餘人皆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背影,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畢竟,能讓千暮離動怒的人,這世間就此一人,他平日裡性子是極溫和的,但一旦動起怒來,誰也不知道惹過他會是什麼後果。
將容暖心的身子放回榻上,千暮離握着她冰涼的小手,深秋了,夜裡涼得出奇,他本身就畏寒,身上的寒疾也是每每在入冬之際便要發作一回,到那時,更是生不如死,如臨人間地獄。
這一點,容暖心是不知道的,他也從未想過讓她知道。
“你的心是鐵做的麼?”握着她的小手,他蒼白的脣瓣微微嚅動,輕輕的勾了勾,這一回,卻是笑得苦澀。
待清晨的陽光射進營帳的時候,容暖心下意識的立即掀開了被子坐了起來,正要去穿鞋子,手一動,發現有些麻麻的感覺。
低頭一瞧,只見那壓住自己手背的臉蒼白得厲害。
她這纔想起,昨兒個夜裡,自己已經回到了大齊。
心裡好似鬆了一口氣,正要抽出手翻身下牀,指尖微微有些溫潤,仔細一瞧,千暮離壓住她手背的眼角有晶瑩在閃爍。
他是在流淚嗎?
鬼使神差的撫上他的眼角,心間開始刺痛,上一世和這一世深深的糾結着,讓她整個人都陷入了無力的痛苦之中。
卻在這時,號角聲響起,外頭一陣喧譁,緊接着,帳外有人喊起。
“將軍,燕軍來犯!”
容暖心猛的收回手,細細回想着昨晚的種種,卻不想,聞天燃居然如此緊追不捨,不知千暮離可有防範。
往日裡,千暮離都是睡得極淺的,此時,外頭鼓聲如雷,號角連連,他卻聞絲不動。
“將軍,燕軍來犯!”
外頭又喊了一聲。
千暮離依舊沒動。
容暖心這才驚覺不對勁,使勁的推了千暮離一把,他的身子卻往左一歪,‘撲通’一聲,便滾落到了地上。
她大驚,上前探他的呼吸,發現人還活着,心裡頓時鬆了一口氣,而後立馬掀了營帳走出去。
“各位將士,將軍身體微恙,吩咐由趙將軍全權指揮!”她面色鎮定如常,眼角冷漠的掃了趙又廷一眼。
這一眼,煲含着威嚴不可侵犯的力量,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要臣服其威。
“是!”趙又廷立即領命,揮手示意手下的統領按將軍之前的布蜀行事。
杜飛立即隨容暖心進了營帳,見到千暮離的狀況大驚,道:“秦副將,主子昨兒個可是寒疾發作?”
容暖心又怎會知道他身有寒疾,之前一直以爲是輕微的症狀,此時,見到杜飛如此的模樣,一種前所未有的揪痛涌上心頭。
以杜飛的醫術,這世間少有不治之症,看他此時的反應,千暮離的病,應該是極爲嚴重的,如若不然,又怎會讓杜飛束手無策。
“他……我一覺醒來,只發現他脣白臉青,手涼得出奇,大概是夜裡受了涼吧!”
寒疾她亦聽過,患此症之人,皆畏寒,特別是深冬時節,更是暖爐不離身。
但北疆的氣候猶爲惡劣,深秋的溫度已經涼過京都的寒冬。
“什麼?他竟一夜未眠?”聽到容暖心的話,杜飛忍不住揚聲叫了起來,看千暮離合衣倒在地上,他便猜到,他是苦撐着寒疾默默的守了這個女人一夜。
因此,纔會加快了寒疾的發作。
外頭已經響起了戰鼓聲,整齊的號角聲,趙又廷已然帶了部分營隊前去連雲河以北之處準備迎戰。
這一日,恰巧霧氣環繞,整個河面像是步入了雲裡霧裡,根本看不見敵軍到底來了多少船隻。
“將軍,這該如何是好?”弓箭手已經準備妥當,只差一聲令下。
卻是,見到這種狀況,皆面帶凝重。
趙又廷劍眉緊擰,牙齒緊緊的咬了起來,想不到燕國軍竟是如此狡炸,竟能坐觀天像。
杜飛正替千暮離施針,卻聞帳外有人大聲說話,一聲,竟是陳統領在嚷嚷:“將軍,如今我大齊四面楚歌,你豈有避之不見的道理,小小傷寒也如此小題大做,豈不是寒了將士們的心麼?”
這話立即迎來了許多附和聲。
有人道:“是啊,想不到平北大將軍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真真是叫人失望得緊!”
“將軍,你若再不出來,我們便要闖進去了!”
外頭的守衛顯然已經攔不住那些人的腳步,紛紛舉槍相向,大喝:“停住!”
杜飛的額角已經滲出了細細的汗珠,這施針之際,最怕的就是受人打擾,一針錯,整盤輸,千暮離的命此時就握在他的手裡。
握着銀針的手微微顫抖了起來,越加的影響了他的注意力。
容暖心深吸了一口氣,方纔,那些人來到帳外之際,她便一直在猶豫,該不該出手阻止這一刻。
若是幫了千暮離豈不是違背了自己報仇的初衷,她一遍又一遍的說服自己,這一切都與自己無關,只要千暮離死了,她仍舊有辦法讓容定遠現出原形。
十遍,整整在心裡默唸了十遍,到最後,她的腳步還是擡了起來,掀開營帳,冷冽的眉眼四下一掃。
衆人皆對容暖心記憶深刻,都不約而同的禁了聲。
“是誰帶頭來鬧事?”將眼神定格在領頭的陳統領身上,容暖心向前邁了一步,身後的侍衛立即將她護了起來。
陳統領心下一顫,對這人的眼神有些懼怕,卻又立即意識到自己來此的目的,故把心一恆,亦上前一步:“喲……秦副將總算回來了,屬下可是聽說秦副將與將軍皆有龍陽之好,將軍莫不是陷入了秦副將的溫柔鄉,樂不思蜀,才導置身子受不住……”
他的話越說越過份,身後的一羣男人皆跟着他不知羞恥的打量着容暖心,眼中都露出了讓人噁心的慾望。
分明在想,這秦副將竟生得如此貌美,卻也難怪千暮離不愛美人愛男人了。
“哈哈哈……”一陣鬨堂大笑傳進耳中。
容暖心卻是聞絲不動,臉上沒有一絲因爲被人羞辱後的惱怒,冷冰冰的眼神依舊停留在陳統領的身上。
良久,待那笑聲漸漸壓低,她這才緩慢卻又堅定的說道:“陳統領擾亂軍心,以下犯上,按軍規處置,應當如何?”
身後的侍衛立即大聲道:“回副將,應該仗責五十!”
“拉出去,仗責五十!”纖手一揚,身後的侍衛立即領命試圖將陳統領拉去行刑,餘下的統領們都有些後怕起來。
看向容暖心的眼神也帶着一絲畏懼。
話說,陣統領可是他們的領頭人,一般軍中要事,皆以陳統領爲先,再由容定遠親自定奪,而此時,容暖心居然敢當衆給陳統領難堪,還揚言要軍法處置。
這簡直是前所未有。
“是!”侍衛一左一右將陳統領鉗制了起來,卻被對方猛的甩開,進而,腰間的大刀‘刷’的一聲,便抽了出來。
“媽的,你似你是誰,居然敢動老子,看老子今日不將你的人頭砍下來!”
陳統領的話音剛說完,劍風飄過,人頭‘呯……“的一聲,便滾落地上,那雙驚愕充血的眸子死死的瞪着,似乎到此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衆人早已驚得連退了三步,有人已經偷偷的離開了。
“陳統領以下犯上,意圖圖謀不軌,有逆國之嫌疑,殺無赦!“容暖心冷冷一哼,讚賞的瞥了一眼與她越來越有默契的青水。
青水微微斂眉,用行動表示,這是她應該做的。
“啪啪啪……“掌聲響起,上百名統領皆分開一條道,由着那着重盔甲的中年男子自道中央走來。
容暖心還是第一回如此正面的與容定遠交鋒,對,來人是容定遠。
她的父親,這個良心被狗吃了的男人!
“暖心,玩夠了麼?玩夠了便隨父親回府,女兒家家的,呆在軍營裡像什麼樣子?“他笑得一臉平和,似慈父般伸出手,試圖帶走任性執拗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