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嵐從不認爲這點小傷也值得別人唧唧歪歪。如果這點傷都能引起衆人的擔憂,那原來執行任務所留下的傷疤,都能讓他們暈死過去好幾次。而且那個上官彥武功如何,她很清楚,若是真會危及到性命,她肯定不會衝過去。只是這些話,百里嵐無法對他們解釋,到最後,衆人都像守着易碎的娃娃一般,仔細看管着她。這種感覺,讓百里嵐很不自在。
因爲有了養傷這個藉口,百里嵐一連幾日都躲在宅中,安然度日。衙門那邊也傳來了消息,說是上官彥一案已經變了性質,需交由大理寺審查。不論結果如何,上官家族都受到了牽連,皇上本意圖將祥和公主下嫁國師府,與上官家聯姻。可出了這樣的事,此事只得作罷。一時間,曾經風光無限的國師府變得門可羅雀。
一邊聽着春風的回報,百里嵐一邊閒閒地剝着葡萄,吃下一顆,那微酸的感覺便瞬間充盈味蕾,讓百里嵐微微眯起了眼。
“哼,那個上官彥也是惡有惡報,竟然敢打郡主和四小姐的主意。只是讓他入獄,還真是便宜他了呢!”夏雨站在百里嵐旁邊,憤憤不平地說道,“若是我呀,一定要將他大卸八塊,以解心頭之恨!”
“夏雨,你這樣不好,整日裡打打殺殺的,以後會嫁不出去的!”小寶吃着百里君餵過來的葡萄,含含糊糊地說着。那一本正經的小模樣,讓衆人不禁喜笑開顏。
“郡主,門外有人求見。”一片歡鬧中,秋霜從外走入,俯身稟報着。
百里嵐在南詔認識的人不多,能這個時候找上門來的,還能點出她的名號,恐怕此人與百里嵐是舊相識。
用春風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百里嵐懶媚地說道,“帶人進來吧。”
秋霜離開之後,過了不到半晌,便帶着一個年輕男子一同進入內院。百里嵐定睛看過去,不由嗤笑一聲。
原來,這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前幾日還與百里嵐辯駁公堂的那個文士。
上前幾步,文士依舊驚豔與百里嵐絕美的容顏,眩暈中,都捨不得移開目光。
“喂喂,你幹嘛這樣看着我大姐,這樣很不禮貌!”小寶皺眉站起身,擋在百里嵐身前。只是他的個子高度有閒,即便是蹦跳着,也擋不住那個男人貪婪的注視。在感到挫敗的同時,小寶目光一沉,伸手便扔出個“暗器”,直直射向文士的雙眼。
“唔——”
文士吃痛地捂着眼睛,連連退後幾步。酸脹的感覺讓他眼淚直流,手上還有滑膩膩的觸感。擡手看了下,發現是一團葡萄皮!
“小寶,不要胡鬧!來者是客,快將先生請進來。”
百里嵐說的漫不經心,而小寶也根本沒打算貫徹執行,昂着下巴,滿目不屑。最後還是秋霜好心給了他一塊帕子,勉強擦了擦臉。
這樣突然的變故,打亂了文士的計劃,他滿面漲紅地站在百里嵐面前,顯得侷促不安。
“不知今日先生過來,是爲何事?”見文士半天不說話,百里嵐微微皺起眉,先開了口。
“呃……是這樣的,國師從涼城派人過來,說因爲公子的事,對百里姑娘造成傷害,特意託小生前來,替公子賠罪。”說完,文士俯身一拜,深深彎下腰去。
看着文士的舉動,百里嵐毫無表情,波瀾不驚地說道,“國師的賠罪,我們已經收到,先生可以回去了。”
文士沒想到百里嵐會如此不客氣地下逐客令,懵了一下,而後腦筋飛快轉運,尋了個藉口,說道,“其實……國師還想和姑娘商量一下,看君姑娘受到的傷害,可否由國師府來彌補,我們會盡可能彌補你們的損失。希望你們滿意之後,能夠……能夠放過我家公子。”
“讓我們滿意?那我可要仔細想想。”百里嵐手指支着下巴,裝作深思熟慮的模樣,那嬌態若蓮,又將文士迷得暈頭轉向,“嗯,就讓上官彥,當着衆人的面,學狗叫三聲吧!阿君喜歡狗,若是他能這樣做,或許能博阿君一笑。”
所有的奇思遐想瞬間灰飛煙滅,文士面色難看,皺眉說道,“國師心懷誠意,希望百里姑娘不要玩笑視之,畢竟這是對我們雙方都有利的事。”
目光流轉,百里嵐深邃的目光直直看着文士,清啓紅脣,反問道,“雙方有利?未必吧!我們阿君的名聲已經被毀了,你們要用什麼來彌補?將她娶回上官府?那便先將上官彥的正妻休了,我們阿君只能做正房!若是這點誠意都沒有,那先生還是休要開口,我們之間已經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必要了!”
百里嵐說得毫無轉圜的餘地,話音剛落,夏雨就挺身站了出來,手指不客氣地一指,粗聲說道,“請吧!我們郡主還要養傷,閒雜人等快些離開!”
文士屢次受到驅逐,心生怨憤,看着百里嵐,聲音陰冷道,“百里姑娘,國師敬重你是定南王之女,所以才百般忍讓。希望姑娘能看清現實,你現在已經不是北寧琛王妃,憑藉一己之力,根本不能對抗國師。若是國師動怒,將對姑娘大爲不利。你可以憑藉錚錚鐵骨,拒絕國師提出的條件,那你的弟妹呢?誰能保證他們的安全?況且,待事情調查清楚之後,我家公子是否真沾染上了失魂散,都沒有定論,姑娘很有可能自身難保。爲何不趁着現在局勢對自己有利,選擇一條明智之路?”
文士的話讓百里嵐眯起了眼,她玩味地看着他,手指尖玩弄着一粒青嫩葡萄,悠悠地說道,“怎麼,照你的意思,上官彥還有重見天日的可能了?呵,勸你家國師還是不要做白日夢了,這個兒子正在給他帶來災難。若是他的心夠狠,能夠捨棄上官彥,或許還能保住上官家族半條命。可若是他有了婦人之仁,拼力要爲上官彥洗脫罪名,那麼最後連他的官職都可能不保。話已至此,你可以將這些話原封不動地轉告給國師,也可以當做什麼都沒聽到。不過如果我是你的話,管他傳什麼,還是快點離開上官家,自保要緊!”
這種被輕視的感覺,讓文士握緊了拳,他不甘地看着百里嵐,說道,“到底是什麼讓你如此自信?盲目地相信自己,只會加速自己的滅亡!我不忍姑娘最終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所以纔好心告之!”
“如果我沒把握,當然不會說大話的!”百里嵐笑看着文士,嘴邊的笑充滿魅惑,“多說無益,請吧!”
憤憤甩袖,文士轉身便走。在離開的時候,他還滿心怨憤,心道這樣強勢的女人,即便有着驚人的容貌,但天下間也找不到能容下他的男人了吧!
“這人說話的語氣真讓人討厭,大姐,要不要我出去教訓他一下!”掰了掰手腕,小寶躍躍欲試地說道。
手指戳了下小寶的額頭,百里嵐笑道,“剛剛誰說夏雨暴戾來着?現在半句話沒說完,就要出去教訓人家。”
“我……那不是太生氣了嘛!現在我看到與上官家沾染關係的人,就很生氣!”小寶還想說什麼,但眼角瞟到暗自沉思的百里君,便忙閉上了嘴巴,乖巧地依在百里嵐身邊,時不時還偷偷瞄着百里君。
感覺到小寶小心翼翼的注視,百里君探出頭來,好笑地說道,“你想說什麼便說吧,這樣溫溫吞吞的,真不是百里清寶的性子呢!”
見百里君都如此“鼓勵”自己,小寶便挺着小胸脯,大聲說道,“四姐不要怕外面的流言蜚語,等我長大了,我來娶四姐!”
衆人聞之,彼此相愣了瞬,而後因這童言無忌,開懷大笑。
聽着裡面嬉笑的聲音,青衫小廝回身看了看,低聲請示道,“公子,咱們可還要進去?”
男子茶色的眸子盯着那緊關的門扉,淡淡說道,“算了,改天吧,我不想我的出現,破壞了她們的好心情。”
小廝還想說什麼,便見自家的主子向後退了兩下,而後悄然離去。
***因爲近日天氣轉涼,秋霜拽着春風,與她一道上街挑些上好棉絮,準備爲百里姐弟做過冬的衣物。南詔的冬天不比北寧,這裡河水冰凍,霜滿大地,時常飄落雪花,出行艱難。所以南詔人在準備過冬時,都會備好衣物和食物,然後將屋子收拾得暖暖的,待過完新年之後,春意盎然之時,在開始新一年的準備。
春風等人都沒在南詔生活過,所以在準備上有些摸不着頭腦,還是在百里嵐的提點下,纔想到要早早準備過冬衣物的。可二人出去了沒一會,便氣呼呼地回來了。
“怎麼啦,什麼事把你們氣成這樣?”夏雨正打掃院子,就見兩個人空手而歸,且臉色不好看,便狐疑地問着。
端着臂膀,春風氣哼哼地說道,“別提了,那些南詔人,聽我們的口音是北寧的,張口就要三兩銀子一團棉花。你知道那棉花有多小嗎?就這麼一點點!這要做件衣服,得多少錢呀!恐怕南詔都沒幾個人能穿得起了!”
“就是。我們和她理論,結果人家說我們愛買不買!這麼牛氣的店家我們惹不起,換一家總好了吧。可沒成想,換了一家之後,還是那樣的價錢。待我們從店門出來之後,那第一家棉鋪店的老闆站在我們面前,還得意洋洋地說‘這大都的棉絮生意都是他的,若是想暖呼呼地過冬,必須在他那裡買’!你說這天底下還有沒有王法了,明目張膽地坐地起價,真是欺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