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着四周觀察了一下,前面不遠便是一片蔥鬱的林子,想着那裡可能有解毒的草藥,我便將墨晨的手臂搭上我的肩,一步一步的扶着他往林子裡走。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將墨晨安置在一個算不上山洞但是又有幾分像山洞的地方,我找了一塊石板讓他躺下,爲他將身上的衣裳拔掉,他無力的手抓住我放在他衣襟的手,氣若游絲,“你幹什麼?”
他絕對是想太多了,我並沒有要輕薄他的意思!“我不過是要看看你的傷勢。”
他鬆了手,看來方纔我絕對是被他當成了趁火打劫的好色之徒。我極度不平地繼續扒着他的衣裳,看了他的傷口,是一枚雞蛋大小的三角骨,差不多沒入了他的右肩,傷口周圍一片黑紫。
我將他右肩的三角骨用蠻力拔了出來,紫黑的血液不住外流,但是僅此還是不夠的,畢竟毒血不會自己全流出來。我想起了孃親教過的方法,便決定試一試。扶住他的肩,讓他面向着我,然後非常猥瑣地用嘴去吸他傷口的黑血,也不知道這麼做到底對不對,只希望他不要在被毒死之前被我弄死。
好在,這個洞裡面住了些我的同僚,他們仰慕我這隻活了五百多年的白鼠,便待我視同鼠王。我非常謙虛地接受了他們的朝拜,毫不客氣得吩咐了他們去辦一些事,找柴火,打水,找解毒的草藥,剩下的只由我來將柴火點燃就好。
非常好,墨晨懷裡有火石,剛好可以用。我用火石升了一堆火,這個原本涼颼颼的洞立馬就暖烘烘。跳躍的火光灑在墨晨那張如畫的眉眼上,不知道墨晨是疼得暈過去還是睡着了,他脣微抿,眼眸緊閉,一張臉失了血色還是很好看,確實是不多見的美人,只可惜我這隻白鼠不懂得欣賞。
將墨晨的衣物烘乾了後,我便將自己的溼衣服也脫了下來,在火邊烤了烤。方纔神經一直緊繃,所以並沒有去顧及是不是餓了,但是現在有空暇肚子就非常誠實的咕咕叫。
同僚的辦事能力實在好,替我將解毒的草藥找來了,我暫且把肚子餓的事放在一邊,趁着墨晨還有呼吸把草藥磨成碎,敷在他的傷口處。他疼得悶哼了一聲,眼睛緩緩張開,我說:“你再忍耐一下。”
他微微應了聲。我將他傷口敷好藥後,扶着他的肩膀讓他坐起來,伸了幾片草藥在他嘴邊,“來,放進嘴裡嚼,將藥汁喝下。”
他哪有力氣再將這草藥嚼碎取汁,我無奈,將草藥放進了自己嘴裡。墨晨,算你好運,遇上了我。我嚼碎了草藥,將藥汁留在口中,然後對着他的脣,將藥汁過度到他的嘴裡。這樣餵了他三次之後,覺得分量應該差不多了。
餵了他喝下了藥汁,我便將方纔烘乾的衣物爲他穿上,本是雪白的華貴衣袍,沾染了血漬後便有些污濁,但是如今也不是計較這衣裳乾不乾淨的時候。
許是藥力的問題,他很快便睡了過去。我鬆了一口氣,該做的我都做了,只希望他會盡快再次睜開眼睛,我也報了他的救命之恩,算是兩不相欠。
我出了那個不像山洞的山洞,外面早已是一片大好的晴天,昨夜的狂風早已消停。鳥語花香,綠意濃濃,參差的古木直插雲霄,上面攀了些不知名的藤蔓,藤蔓上爬了幾朵紫色小花,如此點綴,便覺愜意。
我想,該是時候找些東西來填填肚子,就算是野果蘑菇也好。在江邊站了良久,看着裡面游來游去的小魚小蝦,實在是一種折磨。爲了不讓自己受折磨,我便毅然轉身,在一隻很友善的小鼠的帶領下,在深山裡逛了幾圈,我心裡甚是痛惜,方纔那些不知死活的兔子和野雞就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我卻對它們無可奈何。越是逛得久越是不爽,於是找了些可以果腹的東西,便打道回了山洞。
墨晨還沒有醒,那草藥的催眠功效同它的解毒功效一樣強,想必還要過些時間他纔會醒。我坐在快要熄滅的火堆前,啃着剛摘來的野果,味道差了點,太澀太酸,跟燒雞滷鴨的味道沒得比。
吃了些野果,我便犯困了,反正墨晨也不會那麼快醒來,於是便借用了一下他的腹部,暫時當做枕頭用用。
夢中,我與蒼弦相見了,他一身華貴紫衣,笑容可掬,正向着他平日裡喜歡的懸崖走來,看見大石上趴着的我,便將懷裡的一些花生瓜子放到我面前,修長白皙的手掌不經意拂過我的毛髮,“前些天沒看到你。”
我擡頭看他,墨色的眸子便印上了他紫色的身影。他喜歡穿紫衣,華貴的紫色,與我白色的毛色很是搭調。他開始拿出笛子,臨風而立,幽幽的笛音便嫋嫋而出。他的笛音很是溫柔,不急不躁,從來都是緩慢而具情調。曾多次,我睡着了,他將我捧回了玄清宮,放在一個軟枕上面,我醒來便可看到他坐於書案後靜讀的樣子。
有時候,我會想,爲什麼,爲什麼當初就跟着他回了玄清宮,爲什麼每次在他來之前在懸崖等他。
他早該知道我是一隻妖,作爲玄清宮的宮主,他不可能識不破一隻活了五百多年的白鼠妖精。是他不說罷了,至於他爲什麼不識破我的身份,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覺得我一隻白鼠也奈何不了他守護的那顆仙靈珠吧。
當我第一次以人形出現在蒼弦的面前時,他不動聲色地對我指着他對面的位子,“過來坐坐。”
我走了過去,在他對面的座位坐下,看着他,“你知道我是誰?”
他爲我沏了一杯茶,放在我的面前,輕描淡寫像是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怎麼不知道,左右我與你已相識了大半年。”
“難道你就不怕我偷了你的仙靈珠?”
他淺抿了一口茶,看着我的眼睛,“若是你想要,你早就拿了。”
夢中總是美好的,太過美好便會害怕失去。枕着的東西動了一下,夢境消失,我便醒了。
墨晨雙臂撐着地,居高臨下看着枕在他腹部的我,“你倒是毫不客氣。”
我急忙從他的身上起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醒了。”
他低頭看右肩的傷口,再看看我,脣邊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你懂醫藥?”
我還以爲他會感動得一塌糊塗,哭天搶地地扯着我的袖子說要報答我,比如說以身相許或是給萬兩黃金什麼的,到頭來,問了一句這麼不關緊要的話。我答:“不懂,不過是家母從小教了些,便記住了。”
他輕飄飄應了聲,捂住了右肩的傷要站起來,我過去扶他,“你傷口未愈,還是不要亂動的好。”
“不打緊。”
他能自己站起來,提步走到洞口,此時夕陽西下,一縷金光映射到洞口,將他頎長的身子鍍上一層金邊。我忘了,他的傷口並不深且不是要害之處,若是解了毒那他的身子該是不會有什麼大礙的。
我瞥見火堆旁還有些野果,便隨手抓了幾個,送到他面前。
“你一天沒吃東西,該是餓了,這有些野果,味道不怎麼樣,可是好歹也可以果腹。”
他低頭看我手心裡幾個又小又青的野果,我實在不好意思告訴他那些熟了的都已經在我的肚子裡。他很是給面子,二話不說便拿起了那些發育不良的野果吃。我心裡十分不好受,將剩下的收回來藏在背後,“這些還是不要吃了,我替你去摘些熟透了的回來。”
其實摘熟透的談何容易,都在樹頂上,我一不會輕功而不會爬樹,怎麼也是摘不着的,說要去替他摘一些成熟的不過是順口說出來的罷。
他咬着手裡極度發育不良且未成熟的野果,連聲音都比發育良好成熟的要難聽一些,我實在想像不到那到底是怎麼個難吃法,他倒是不動聲色,三口兩下吃完後,便說:“你也累了一整天了,歇息一下,若是要摘,也該是我去。”
我一想到今天晚上或者明天還要繼續吃野果,心裡打了一個囉嗦,“要不,要不我們吃點葷的?”
他偏頭看我,“你要吃什麼?”
我非常慎重地考慮了一番,還是想不出想吃什麼,“我個人不太挑食,只要是有油水的基本上都能下腹。”但是想了想,老鼠肉也有油水,“我說的不挑食是指,除了老鼠、倉鼠、松鼠、鼴鼠、田鼠、鼬鼠……其他都可以。”
他挑了眉看我,“你說的這些,一般人……都不會吃。”
我捏着拳頭在脣邊咳了一聲,“原來如此。”
“吃魚可好?”
我重重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