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黃昏時分,珊黛拉迫不及待的來到了城市南邊的瞭望塔。
守衛的士兵連忙向她行禮。
“大人!您怎麼來了?”
“你們有見人上去過嗎?”她不動聲色的問。
由於每一座瞭望塔下方都設有巨型月耀石柱,它們也是防止迷霧侵入城市的核心裝置,因此塔邊都有五十人左右的城衛軍駐守。不光一天二十四小時全覆蓋,各條能通往瞭望塔的街道也設有哨卡和警衛。
“當然不會,沒有您和領主的手諭,誰也不能進入瞭望塔。”士兵擡頭挺胸道,言語中滿是對自己職責的驕傲。
“幹得好,現在我要上去。”
“是!”士兵立刻打開入口處的鐵門。
珊黛拉踏上狹窄的環形樓梯,順着塔樓一路向上。當她來到塔頂時,一個熟悉的背影出現在她面前。
她甚至忍不住顫抖了下。
跟害怕、驚訝之類的情緒都無關,她自己也無法解釋身體爲何會有這樣的反應,但她手臂上的汗毛就是立了起來。
只是第一眼,她就認出了對方。
那個站在望水山莊廢墟中,對她冷嘲熱諷的面具人,如今就站在她眼前。
不過這一次藉助着海邊的夕陽,珊黛拉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從耳廓處緊實的皮膚來看,他的年紀相當年輕。
可惜的是,他仍舊戴着那副怪異的面具。
這時對方也轉過身來。
“聽說你想見我。”
毫無疑問,他和樂園基金會的朝是兩個人,後者雖然也很大膽,但還是對自己保持着基本的尊敬。這人沒有……珊黛拉聽得出來,他在用對等的態度與自己說話,或許……更高一些。
珊黛拉本想問他是如何躲過守衛的視線來到這裡的,可轉念一想,她又把這無關緊要的問題拋到了腦後。總之,瞭望塔的守備肯定出現了重大漏洞,她決定讓塔頂也有士兵長期看守。
“引領史東.布萊德利去海灘邊截殺海盜的人是你。”
珊黛拉自己也沒想到開場白會是這一句,她總覺得有時候身體的反應比大腦更快。
“不錯。”
朝陽沒有否認。
此刻也沒必要再否認了——樂園已到了浮出水面的時候。
“他的妹妹急需治療,否則病情惡化很有可能會死去,樂園感受到他強烈的願望,因此幫助了他。”
“後來焚燒大劇院、襲擊望水莊園、搶劫高天公司的蒸汽列車,直到昨晚的進攻黑鋼營地,也全都是伱們?”
“雖然細節有些出入,不過你這麼認爲也沒什麼問題。”朝陽平淡的回道。
“所以那些人都該死?你這是在代替律法執行私刑!”
珊黛拉在律法二字上強調道。
“辯經沒有意義。如果遵照律法,連環兇殺案至今都不會被破獲,城北警局的局長依舊以剝奪人命爲樂;黑鋼頭目艾布維奇仍是一名潛藏的邪教徒,傭兵部隊是他最好的掩護。也許有一天,你能查到他們露出的一絲破綻,不過很快你也會死在這座污垢之城中,就像你的上任一樣。”
“你……說什麼?”她不由得一愣。
“你自己看吧。”
朝陽將那封未有署名的信件甩給她。
後者接住,快速掃了一遍,眼中的神情變了,“這是在黑鋼大樓裡找到的?”
“你反應倒是很快。”朝陽微微頷首,“像類似跟陰謀詭計有關的密信,我的人還找到許多。你當然可以認爲是我僞造的,也可以繼續揪着律法一詞不放,但我沒那麼多時間配合你。我以爲你會關注一些更實際的問題,比如邪教怪物事件……如果你打算繼續辯經,那麼我就告辭了。”
“等下!”珊黛拉下意識就將挽留之詞脫口而出,“我來這兒時,也瞭解過範斯.懷特是怎麼犧牲的。部隊裡的人說,當時指揮官接到報告,稱一支從杜雷環返回的車隊被迷霧蜘蛛襲擊,他立刻率隊前往,結果不幸在亂戰中被蜘蛛咬中,送回城市前就嚥了氣。當時的報紙並沒有詳細報道事件經過,只有在城衛軍的內部檔案中,才能查到指揮官出事的地點在眺望之丘。”
這倒是新的情報。朝陽不由得好奇道,“迷霧蜘蛛是什麼東西?”
珊黛拉斷然沒想到對方會問這個問題,呆了一會才解釋說,“一種畸變生物,最大能長到兩層樓那麼高,腳像竹竿,通體灰白,一般隱藏在迷霧深處。不過有時它們確實會來到霧區邊緣地帶,襲擊過往的人類。”
“那看來迷霧蜘蛛襲擊這支車隊也不是偶然之事了。”他輕笑一聲,“畢竟信上的內容足足提前了一天。”
珊黛拉神情有些複雜。
她也想過是不是對方潛入進城衛軍的檔案館,查到了範斯.懷特的信息再故意泡製出這麼一封無頭無尾的信來,但轉念一想如果是自己的話,肯定會把擡頭和尾名都寫上去,反正是做假,爲什麼不做得更具說服力一點?
可他偏偏沒有這麼做。
拿出來的僅僅是一張連名字都沒有的陳舊信件。
如果範斯.懷特真是死於黑鋼之手,那推動這件事的背後力量絕對能叫人不寒而慄。
哪怕是領主閣下,也對此毫不知情。
另外對方說的有一點她無法反駁。
那就是城衛軍並沒有真正保護好這座城市的公民。
珊黛拉深吸口氣,決定將律法小小的、暫時的挪到一邊。
“據我的手下報告說,艾布維奇曾短暫的離開,然後又回到了黑鋼大樓。不過營地那邊也有傭兵說,他們在大門口等待的就是自家老闆的馬車。這事跟樂園有關嗎?”
“這點我無可奉告。”朝陽直截了當的回道。
她也沒有繼續追問,而是將關鍵問題拋出:“那你們有艾布維奇是邪教徒的證據嗎?”
“本來是有的,可惜被爆炸摧毀了。”
“什麼意思?”
“我的人潛入大樓後,在黑鋼老闆的書房中發現了一間密室,除開找到一堆機密信件外,還發現了一座小小的祭壇。”朝陽將當時看到的東西大致形容了一遍,“我想正常人都不會在自己房裡供上一個水靈靈的大腦吧?可惜他在離開時觸發了自毀機關,人倒是從逃生密道跑出來了,可密室也被炸的七零八落了。”
“枯萎的玫瑰……人的大腦……”珊黛拉不禁聯想起了營地深井中那些被取走腦子的“活人”。
“另外的證據就是艾布維奇本人了。”朝陽又說道,“他被必死的火力打擊命中後沒有立刻身亡,而是變成了怪物。爲了收拾這傢伙,我們也付出了好幾人的犧牲。我不知道你和領主會不會把怪物殘骸當作證據,不過它要是活着的話,一定不會老老實實被關進監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