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斯轉頭走向那如同碧玉一般延伸的輝石礦脈,走向礦脈匯合的洞口。
高天礦業爲了開鑿出這個不到兩人高的洞穴,花費了足足三年時間,消耗近五百名礦工,才最終將礦脈核心挖掘出來。
「神明之心」。
他向其他人是這麼解釋的,就好似他將發光的輝石礦稱爲神明之軀一樣,但這都是片面的說法。
範斯單獨走進輝石洞穴中,頓時感到一股神力朝他涌來。即使仁愛女神梅耶死去了這麼久,它的意志依舊能影響現實,忠實的履行着信徒對它的期望。
沒錯,這裡是梅耶的隕落之地,它崩塌的一刻讓整個神殿都陷入地底,它的血浸入大地,化成一段段發光的輝石礦脈,而它的意志,則變成了眼前這株奇妙的東西——一截宛如脊髓神經的枝椏,頂部盛開了一朵冰晶般的雪花。
範斯將胸口懸掛的因果聖徽捏在手中,無形的血紅波紋抵禦着梅耶的侵蝕。
若是沒有這層保護,他估計堅持不到半分鐘,就會徹底變成一堆無意識的枝條。
那並非是仁愛女神憎惡他。
梅耶平等的愛護着每一個人類。
它誕生於疾病、傷痛與惡疫氾濫的時代,它的光輝能讓腐肉再生,斷肢癒合,在醫學技術萌芽之初,是仁愛女神將信徒的壽命延長到一個不合理的程度。
現在它隕落了,也失去了對神力的控制。人一旦靠近這株神經雪花,身體就會不受抑制的增生。它確實可以讓創口癒合,卻也會讓人長出可怕的觸鬚。這些被神力賜福的觸鬚會無限繁殖,最終致人於死地。
儘管這並非梅耶的本意。
“如果把你做成奇構,不知道又會有怎樣神奇的功效呢?”
範斯伸出手,輕輕撫摸那截脊髓——後者完全懸浮於空中,並在他的碰觸下輕微顫動。
高天礦業在這裡乾的活與其說是挖洞,倒不如說是將神明意志與身軀殘渣完全分離開來。若他沒有插手其中,那麼這東西必定會被運回舊大陸,然後成爲某個大公司或大貴族改變命運的寶物。
畢竟一等奇構的前身,皆是來自於正神意志。
“你們被衆生創造出來,死後還要繼續服務於衆生,這讓我想到了一類人:奴僕。”範斯摘下聖徽,掛在雪花片之上,“而吾主會讓你從這卑微的命運中解脫出來,爲此感到慶幸吧。”
兩者接觸的瞬間,聖徽光芒大盛,晦暗的紅光從洞穴內一直蔓延到整個礦洞,巖壁上的色澤也由之前的幽藍變得血一樣猩紅!
“啊……有人來了。”
就在這時,範斯.懷特聽到背後響起了腳步聲。他有些意外的轉身走出輝石洞穴,發現來着並不是城衛軍士兵,而是一些穿着式樣奇怪的普通人,並且這些人的氣息竟隱約有些眼熟。
“怎麼是他!”另一邊,坐在車上的朝陽大吃一驚。
他通過玩家的視野,自然也看到了灰丘礦場最底層的情況。那個站在輝石礦脈下之下,打扮和邪教神使無異的男子,其面容跟上一任城衛軍指揮官一模一樣!
“誰是誰?”開車的艾洛蒂不禁問道。
“神使是範斯.懷特!”
“那又是誰?”
“難道是之前的城衛軍指揮官?”雷斯克也想起了這個名字。
“沒錯,就是他。”朝陽點頭道。如果不是因爲在黑鋼頭目的辦公室裡找到了那封密信,他也不會從丹恩口中聽到這個名字,更不會從過去的舊新聞上記住這個人的模樣!範斯死於一場意外,並被城衛軍安葬,這纔有了後面珊黛拉的接任!
“我得把這個消息立刻告訴他們。”他集中精神,將情報快速發到每一個玩家腦海中——
「任務更新:邪神神使疑似爲前任城衛軍指揮官範斯.懷特,務必就地消滅。」
“你們都看到了?”安東尼二話不說操起RPG,對着敵人直接扣下扳機。
“等下,我們應該先問話纔對……”崔貞恩想要阻止,但助推榴彈已經脫膛而出,拉着細長的尾焰朝範斯飛去。
雙方的距離也就一百米左右,榴彈轉瞬即至,只是落點稍微偏了些,掠過目標後砸在他身旁的輝石礦上,爆炸火焰與飛濺的碎石頃刻間就吞沒了範斯。
衆人凝視着揚起的煙塵,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這是一枚高爆彈,直擊和偏離半米並沒有什麼本質區別,正常人挨這麼一下,身體早就被撕成好幾片了。可偏偏對方是邪神神使,鬼知道這一擊能對他造成多少傷害。
當硝煙稍稍散去,範斯.懷特的影子逐漸顯露出來——他依舊站在原地,身體幾乎完好無損,而在他的右側,七八根黑色布條纏繞在一起,組成了一張漆黑的手掌。這手掌甚至比他人都要大上不少,張開後幾乎可以將他完全籠罩。也正是這張“大手”,爲他擋下了爆炸的衝擊波與破片。
而那些黑色布條全部來自於他的背後。
比起上半身變成盆栽怪物的邪教徒來說,這種形態顯然更爲高級。範斯依舊有着清晰的自我意識,這點可以從他訝異的神情看出來。
“這傢伙並不是無敵的,他受傷了!”淺原鳴子低聲提醒道。
其他人仔細看去,發現她說得一點沒錯,範斯耳邊有鮮血淌出,袍子的右臂處也出現了一道裂口,大概是被碎石劃出來的。而他並沒有復原的跡象,跟在船上不死之軀的形象大相徑庭。
“你們不是城衛軍,也不是神機教信徒。單純的冒險者?僱傭兵?都不像……奇怪,你們到底是誰?”範斯問出了跟刺殺雷斯克之人一樣的問題。
“你又是誰?”崔貞恩趕緊問道,“據我所知,範斯.懷特在三年前就已經死了!”
“沒想到過去這麼久了,居然還有人記得我。”範斯挑了挑眉,那些布條又收回他背後,均勻分佈在身體兩側,遠遠望去竟有些像是……黑色的翅膀。“你們給我的意外還真是不少。”
他的這個回答等於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你跟李奇昂.奧拉伯爵又是什麼關係?”崔貞恩餘光看到安東尼已經裝上新的榴彈,語速不由得加快了幾分,“領主也是因果教教徒嗎?你來這兒到底想做什麼!?”
“別問了,他不會老實回答的。不管這人是誰,殺了他總不會錯……只有屍體纔沒有威脅!”安東尼再次舉起筒子,對準目標,“你們也別愣着啊,都給我動手!”
俄國人這次的提議得到了除開崔貞恩以外所有人的認可,因爲大家都覺察到,礦洞內的紅光越來越晦暗了。在這種明顯不正常的壓抑環境下,仔細盤問敵人實在不是一個上佳的選擇。
張志遠、淺原鳴子和周知也舉起了RPG——在體驗過車載自動榴彈發射器後,他們積累下了一個重要的戰鬥經驗,那就是一根發射筒是遠遠不夠的,如果人手都有一個,消滅邪教徒的成功率也會大幅提高!
隨着安東尼率先按下扳機,其他人跟着紛紛開火,四條尾焰貼着地面劃過,宛如流星一般飛向範斯.懷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