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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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香兒盛讚的這位馮良娣,蘇思曼也挺有好感,深宮無聊兼之自己對她有點兒愧意,在碧璽的鼓勵下,蘇思曼決定去清漪軒勾搭勾搭,走動走動。
從她的儲香閣到清漪軒約莫要走一盞茶的功夫。如今已是八月初,走在迴廊裡,常能聞到不知從哪裡飄來的桂花香,蘇思曼心情很是愉悅。
還未行至長廊盡頭,從另一頭繞出許多人來,領頭的是個着了一身玄色袍子的人。那人看到蘇思曼一行人後便躬身抱拳施禮,蘇思曼覺着他看起來有些眼熟,微微頷首:“免禮。”那人應聲立直了身子,微微擡頭,淡淡問候了一聲:“太子妃近來可好?”
他一擡頭,她便看清楚了,正是幾個月前去迎親的左將軍蠡垣。蘇思曼認出他來頗覺吃驚,睜大了小眼睛問:“蠡垣將軍,你怎麼會在這兒?”
“末將原本就是東宮的護衛,現在正在進行日常的巡視。”蠡垣回答得乾脆利落。
“哦哦。”蘇思曼滿臉驚喜,真是不容易,在東宮裡還能見到個臉熟的人。
說起這位左將軍蠡垣,和親路上,還多虧了有他,不然蘇思曼都不知道此時自己會在什麼地方,或者說,還會不會活在這個世上。幾番遇刺,都是他出手相救,不然自己早掛了。
還有那夜,有人放迷煙將她殿裡的宮女太監和宮外的侍衛全放倒了,那兩個賊子想毀她貞潔,關鍵時刻出手救她的那玄衣人,便是蠡垣,若沒有他及時出現,後果真真難料。
蘇思曼原以爲那夜救自己的是她那皇帝老子配給她的秘密護衛,她就記住了對方一身玄色的袍子,其他特徵可都沒記住。後來在和親路上蠡垣幾番出手相救,身形十分熟悉,蘇思曼才聯想到他是那夜救自己的人,向他求證時,沒想到這個平日面色冷清的男人竟然有些靦腆地臉紅了。
別了蠡垣,蘇思曼一行人又繼續向清漪軒方向去了。不多時就到了一處雅緻的別院,外面立着個看門的小太監,看到香兒時笑嘻嘻的,似乎跟香兒很熟絡。
香兒上前跟那小太監道:“小泉子,去裡面通稟一聲,就說太子妃來訪。”
“好嘞,香兒姐。”小太監一哈腰,似乎壓根就沒瞅見太子妃,沒施禮便扭頭跑了。
蘇思曼不得不感嘆,傻子就是不被人放在眼裡啊。
沒多大會功夫,那小太監就出來了,哈腰拱了拱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太子妃裡邊請。”
蘇思曼當先跨入門內,小太監矮着腰身在前引領着,進去就是一片修剪得十分精緻的小花圃,旁邊繞着人工的池塘,池塘裡水色清透明淨,裡面用作觀賞的紅魚正自由自在搖曳着尾巴暢遊。這清漪軒雖比不得她的儲香閣華麗,倒也自有一番雅緻別趣,是個甚叫人喜歡的所在。
踩着鵝卵石的小徑,繞過一小片湘妃竹,還未到正殿,便聽到嬉笑喧鬧聲。
“躲好了嗎,我可要來了。”
“不許偷看哦!來呀,殿下來抓我呀——”
“那你可藏好了,我來了。”
“來呀!來呀!”之後就是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蘇思曼停住了腳步,有些納悶地看着那小太監,用目光詢問他:這是在幹嘛啊。
“在捉迷藏呢。”小太監有些訕訕地回答。
蘇思曼不禁有些好奇,加快了腳步。只見正殿前開闊的空地上一個着淡紫色錦袍的男子蒙着眼跟一幫子分散在各處的女子在玩遊戲,一身橘色羅裙的馮綰綰就藏在花壇後面,蘇思曼看到了她,但是馮綰綰並沒看到她。蘇思曼看着眼前的狀況不禁大吃一驚,呆在當場,那蒙着眼睛的男子是誰?怎麼會出現在清漪軒,還跟馮綰綰和清漪軒的宮女玩捉迷藏!蘇思曼搔搔頭,有些尷尬地立着,那小太監難道沒向馮良娣稟告她來訪麼,怎麼沒人搭理她啊?
就在蘇思曼發愣的當兒,一個宮女發現了她,那宮女有些發傻地跟她對視了幾秒,趕緊像只受驚的小鳥一般飛快跑到馮綰綰身旁,向她耳語一番。馮綰綰趕緊向蘇思曼這邊望過來,起身快步迎上來行禮,簡直有些花容失色,見到蘇思曼似乎大吃一驚,彷彿是不知道她今日會過來。
“參見太子妃!”
隨着這聲滿含着忐忑的悅耳之音響起,紫衣男子扯掉了矇眼的絲娟,定定看着蘇思曼,也向兩人大步走來。
“你怎麼來了?”男子略顯低沉的聲音似帶着些不悅。
蘇思曼這才注意到紫衣男子已經到身邊了,看清這人的長相時,她一時呆若木雞,忘了回答對方的問話。
這不是太子樑少鈞是誰?!雖然跟他就見過兩次,可他的模樣她是記得很清楚的,明明是個很正的萌正太,怎麼半個多月沒見,變成青春期的英俊騷年了?!好奇怪!敢情這太子爺是發育得晚麼,不過,就算是發育得晚,也不能長得這麼快吧,簡直趕得上那拔節的竹子了!上次跟他一塊兒去給皇后請安時明明記得他纔到她肩膀的部位,如今卻差不多跟她一樣高了!才半個多月啊!長得也忒快了!
看到蘇思曼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下來的神情,樑少鈞臉上閃過一絲厭惡,將手裡的絲絹交給身旁一個宮女,隨口道:“我還有些事,先走了。”說罷就掉頭大步流星離去。
“太子殿下,今晚過來用膳嗎?”馮綰綰上前一步,拉住了他袖子,嬌聲問。
“不了,還有些事,怕是脫不開身。”樑少鈞低頭拿開她的手,沒做任何停留。
蘇思曼瞅着那抹淡紫色的身影飛快消失,疑雲頓生,自己是瘟疫麼?怎麼他一見着自己就逃之夭夭了,活見鬼。雖然自己長得是寒磣點兒,可還不至於醜到嚇人,你身爲太子,難道會膽小到被女人嚇跑麼?回頭又瞅瞅花枝兒似的馮綰綰,蘇思曼心中哀嘆不已,唉,同爲女人,爲毛差別就這麼大!剛剛看着那兩個現場版卿卿我我的小模樣,真是糟心得很,讓她這個只暗戀過,還沒嘗過情愛滋味的女人情何以堪啊!
“剛剛是臣妾失禮了,還望姐姐不要怪罪。”馮綰綰可憐吧唧地道,斂去了剛剛的含情脈脈,一臉楚楚動人。
蘇思曼嘿嘿乾笑了兩聲,壓下心中的彆扭,砸吧着嘴道:“妹妹說哪裡話,是我不該在良娣跟太子殿下嬉戲時叨擾,我若是知道太子殿下在,斷斷不會如此魯莽造訪的。哎哎,擾了你們興致,罪過,罪過啊。”
“姐姐言重了。快進殿裡來吧,別光站着說話。”馮綰綰熱情地挽了蘇思曼胳膊往前殿去,“不知姐姐今日到我這清漪軒有何貴幹呢?”
聽着馮綰綰一口一個姐姐,蘇思曼有些頭皮發麻,只得又幹笑了兩聲,“就是閒來無事,過來看看良娣。”
說着話,兩人就進了前殿,落座後,馮綰綰就吩咐宮女上茶,接了茶壺親自爲蘇思曼倒了杯茶,似無意地道:“這是姐姐的故國楚國進貢的紅茶,臣妾想着姐姐當是喝這茶習慣些。”
“嘿嘿,”蘇思曼乾笑得嘴簡直要抽了,“良娣想得好周到。”怎麼聽着好像是在奚落她這個落魄的楚國公主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會錯意了。
宮女給馮綰綰斟了杯茶水,嫩筍一般白皙纖長的手,襯着白底素胚描青花的青花蓋碗茶杯,芊芊素手輕握杯蓋,中指小指微翹捏出一朵蘭花來,撩着嫋嫋茶香,長袖掩面,飲茶時頗顯優雅,悅目得很。蘇思曼益發有些汗顏,她喝茶的時候顯是沒這麼講究的,豪放得很,跟喝啤酒似的捏着杯子就往肚裡灌。自己這個太子妃,論端莊雅情,樣貌舉止,真真是樣樣及不上眼前這位馮良娣。
“姐姐,再過幾日便是團圓節了,聽母后說,今年宮中要舉辦燃燈會,各宮的娘娘公主都可以動手製作燈飾,送去給太后娘娘選閱,挑選出其中出彩的,懸掛至各宮宮門上,會有重賞呢!姐姐有沒有動手做呢?”說這話時馮綰綰眉飛色舞,全是期待和憧憬。
蘇思曼怔了怔,有些茫然無知,“什麼燃燈會?”
“咦,難道楚國沒這風俗麼?臣妾聽聞這本是民間的習俗,是在夜燈內放置燃燭,用繩子系在竹竿上,或者用小燈砌成字形或其他形狀,高懸在瓦檐或者露臺上。從前過團圓節時不過是辦個宴席,唯獨這次別有不同,興許也是慶祝姐姐嫁入大梁後宮呢。”馮綰綰大眼睛閃了閃,露出調皮狡黠,這個俏皮的神情倒是很有些少女的天真可愛,那話聽得蘇思曼也很是受用。
也就受用了一小會,蘇思曼想起自己壓根就不知道這回事啊,要不是馮綰綰提起,她還沒搭到信兒,合着這宮裡有什麼熱鬧事兒都沒她的份麼?原來自己只是個被人遺忘的路人甲,雖然貴爲太子妃,可在這偌大的大梁皇宮裡,她似乎被透明瞭。想到此,蘇思曼有些失落,不過臉上未表現出分毫,只掩飾地傻呵呵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