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時辰過去,穴道終於自動解開,蘇思曼活動了一下已經麻木的手腳,又幫着老鄉替老奶奶揉胳膊捏腿兒,老鄉的兒子則到附近察看情況去了。
很快他就回來了,臉色不太好看,一臉惡寒,嘴脣有點兒發抖。簡要地說了一下現在村子的情況:很多房屋已經被燒成了灰燼,僥倖活着的人已不多,而且基本上都受了重傷。隔壁鄰居家的李老伯身上中了十一刀,已經氣息奄奄,恐命不久矣。
這纔多大會功夫啊,村子就幾乎被徹底血洗了,這些人真比豺狼虎豹還恐怖。
看樣子真的是樑少軒的手下了,要不然王霄珏怎麼指揮得動他們?沒想到,王霄珏在樑少軒手下的地位還頗高,所以他說的那些,大概都是真的吧。
蘇思曼想得出神,那些人當真是爲了來搜她麼?如果是的話,又怎麼會在殺了那麼多無辜百姓之後輕易罷手無功而返?王霄珏又是說了些什麼,纔打發了他們?蘇思曼胡思亂想着,額上沁出冷汗來,她心中已經一團亂,空氣中那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鼻腔,幾番令她作嘔。
如果說這夥人真是王霄珏給樑少軒送了信,特地被派來抓她的,他根本就不用點了她穴道將她藏在乾草垛後面,甚至後頭有人想來草垛這邊察看並提議燒光一切以免有漏網之魚時,還是他厲聲喝令他們收手作罷。他分明是救了她。也正因如此,蘇思曼腦子裡全亂了套,敵我關係非常混亂,思緒也一片紊亂。
難道說,王霄珏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出,所以才一直沒走?莫非他是還她一個人情,以報當日救命之恩?這個念頭令蘇思曼心中豁然開朗,這個王霄珏,倒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可她還是有些想不明白,她雖然是個太子妃,可到底不是個頂事的,樑少軒何必費這麼大的工夫來搜她?難道說他是想殺人滅口?他肯定是聽得了風聲,猜測到她洞悉了他跟馮綰綰的苟且之事,所以纔要對她痛下殺手。
當然,這些都只是她在不明全局的情況下單方面的猜測,雖然也頭頭是道,可究竟如何,卻不是她光憑臆想能準確判斷的。
村子遭了的大劫,蘇思曼很自責,但是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爲了避免那夥人捲土重來再遭不測,她將王霄珏給她的銀子全部送給了老鄉,叫他們另覓家園,此處恐怕不能再久留。
因爲東西都燒得差不多了,所以倖存者們幾乎什麼都沒帶就相扶相持上了路。這些老百姓雖然家園被毀,有的還受了重傷,可沒人絕望,沒受傷或者受傷輕些的年輕人也絲毫沒有要拋棄那些老弱病殘的念頭。蘇思曼被他們這種壓不跨摧不毀的精神深深地震撼了,這些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們,卻用頑強的生命力和不離不棄相濡以沫堅定地走向未來,迎着希望。
和他們一比,蘇思曼覺得有些汗顏。她太龜毛了,也太容易被影響。
像這些老百姓何其無辜,卻要遭到如此屠戮,樑少軒雖然貴爲皇子,可他有這樣草菅人命的權力嗎?表面那樣溫文爾雅,卻是如此心狠手辣!簡直就是皇族中的敗類!這樣的人若是得勢當了太子,並且最終繼承了大統,天下的黎民可就遭殃了。只爲殺一人,他就可以連帶誅殺無辜百姓,可以預見若是他當政,必定暴戾無比。
樑少鈞雖然也有些冷酷,到底不會濫殺無辜,若是二者選其一,果然還是樑少鈞要好一些。
唉,不管怎麼說,還是先回宮去找樑少鈞吧,雖然在男女感情方面依然是個渣貨,畢竟其他方面還有可取之處。再說她是他老婆,這事實改變不了。
艱難行路兩日,終於到了京城。蘇思曼先去了官府,本意是叫本地父母官出面安置流民,哪知人家只當她是個窮要飯的,根本鳥都不鳥她,蘇思曼被氣得直冒青煙。嘁,天子腳下尚且如此,可以想見其他地方的官員只會變本加厲地趨炎附勢。真是的,哪個時代當官的都這德行啊,有的還進化了,真是世風日下,找個清廉管事的真不容易。沒錢沒勢又跟當官的攀不上關係,哪個鳥你喲。
蘇思曼只得死了心,又步行了半個時辰去如意坊,打算找仲曄離支個一千兩銀子,再吩咐人送去老鄉們臨時落腳點,帶話去叫他們在京城安家。畢竟是她害他們背井離鄉流離失所的,這事她不出面怎麼辦吶,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們流落街頭。
她盤算倒是盤算得好,就是現實有點不對頭,仲曄離不在如意坊。這回可好嘛,如意坊大掌櫃可是仲曄離,底下的夥計只認仲曄離,不認她這個後臺老闆,賬房先生死活也不給支銀子。
真他喵個流年不利。蘇思曼蛋疼蛋碎蛋灑一地。
老實說她真想把賬房先生的腦殼撬開看看,這人到底有多頑固。這丫跟蘇思曼照面過好幾次了啊,應該曉得她是後臺大老闆的吧?好吧,就算你以前不曉得,可剛剛老孃不是都表明身份了咩,爲毛非要等仲曄離給他戳個章子?仲曄離的章子比後臺BOSS的話給力咩?這特麼什麼世道啊!午飯時間了,她肚子已經嘰裡咕嚕了竟然還挑戰她的耐心,這個頑固賬房果然牛X!
蘇思曼憋了一肚子火,但是一連幾日食不果腹,已經餓得她沒力氣拍桌子。只能趴在櫃檯上乾瞪眼,賬房只管把那小算盤打得噼裡啪啦,兩撇山羊小鬍子樂顛顛地一顫一顫,也不鳥她。
靠,這敬業的賬房先生!
因爲正值中午,客人不多,夥計們也休息的休息,吃飯的吃飯,偌大的如意坊顯得有些空曠。
蘇思曼懨懨地問道:“仲曄離什麼時候回來?”
賬房依舊算盤打得飛快:“不知道。大老闆用過飯了麼?”
蘇思曼暗想,這丫終於說了句人話,稍感欣慰,便道:“還沒,你叫人去給我弄點東西來吃。”
“嗯,”賬房爽快地答着,“那請大老闆到別處坐着吧,您在這兒我沒法專心。”
我去!原來是要嫌她礙事,蘇思曼囧了。
“大老闆是要在這兒等着仲掌櫃麼?”賬房又問。
蘇思曼點頭:“對。”
然後賬房就招了招手,叫來個夥計,吩咐他去隔壁酒樓訂一桌好菜送過來。這纔像個手下該乾的嘛。蘇思曼於是離開櫃檯打算找一間臨窗的房間坐坐,這幾天累得夠嗆,是該好好歇歇。
還沒到,就瞧見景澤迎面走來,蘇思曼趕緊叫住他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