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萬年是什麼意思,怕是沒有人比白欣悅此刻領悟的更加透徹了。
她站在長街的這一頭,那人站在長街的另一頭,他看不清楚她斗笠下的臉,卻知道那就是他在人世間輾轉多年,心心念念想要找尋的。她看不見面具之下他的眉眼,光憑一身氣度,一抹身影,一個眼神,便便知曉他是誰?
相隔三年,他們的心卻親近的像是從未離開過一樣。白欣悅看着那人,目不轉睛,生怕一眨眼,那道身影便會消失一樣。貪戀的,眷戀的。不捨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流連反覆。
他還是那般清貴俊逸,翩然絕塵,還是那樣淡漠清冷,宛如謫仙。
她癡了,也醉了!
這樣相遇的場景在白欣悅腦海中曾經出現過千萬遍,可真當這一幕發生的時候,她卻喉嚨乾啞如同失聲一般,再叫不出那個名字,只能是癡癡的看着他,望着他,念着他!
“郡主殿下?”半天都沒有人理會他,那肥胖如豬的城主揉了揉已經麻木的膝蓋,試探着問道。
伽羅雙手懷抱,並沒有發現白欣悅的異常,只是冷笑着看着城主,“怎麼,不將我抓緊城主府的大牢裡去了?”
“還以爲你多大的膽子呢,這樣就受不住了?”楊楚靈上前了幾步,擡起一腳踹在那城主的心窩上,怒道:“身爲城主,就該秉公爲民,體恤百姓,維護一方太平,你兒子爲虎作倀,欺壓百姓,死了就死了,也正是爲民除害了。你居然敢動用自己手中的權力下令閉城,還敢爲泄憤抓捕無辜之人,你好大的膽子!”
旁邊的百姓看着一向高高在上的城主居然如同一隻狗一樣的匍匐在別人的腳下,心中暢快不已,他們一家子在鳳都作威作福欺壓百姓,總算是有人能夠治得了他們了!
那城主被狠狠的踹了一腳也不敢多言,趕忙爬回來,生怕惹得她們更加不高興。楊楚靈是練武之人,這一腳還故意夾雜了一些內力,踹在人的身上那力道肯定是十分的重的,看着他又諂媚的爬回來匍匐在她的腳下,心中更是生氣。
“悅兒,他既然敢打你的主意,你倒是說說我們怎麼處置他?”伽羅狠狠的瞪了那城主一眼,語氣歡快的朝着白欣悅詢問到。卻見她愣愣的站在那裡,一言不發。
“悅兒?”楊楚靈也發現了不對勁,順着白欣悅的視線望去,卻看一個白衣男子,雅如竹,貴如蘭,傲如雪,清如冰,那一身雪冷霜華,孤傲俊逸的氣質彷彿將這方天地隔絕了一般,獨他一人傲然立於世間。
只一眼,她便愣住了,這如詩如畫,清貴絕倫的男子,莫不是……
伽羅也怔住了,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兒?眼角的餘光看到楊楚靈那樣一副花癡的樣子,忍不住用手肘戳了戳他。快別看了,那人的眼中除了悅兒可是裝不進任何人的。
“把他給我關進城主府,開城門!”伽羅頭也不回的對着身後的人吩咐道,有人上前拎着城主的衣領便幾個縱越衝着城主府而去,一直緊緊關閉的城門也緩緩的打開了。
伽羅雖然很想要看好戲,可她還沒有忘記要收拾城主留下的這一爛攤子,“鳳都乃是我極夜對外的門戶,一直以來都頗受重視,然鳳都城主自打執掌鳳都以來,無所作爲,欺壓百姓,今,革去城主身份,關押大牢,本郡主會通知帝都派人來蒐集其罪證,判罪定刑。”
“太好了,終於解脫了。”
“是啊,郡主可真是大好人,我們鳳都被糟蹋了這麼久,總算是可以平靜的生活了。”
“今年的稅收可以恢復正常的水平了,真是太好了。”
百姓們高聲笑談着,伽羅看了他們一眼,再不理會,她比較關心的還是白欣悅,他們久別重逢,會不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做些什麼刺激的事情,比如親個嘴啊,或者來點更激烈的。
見了兩面,楚蕭寒始終都是不冷不熱,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等到他和悅兒成婚之後,她一定要讓悅兒好好的調教他一番,整日都是這樣冷若冰霜的表情可怎麼是好?
半響,白欣悅的身子一顫,如遭雷劈,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不對,她爲何要退?久別重逢不該是高興的嗎?爲何她欣喜之餘,心中卻還有點點酸澀,點點悵然,點點猶豫……點點,愧疚!
特別是在知道那些事情之後,她心如火炙般灼痛難忍,明明一切是陰差陽錯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可她總覺得被耽誤的,錯過的這些歲月都是因爲她?
太過在乎,所以疑神疑鬼,太過驕傲,因此沒有查證過,詢問過便直接判了他死刑?就在他費心費力籌備婚禮,派人去元朝大牢救人而讓人鑽了空子身受重傷,性命垂危的時候,她卻在謀劃着如何離開?
在不知曉這些的時候,她是怒的,怨的,可聽聞之後,這一些惱怒怨憤都化作了思念,擔憂,悔恨一點點將她纏繞,吞噬。
楚蕭寒步子十分輕緩,每走一步似乎都有蓮花在腳下綻開,他白衣飄飛,玉帶輕搖,伴着微風舞在空中,明明上一秒還在百米之外,白欣悅回過神的時候,他卻已經站在她的面前。
他們的距離很近,近到她能夠感受到他清冷的呼吸灑在她的臉上,帶來一股沁涼的感覺。她那稍微後退的動作落在楚蕭寒的眼中,他眸光微凝,突然出手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語氣似冷似怒,道:“你還想去哪兒?又想我再等幾個三年?白欣悅,你好狠的心。”
她心一疼,只覺得抓着她手臂的那股力道重若千斤,蘊含着滔天巨浪,彷彿要將她的手骨捏碎一般,她額上隱隱的有冷汗冒出,驀地擡起頭,任何的話語卻在看到他眼底傷痛和悲涼之時盡數散去,她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卻嚥了下去。
他一貫都是清冷的,冷靜自持,進退有度,這還是第一次,白欣悅在那一雙始終平和孤傲的眼神中看到了慍怒和慌張,他那樣高高立於雲端之上的人,原來也不過是個凡夫俗子,有種因爲一個女人而失去所有尺度的一日。
“說話!你詐死離開的時候,不是毫不眷戀,毫不猶豫的嗎?怎麼面對我這個被你拋棄了三年的玩偶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沉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