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侄,你可不要含血噴人,本王有逼迫皇上退位嗎?”安王雙手負後,從容不迫地說道:“本王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逼迫皇兄退位的話,殿中的各位都可以證明。”
這一句話,安王說得狡詐之極。沒錯,他的確是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逼迫皇帝的話,甚至還謙虛地說不想做儲君。
雖然他的所作所爲,路人皆知,他的狼子野心,所有人都心裡有數。可是在言行上,安王沒有讓人抓到任何的把柄,這也是皇帝這一年來恨死了安王,卻又無可奈何的事情。不管朝官與皇宗怎麼逼皇帝立儲,人家正主安王一次也沒有說過他想做儲君,反而在大衆之前,不止一次地對皇帝表忠心,不止一次地婉拒大家讓他做儲君的建議。
人家就是這麼的白蓮花,你明知他是怎麼樣的人,但就是抓不到他的毛病。
還有一點,人家會經營名聲,回了京城後,時常給貧苦百姓施粥施衣,常常資助貧困學子進學,名聲比只會煉丹修道的皇帝好多了。安王妃更是將京中貴婦這一層的關係全打點好了,得一衆貴婦的好評和擁戴。這也是爲何剛纔安王向皇帝發難時,除了幾個鐵桿的保皇派爲皇帝說話外,大殿中這麼多人,都保持着沉默。
因此,面對韓瀟的責問,安王倒打一耙,反告韓瀟誣衊。
安王的無恥,讓夏靜月大開眼界,真是活久了,什麼人都可以見到。
對於如此無恥的人,夏靜月都要替韓瀟頭疼,這樣的人你收拾他吧,你沒證據,人家又是長輩,還是個聲譽極好的長輩,一個不好,反弄得自己一身腥。你若不收拾他吧,這麼個極品,真是分分鐘想揍死他。
韓瀟漠然地盯着安王,不發一語,殿中的氣氛頓時寂靜下來,許多人緊張地盯着這一對叔侄,都在猜測以韓瀟的脾氣會不會一怒之下當場殺了安王。
就是安王,表面上再是面不改色,暗中還是抹了一把汗,生怕韓瀟也是個渾的,一言不顧就要殺他的話,他哭都沒地方去。
但此時此刻,安王又不能慫,他已經摺進去了兩個得力文臣,另一個李簡也要廢了,他再慫的話,被套住了罪名,就真的沒有翻身之地了。
“四皇侄,你是不是該向本王道個歉?”安王色厲內荏地盯着韓瀟說。
沒人知道安王發出這樣的警告時,心裡有多虛,他已暗中做好了準備,如果韓瀟要動手,他馬上往一邊躲去。
安王緊盯着韓瀟,外人看到他如此的嚴肅,以爲安王要跟睿王懟上了,一個個既爲了安王提心吊膽,又暗暗佩服安王是條漢子,不愧是睿王之下第二位最適合做儲君的人選。
正當衆人以爲韓瀟要發飆的時候,韓瀟淡漠地看了安王一會兒後,點了點頭,伸手微微揖了下,說:“的確是侄兒話有不妥,在此向皇叔道歉了。”
安王明顯愣了一下,他以爲韓瀟會發飆的,怎麼突然向他道歉了?這有點不符合常理哪!
難道睿王在外面呆了幾年,性情也變了?變得好說話了?仁慈了?講道理了?
懷着這樣心思的人,不止安王一個,其他人見此,也如此猜想,就連皇帝也是這樣想的。不過皇帝倒想韓瀟跟以前一樣,最好比穆王還渾一些,這樣就能替他出一口惡氣了。
在許多人或者是慶幸,或者是失望的時候,韓瀟向安王賠過罪後,轉身對陳御史以及竇相國兩人說:“本王方纔在沒有人證物證的時候,的確是冤枉了安皇叔,但你們二位,本王應該沒有冤枉你們吧?方纔逼皇上退位的,就是你們,對吧?”
陳御史結結巴巴地說:“下、下、下官只是建議皇上立儲……”
穆王再次跳出來作證,將剛纔一起下跪逼皇帝退位的官員都指了出來:“剛纔你跟他們一起,都一起喊了讓皇上退位的!現在還想狡辯?晚了!大家都是看在眼裡的!”
“你們還有何話要說?”韓瀟口氣平靜地問。
衆目睽睽之下,他們還有什麼可辯解的?
“既然沒有辨解的,那就全部拿下。”韓瀟一指殿中的其他人,說:“若是家眷在那邊的,一併抓了,三日後,午門砍首。爲首者竇永繼、李簡,還有這位陳御史,須得查抄九族,才能以正天威。”
韓瀟那雲淡風輕的話,落在陳御史等人耳中,成了致命的閻王令。這是不單要殺他們全家,連九族都不放過了?
睿王殿下出去了幾年,哪裡變仁慈了?分明比以前更心狠手辣了!以前誰招惹了睿王,最多砍了那個招惹的人,現在一殺就是九族?
隨着士兵前來抓人,陳御史等人恐懼地跪求道:“睿王殿下,下官知罪了!求殿下饒命!饒下官一命!殿下,求您了——”
望着這些又哭又磕頭的官員,殿中從頭看到尾的人百感交集:從龍之功是好立的?一步錯,步步錯,不止害了自己的性命,全家人也要跟着一起死,就是九族之人,也得跟着遭了殃。
更有些人不懂了,像李簡、竇永繼二人,已做到武官和文官中的第一等位置了,還圖個什麼?就算擁護了安王登基,還能再賞你們些什麼官職?爵位?就不怕功高震主,最後也落得全家慘死的下場?
韓瀟低下頭,看着地上把頭都磕得鮮血直流的陳御史,終於動了一些仁慈,說:“本王見你已有悔意,就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只要將幕後主使指出來,本王可以看在你一時受人矇蔽的份上,從輕發落,最起碼——”
對上陳御史驚喜的目光,韓瀟溫和地說道:“最起碼可以免你家人死罪,留下一線香火。”
本是絕望到頂,恐懼到了極點的人,突然砸下一個光明,得到一個希望,就如同溺水的人瀕臨死亡,突然得到一根可以活命的木頭,便會立即死死地抱住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