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淺兮並沒有去婆娑山,而是去了十里坡。
天色大亮的時候,她勒住了馬繮,舉目眺望,晨光裡南齊的軍帳遙遙佇立,外面巡查的隊伍整齊有序,看得出來紀律嚴明。
"兮兒,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林青打馬上前,問道。
"找容臻。"
"咱們不是應該去婆娑山麼?"夜央問道:"找容臻幹嘛?而且他一直對你有非分之想,你到這裡來,不是自投羅網?"
其他幾人皆點頭。
藍初沉吟一會兒,道:"兮兒,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鳳淺兮垂眸,道:"赤羅殤有不爲人知的秘密,而這個秘密表哥是不會告訴我的,就算我此刻去了婆娑山,他也不會讓我見到赤羅殤,所以在此之前,我必須知道赤羅殤究竟有什麼秘密,否則即便拿到了赤羅殤也毫無用處。"
"你的意思是……"藍初蹙了蹙眉,"容臻知道赤羅殤的秘密?"
"是。"
鳳淺兮眼神冷靜,"婆娑族人向來不理會塵世之事,而表哥顯然很早就和容臻有交情,而且不單單只是私交,否則四大長老也不會出山。除非是關乎婆娑族生死存亡的大事,而赤羅殤,就是關鍵所在。"
"我明白了。"葉芳道:"你是要去和容臻講條件。可是,你拿什麼與他講條件?"
她眼神轉動,似有了悟卻又不敢確定。
鳳淺兮嘴角微微上揚,眼神淡而平靜。
"他要什麼我就給他什麼。"
"你瘋了?"
說這話的人卻是平日裡最沉穩冷靜的藍初,他幾乎剋制不住激動的情緒。
"容臻要的無非就是你,天下人皆知你已嫁給楚曄,現在是北周太子妃,若是容臻趁火打劫逼你……"
"那又如何?"鳳淺兮目光直視前方,嘴角淡淡自嘲,"反正我又不是第一次改嫁。就算他有此要求,也是應該的。畢竟是我欠了他……"
"什麼你欠了他?"藍初臉色發沉,"那根本不是你的錯――"
"不是我的錯是誰的錯?"鳳淺兮悠然回頭盯着他,"楚曄?還是我父皇,亦或者皇叔?"
藍初一噎,一時之間竟啞口無言。
身側幾人沉默。
半晌林青才道:"就算你要救楚曄,也不該以犧牲自己爲代價。別的不說,楚曄知道了真相,他會怎麼做?你
能保證他不會如容臻那般再上演一次奪妻的戲碼?這樣做又有何意義?"
"我只要他活着。"
鳳淺兮驀然五指緊抓,眼神華光歷烈跳躍着火花,"他還剩五個月的壽命,只有五個月,我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思考去猶豫。這是唯一的辦法,難道你們要我放棄?"
身周又是一片寂靜,良久藍初才似了悟般的說道:"兮兒,你是不是……"
鳳淺兮猝然回頭看向別處,"你們可以阻止我,我不會和你們動手。但是,如果他死了,我會和他一起死。"
藍初呼吸一滯,捏着馬繮的手指根根收緊,指節發白,他臉色也渡上一層淡淡的白。
不必再問了。
此番神情與決心,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垂眸,掩住那些早已了悟的,愛而不得的痛和這一生註定的寂寞悲傷,再擡頭時仍舊微微一笑。
"好,既然你決心如此,我陪你去。"
"藍初。"
洛雪猛然側頭看着他,眼神裡寫着震驚和同樣瞭然的痛楚。
還能說什麼呢?還能問什麼呢?
不過愛情九連環罷了。
紅塵之人,誰能逃脫?
你爲她,我爲你。
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她深呼一口氣,難得的露出一抹笑容。
"我也陪你。"
鳳淺兮神色震動,眼神幾分複雜。
夜央和葉芳對視一眼,終究無奈的嘆息一聲。
"罷了,你下定決心的事無人能更改。"夜央道:"說不定事情沒我們想的那般糟糕,依我看容臻行事還算君子,未必就會以此脅迫兮兒嫁給他。俗話說得好,強扭的瓜不甜嘛。容臻好歹也是一國太子,威逼利誘一個女人,枉負君子之名。"
"那可不一定。"
桃夭漫不經心道:"所謂君子,那是做給人看的。男人在女人面前,尤其是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前,能做到的就是僞君子了。什麼強扭的瓜不甜?楚曄當初搶婚的時候可沒想那麼多,他難道就不是一國太子?別看容臻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上次被楚曄當着天下人的面羞辱了一回,這次還不得抓緊機會找回面子?更何況他本就覬覦兮兒那麼多年,如今兮兒自己送上門去,他哪有拒之門外的道理?"
她一邊說一邊鄙視的看着周圍幾個男人,眼神明明白白寫着'姑娘我對你們男人的本性十分了解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裝
模作樣假惺惺了男人要是真君子這天下所有女人都得恨嫁了'的意思。
夜央被她堵得一噎,下意識的看向身側的葉芳,瞥見她似笑非笑明顯深以爲然的眼神,心中苦笑,有心想說什麼,然而這大庭廣衆之下,怎麼說得出口?不由得將不滿兼同情的目光投向林青—都怪你做的好事,整日的風流快活,現在桃夭可不就一竿子打死一船人了麼?哎遇上這麼個刁鑽又小心眼兒的女人,兄弟你這輩子別想有出頭之日了。
林青接收到夜央不滿同情又幸災樂禍的目光,不爲所動。他微微側眸看向桃夭,從去年開始,她的桃色緋聞就越來越少了,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心結在慢慢弄打開了?
他眼角微露出一抹淡淡笑容。
鳳淺兮將兩人的表情盡收眼底,嘴角也微微上揚。
"走吧。"
她一拉馬繮,疾馳而去。
"駕——"
不多時,便有四處巡邏的侍衛看見了幾人,立即橫槍一欄。
"來者何人?"
鳳淺兮從懷裡掏出一枚物事扔過去,"把這個交給你們太子,就說鳳淺兮求見。"
換做普通的巡邏侍衛定不知道鳳淺兮是誰,頂多只知道'鳳'這個姓氏的意義。然而今天攔截鳳淺兮等人的,正好是巡邏侍衛隊長。他稍稍有點見識,自然也知道太子發動這一場戰爭的主要目的就是爲了奪回自己的妻子,天鳳前任女帝鳳淺兮。
他沒見過鳳淺兮,但聽說過關於鳳淺兮的傳聞,據說天鳳太熙女帝傾城國色乃天下第一美人。再看着女子容色,豈非正驗證了傳言?
又仔細看了看她仍過來的東西,是一塊圓形雕花玉佩,中間赫然是騰飛的龍。
明顯皇族玉佩。
他心中一驚,饒是如此也不敢貿然放行,態度倒是恭謹了許多。
"請姑娘稍後。"
他給身旁屬下使了個眼色,讓他在這裡看着,自己回營帳稟告。
鳳淺兮也不爲難他,就在原地等候。
那巡邏侍衛隊長去了容臻的軍帳,裡面還在商討行軍作戰策略,他不敢打擾,只得在外面道:"啓稟太子殿下,屬下有急事稟報。"
裡面靜了會兒,然後聽得容臻道:"進來。"
他連忙走進去,跪在地上,將鳳淺兮扔給他的那塊玉佩呈上。
"剛纔有一女子持此物求見殿下,她說她姓鳳。"
容臻猝然擡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