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離沒有回頭,他在等着獨孤影先發問,這樣他才知道如何接招。
可是等了半天,身後卻是寂寂一片,絲毫沒有聲響。
難不成進來的不是獨孤夜?
楚墨離轉身,正好對上獨孤夜淡漠冷厲的眼神。
“夜王,你怎麼來了?”楚墨離說了句最差的開頭,掩飾性極差,也越發顯示了他的緊張和心虛。
獨孤夜尋了把椅子坐下,平靜地看着楚墨離:“你一大早不就嚷嚷着要見本王嗎?現在來了,好像很出乎你的意料啊。”
獨孤夜諷刺人從來都是招招斃命,很直接的揭示了楚墨離的做賊心虛。
楚墨離兀自嚥了口唾沫,強自辯駁道:“當然不是,我要見到的就是夜王。不過就是三催兩催久不見人,還以爲夜王不會來了。”
獨孤夜盯着楚墨離的眼睛:“既然如你所願,本王也知曉你爲何在這兒,那你就把想說的一併說完吧。都是明白人,裝糊塗事情可就棘手了。”
獨孤夜話裡有話,他知道楚墨離定然能聽得懂,而關鍵就在於,楚墨離會不會說實話了。
楚墨離臉上堆起笑意,坐到了獨孤夜的對面,他不想如同一個犯人一般被獨孤夜審問,雖不能以君王相稱,但至少他要和獨孤夜平起平坐。
“不瞞夜王,本皇和夜王妃身邊的丫鬟新月多少有些交情。”說到這兒的時候,楚墨離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獨孤夜,意義明顯。
本來楚墨離聲名在外也並非是乾乾淨淨的,風流之名傳千里,看見漂亮的女子通常都是離不開眼睛,卻極講究禮數。最起碼,在外人看來,倒還算是一個翩翩君子,只是背地裡的那些傳聞,也只是在井巷之間當成是插科打諢的調調。
楚墨離故意透露的信息並沒有讓獨孤夜有什麼特殊的表現,就好像獨孤夜早就知曉一般,面色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楚墨離自覺討了無趣,繼續道:“昨日聽聞夜王概不見客,本皇又擔心新月所受的傷勢是否好轉,心急之下,纔想出了這個笨拙的方法,還被歐陽山狐和李叔抓了個正着。”
三兩句話,楚墨離就把自己的目的解釋清楚,也就此決定放棄使用新月這顆棋子。
獨孤夜聽完,沒有說話,看着楚墨離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楚墨離心中打鼓,可還是訕訕的笑道:“本皇已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完,夜王你看……”
楚墨離等着獨孤夜的回話。
“沒了?”獨孤夜蹦出兩個字,目光諱莫如深地緊緊盯着楚墨離。
楚墨離眨眨眼睛,無辜道:“沒了,難不成夜王以爲本皇還有其他目的?”
楚墨離反問,把問題拋給了獨孤夜。
兩廂代表兩個國家,一旦發生相關政治上的口角,必定會牽涉到兩個國家,嚴重的甚至還會引發兩國之戰。
獨孤夜當然明白這一點,所以即便知道楚墨離不過就是拿新月當了擋箭牌,可他還是不能徹底拆穿楚墨離的真正目的。
早先楚墨離和獨孤夜談過聯盟的事情,獨孤夜態度堅決,楚墨離自狩獵那日又談過一次遭到拒絕之後,便再也沒有提及。如今他三番兩次親自混進夜王府,若說只是看新月,未免太過牽強。
獨孤夜嘴角
上揚,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詭異而帶着嘲弄。
“聽楚皇如此一說,本王還真是要好好加強一些府中的戒備,否則,就算不是楚皇,有什麼阿三阿四來府上偷雞摸狗,本王也是防不勝防啊。”說完,嘴角那抹嘲弄越發明顯,也不知是確確實實在嘲弄夜王府守衛羸弱,還是在嘲弄將楚墨離暗語比作了偷雞摸狗之人。
楚墨離心中憤恨,可畢竟是自己無理在先,獨孤夜這一番話雖然暗諷了自己,可到底也表示不追究此事,唯有呵呵陪笑,兩廂就此了結。
一直到送走楚墨離,李叔都還是滿腹疑惑,不甘心地對歐陽山狐說道:“好不容易抓住了楚墨離的小辮子,夜王就這樣放走他了?”
歐陽山狐側頭看向他:“不然呢?李叔有何高見?”
李叔緊皺眉頭,搖搖頭:“我倒是沒有什麼高見,這是意外於夜王的判斷。”
歐陽山狐淡淡一笑:“夜王心中自有論斷,只是單憑這樣一件無憑無據的事情就斷定楚墨離有所不軌,若是傳了出去,你猜捱罵的會是誰?”
“楚墨離啊。”李叔毫不猶豫,顯然只是看到了表面。
歐陽山狐搖搖頭,兩人正好走進涼亭,各尋了一處坐下。
“楚墨離名聲本就不好,他要是硬說他就是爲了新月而來,大不了再加上一筆桃花賬。”
李叔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山狐兄言之有理。”
歐陽山狐繼續說道:“可夜王就不一樣了,夜王本就以殘暴出名,他若是一口咬定楚墨離翻牆進入夜王府圖謀不軌,不相信楚墨離所言,他人只會說夜王的不是,搞不好再給他扣上一個忤逆之罪,藉以來發動兩國之戰,進行逼宮。”
李叔瞪大眼睛,恍然大悟,拱手道:“原來如此,山狐兄,想不到你如此深謀遠慮,李某佩服。”
不用再言明,獨孤夜定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故此才輕而易舉放走楚墨離。
無論是楚墨離還是錦無恙,因其背後的勢力和影響力都不能輕易動他們,這纔是異常棘手的地方。
三天之後,納蘭明若體內的餘毒均清理完畢,錦府也派人前來接走了錦無恙。
一切,好像從未發生過。
這天,納蘭明若在獨孤夜的陪同之下於花園散步,納蘭明若稟退了柳荷,和獨孤夜單獨在一起。
不久,聽到身邊人悶悶的笑聲,納蘭明若擡頭看向他:“你笑什麼?”
獨孤夜忍住笑,攬住納蘭明若的肩膀不覺緊了緊,眸子深處映出納蘭明若鎖眉的樣子,清清楚楚,連納蘭明若自己都覺得幼稚。在獨孤夜面前動心思,什麼時候能瞞過他的眼睛。
“你既然已經猜出我要問你問題,何不自己招來,還在那兒取笑我,是覺得我小肚雞腸嗎?”
以獨孤夜的聰明,自納蘭明若稟退柳荷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出了納蘭明若的用意。
獨孤夜柔聲哄道:“你放心,就算你不問我,我也會告知你的。”
納蘭明若轉身看着他:“那好,你自己就全盤招了吧。”
獨孤夜作出吃驚狀:“王妃也太省事了吧,這樣就想套出我所有的話?”
納蘭明若瞪眼看着他,心思百轉,不知道他又動什麼心思:“不然你想怎麼
樣?難不成要等物交換?”
剛說完,納蘭明若就後悔了,這不是上趕着把自己往人家面前送嗎?
獨孤夜見納蘭明若那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的一臉悔恨,心中更是憐惜,握住納蘭明若的手,讓她看着自己眼睛,認真說道:“我曾經說過,任何事情都不會瞞你。我獨孤夜一向說話算數,更何況是對你。”
納蘭明若心中一甜,臉上終於見了笑容。可獨孤夜後面一句話就讓她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連打他都沒有還手的餘地,因爲雙手被他緊緊鉗制着。
“況且你身子剛好,就算我想要什麼交換,也不能是這個時候,爲了長遠的幸福,我也要放過你,對不對?”最後幾句話,獨孤夜是附在納蘭明若耳邊說的。
納蘭明若頓時感覺臉頰微燙,耳邊獨孤夜溫熱的氣息拂過,想抽出手推開他,無奈手被他抓的緊緊的,動也動不了。
獨孤夜眼中閃過狡黠,玩味的神情在臉上一閃而過,可還是被納蘭明若捕捉到了。
緩緩放開納蘭明若的手,獨孤夜趕在納蘭明若鬧脾氣之前開口道:“錦無恙走的那天,在徐管家的屋內,我們達成了一個協議。”
果然,納蘭明若不再計較他剛剛的調皮,認真聽他講話。
獨孤夜擺正神色,繼續說道:“他知道李東在我們手上,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而這件事,就這樣吧。只要,別讓他找到李東。”
納蘭明若怔怔地聽着:“僅此而已?”
獨孤夜點頭:“僅此而已。”
“可這算什麼,爲什麼不能將李東送至皇上面前,讓李東揭發錦無恙,設計陷害朝廷重臣,這是大罪,錦無恙定然會被打入天牢斬首的。”納蘭明若說道,可即便如此,她自己也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
獨孤夜負手而立,眼中閃過沉重:“雖說我的地位在朝中爲重,可也正因爲如此,你覺得皇上的心一定是向着我的嗎?但凡有風吹草動於我不利,誰能保證有人不會趁勢點火,將我徹底剷除?”
納蘭明若面露驚訝之色:“你的意思是,這個人極有可能是皇上?”
“很難說,或許他真正關心得並不是真相,而是被捲入其中的人。”獨孤夜面對納蘭明若,神色莊重,“我們今後的路,可能會更難走了。”
納蘭明若頭腦“嗡”的一聲響,險些站立不穩,還好獨孤夜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才稍稍安定了忽然閃現在頭腦的可怕的想法。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納蘭明若擡頭望着獨孤夜,眼底的擔憂顯而易見。
獨孤夜安慰她:“以靜制動,再說這只是我個人推斷,只能說謹防萬一,不必慌亂,一切還有我在。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
獨孤夜說的認真深情,納蘭明若嘴角扯出一抹勉強的笑意,點點頭,被獨孤夜攬入懷中。
或許今後的路會很難走,可是隻要和你在一起,無論是亡命天涯,還是仗劍江湖,亦或是男耕女織,我都無怨無悔。
“還有,對於那天的事情,對不起。”獨孤夜忽然開口道。
納蘭明若一愣,卻不知道獨孤夜所言爲何事,正要擡頭詢問,卻被獨孤夜溫暖的緊緊摟在懷中:“別動,讓我好好的抱抱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