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今還毫無線索,沐雲蘇也就不再鑽牛角尖,轉而問道:“對了,石正中說東方臨滅他滿門,這事你真的不知道?”
“假的。石正中——其實他真名叫韓忠,是天璃國二皇子東方洛的心腹,也是他的左膀右臂。”風凌絕回答,“東方臨也是在與衆位皇子經過一系列的拼殺之後,才最終踏着兄弟的屍首成爲東宮太子的。而在所有皇子之中,東方洛對他造成威脅最大,他當然要想辦法剪除他的左膀右臂,削弱他的實力。所以某天深夜,他派人血洗了韓忠的家族,幸虧韓忠當晚並不在家中,才僥倖撿回一條性命。不過因爲當時東方臨爲了銷燬證據,命人放了一把火,所有的屍體都燒的面目全非,所以他一直以爲韓忠早已不在人世了。”
沐雲蘇忍不住咬牙:“沒人性的東西!爲了成爲太子,就可以如此枉殺無辜嗎?”
風凌絕眼底深處有一絲深沉的恨意瀰漫開來,面上卻沒有多少異常:“皇家之事從來都是如此,有什麼好奇怪的?歷朝歷代哪一個皇帝不是踩着親兄弟的屍首踏上寶座的?”
敏銳地聽出他話中有話,沐雲蘇不由盯着他的眼睛:“你在說誰?”
風凌絕目光一閃,笑得無辜:“我在說東方臨啊,難道你說的不是他?”
沐雲蘇抿脣:“是。不過冤有頭債有主,是東方臨派人殺死了韓忠的全家,他爲何不直接找東方臨報仇?”
風凌絕輕輕吐出一口氣,所有的異常都已消失無蹤:“因爲血洗韓忠家的主意是東方凝想出來的,她告訴東方臨,這樣就可以削弱東方洛的實力。何況東方臨本身就是個絕頂高手,他身旁又有重兵保護,想要殺他並不容易,反而容易打草驚蛇。若是能先殺了東方凝,也能夠出一口惡氣,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
沐雲蘇愣了一下,跟着一聲冷笑:“若是如此,她死在韓忠手上就對了。不過韓忠也真是的,要報仇就報仇吧,爲什麼還要栽贓在我的頭上?若是悄沒聲息地殺了東方凝,別把我牽扯進去,我當然也就有機會管這些事,說不定他的身份就不會暴露了——咦?不對呀,剛纔咱們不是已經推理出韓忠並不是真正的兇手嗎?那這幕後的主謀會不會就是東方洛?”
風凌絕笑笑:“不會,因爲東方洛已經死了。”
沐雲蘇有些意外:“被東方臨殺死的?”
風凌絕搖頭:“當然不是,也怪東方洛不走運,就在韓忠一家被殺死之後不久他便得了重病,很快便醫治無效而亡。”
“這就奇怪了。”沐雲蘇皺了皺眉,“那又會是誰在背後指使韓忠做了這一切呢?”
風凌絕不由嘆口氣:“繞來繞去,又繞回到這個地方了,我說咱們還是不要再討論這些事了,否則非把自己繞瘋了不可。”
沐雲蘇點頭表示贊同,不過不管怎樣,她越想越覺得這件事蹊蹺得很。韓忠隱姓埋名,又改變容貌藏在梵音國皇宮之中,真的是爲了躲避東方臨的追殺嗎?現在東方臨已經成爲太子,他還有什麼必要把心思放在一個侍衛的身上?畢竟東方洛已經死了,而他又已經成爲太子,照理來說韓忠根本不可能再對他造成任何威脅。
就算韓忠跳出來說東方臨殺了他的全家,東方臨也完全可以否認。何況一個是堂堂東宮太子,一個是卑微的侍衛,世人會相信誰還用說嗎?
所以這件事只有一個解釋,就是石正中藏在梵音國皇宮之中應該另有目的,而他這個目的,很可能跟殺死東方凝的真兇有關。或者可以確定,應該就是這個真兇指使韓忠藏在皇宮之中,至於這樣做的目的,那就完全不得而知了。
所以沐雲蘇越來越覺得隨着韓忠浮出水面,她並不是解開了所有的謎團,而是讓這個謎團越來越大了。
“報!太子殿下,韓忠自殺了!”
剛剛回到驛館,東方臨屁股還未坐穩,侍衛便急匆匆地奔了進來。
“什麼?”東方臨大怒,“你們是怎麼做事的?連個犯人都看不住?”
侍衛嚇得一哆嗦:“屬下該死!韓忠被狐王點了穴道,原本動彈不得,屬下等也不曾留意。方纔要將他擡下馬車時,才發現他已經服毒自盡了!”
東方臨咬了咬牙:“便宜他了!害得本宮計劃落空,本宮原本是想將他碎屍萬段,以解心頭之恨的!”
反正東方凝已經死了,真兇能否找到已經不重要。
明日就是最後的期限,他原本一直暗暗得意,以爲此番終於可以將沐雲蘇這塊寶帶回天璃國。誰知眼看着願望就要達成,韓忠卻突然蹦了出來,比起殺妹之仇,這一點更令他惱恨萬分!
不過話又說回來,真沒想到當年那場屠殺居然還有漏網之魚,幸虧這死奴才服毒自盡了,否則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中了韓忠的算計!想起東方凝死時的慘狀,東方臨不由一腦門冷汗,跟着一聲冷哼:“將那賤奴才的屍體丟出去,剁碎了喂狗!”
侍衛不敢怠慢,立刻起身退出,招呼幾名同伴將韓忠的屍體擡到荒郊野外,撲通一聲扔在了地上。其中一名侍衛抽出刀:“哥們兒,剁吧。”
另一人直皺眉頭:“剁什麼剁,噁心巴拉的。扔在這兒得了,野狗野狼的很快就會把他吃了。”
“就這樣走?”侍衛顯然極不放心,“太子殿下可是吩咐了,剁碎了喂狗。”
“要剁你剁。”其餘幾人轉身就走,“快點兒啊,我們在前面等你。”
雖然不是第一次殺人,但一想到要將韓忠的屍體剁成肉餡兒,侍衛登時一陣噁心,拔腳就追了上去:“等等我!我也嫌惡心……”
追上前面的幾人,他再次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韓忠的屍體竟然已經消失不見,不由咂了咂舌:這麼快就被野狗拖走了?
拖走韓忠的當然不是野狗。當他慢慢睜開眼睛,已經處身在密林之中,一個一身黑衣的男子背對着他負着雙手,周身泛着一股淡淡的清冷。
立刻掙扎着起身跪倒,他雙手抱拳高舉過頭,無論神態還是聲音都萬分恭敬:“主人!”
“嗯。”黑衣男子淡淡地應了一聲,“沒事了?”
“是。”韓忠立刻點頭,“多謝主人救命之恩!”
黑衣男子並不回頭:“我們的族人本就所剩不多,能救的當然要救,謝什麼?也幸虧東方臨這個笨蛋好糊弄。”
“是!”韓忠又點了點頭,“是主人料事如神,早料到他不會當着狐王的面殺我,否則我這假死之術瞞得過東方臨,恐怕也瞞不過狐王夫婦。”
黑衣人沉默片刻,才接着開口:“你的身份已經暴露,先回去跟他們會合,我會派給你其他的任務。一切小心。”
韓忠答應一聲起身,很快便去得遠了。黑衣人又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才緩緩轉過身來,露出了一張對沐雲蘇而言並不陌生的臉,依然帶着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寧靜悠遠,彷彿不在紅塵之中。
夜色已深。
寧靜齋周圍一片寧靜,房中的燭火也早已熄滅。今晚的月色卻是極好,皎潔的月光靜靜地灑在夜蘭陵身上,凝成了一層淡淡的光暈,如夢似幻。
“蘭陵!你爲什麼要壞我大事?”
伴隨着一聲低斥,一個黑影已經出現在房中。雖然看不清面容,卻感覺得到他壓抑不住的怒氣。
夜蘭陵抿脣:“大哥。”
“別叫我大哥,我受不起!”黑影怒火更旺,“眼看就要將沐雲蘇除掉,你爲何指使韓忠替她洗脫罪名?”
夜蘭陵搖頭:“不是的,大哥,即便沒有韓忠,東方臨也不會殺了沐雲蘇……”
“狡辯!”黑影冷笑,黑暗中,他的眼睛裡射出了陰沉銳利的光芒,輕而易舉地穿透夜色,逼視着夜蘭陵,“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對沐雲蘇動了心?”
夜蘭陵的氣息微微一窒,跟着輕輕搖頭:“不是——即便是,這也不是我替她洗脫罪名的理由。我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應該怎麼做。”
“是嗎?”黑影依然冷笑,目光陰沉,“如果知道,你就不該多此一舉!只要將沐雲蘇交給東方臨……”
“他不會殺了沐雲蘇。”夜蘭陵堅持這一點,“東方臨不傻,橫豎東方凝已經死了,他知道留着沐雲蘇一條命比得到一具屍體更有用。”
黑影頓了頓,跟着衣袖一甩:“即便如此,她也會被東方臨帶走,至少不會對我們如今的計劃造成影響!既然風凌絕就是我們要找的人,她留在風凌絕身邊……”
“我們求之不得。”夜蘭陵淡淡地笑了笑,“大哥,雖然我們終於最終確定了風凌絕的身份,但你也知道他的身體狀況,萬一大業未成之前他就不治而亡,我們的計劃豈不是要全面落空?”
黑衣人皺了皺眉:“那又怎麼樣?”
“沐雲蘇是神醫。”夜蘭陵又笑了笑,語氣平靜得很,“只要她能將風凌絕徹底治癒,我們便再也不必擔心,到那個時候再除掉沐雲蘇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