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見狀也不再去打擾她,悄悄靠在風凌絕身邊坐下,低聲問道:“主子,你現在相信柳幻雪本性不壞,而且對你是真心了嗎?”
風凌絕沉默片刻才點了點頭:“或許她的本性是不壞,對我也是真心,但這並不能成爲她給我下藥的理由。換句話說,喜歡一個人不是錯,但不擇手段就是錯了。”
“嗯。”玄月點頭表示贊同,“或許那只是因爲她當時還太年輕,想要得到你的念頭又太強烈,纔會一時衝動犯了錯。總之只要本性不壞,她就還有救。”
“或許這次是個機會。”風凌絕難得在提到柳幻雪的時候那麼平靜,語氣中也沒有絲毫厭惡,“如果楚君聰是真心對她,她也能像蘇蘇說的那樣及時憐取眼前人的話,就可以從對我的執念中解脫出來,也是一件好事。”
玄月嘆口氣:“希望如此……”
朝陽初升。
雖已是隆冬,天氣卻晴朗得很,陽光照在身上也頗有幾分暖意。
柳幻雪雖然不曾曬在太陽底下,卻也懨懨的沒有精神,躺在牀上望着頭頂的紗帳出神。
昨夜她幾乎一夜不曾入眠,腦中始終回想着楚君聰那些話。她知道,楚君聰對她是真心,完全不在乎她做過什麼,可是她對風凌絕,卻始終不能完全忘懷,儘管她同樣知道,風凌絕心中半點她的位置都沒有。
尤其是參加完風凌絕的大婚儀式之後,她便知道這一次她恐怕是真的沒有半點希望了,沐雲蘇纔是風凌絕生命中唯一的女人。所以,她也拼命告誡自己放手,可一時半刻,她真的做不到。
與此同時,她也知道,如果帶着對風凌絕的執念跟楚君聰在一起,對那個癡情的男人也是一種褻瀆,所以她不想答應,儘管在內心深處,她也十分貪戀被人呵護的幸福。
便在此時,房門突然被人敲響:“城主,有客求見。”
柳幻雪皺了皺眉,並不曾起身:“不是告訴過你們我已經不是城主,有事去向楚城主稟告嗎?”
“是,屬下知道。”門外的人回答,“是楚城主要屬下來請您,說這位客人應該是您想見的。”
我想見的?
柳幻雪多少有些好奇,只好起身打開了房門:“哪裡來的客人?”
侍衛抱拳施禮:“狐王和狐王妃。”
柳幻雪一呆:“什麼?”
嗖,她已本能地衝向了大廳,驚喜的同時很是疑惑:表哥怎麼會來?他是來找我的嗎?難道他要……應該不可能吧?否則他就不會帶着沐雲蘇一起來了……
刷的進入大廳,看到那個日思夜想的人,她不由眼眶一熱,聲音已有些哽咽:“表哥!你……你來了?”
風凌絕倒是完全沒有任何異常,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嗯。”
沒……沒了?
柳幻雪愣了一下,爲免太過難堪,倒是立刻控制住了自己,至少面上已經浮現出一絲微笑:“不知表哥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表哥表嫂千萬恕罪。”
沐雲蘇含笑回禮:“柳城主客氣了,冒昧打擾,不要見怪纔是。”
柳幻雪的目光依然大部分落在風凌絕身上,言行舉止倒是比剛纔更加優雅:“表嫂這是寒磣我呢?什麼城主不城主的,從今天開始,西城只有一位城主,就是這位楚城主。”
昨夜已偷聽到兩人的談話,沐雲蘇還是應景地擺出了一副吃驚疑惑的樣子:“什麼?這是怎麼回事?”
柳幻雪搖頭:“箇中內情不足道,表嫂也不必多問了。總之你們此來若是找西城城主的,便與我無關。”
沐雲蘇轉頭看向風凌絕:“凌絕,你看這……”
“嗯。”風凌絕點頭,“我們此來本就是要找楚公子的,與他是不是城主無關。”
看到柳幻雪從進門的時候起,目光就一直圍着風凌絕轉,楚君聰的眼神明顯地黯淡了下去,直到此刻才稍稍振作了些,含笑說道:“狐王與幻雪許久未見,彼此都已十分想念。狐王的事若是不急,不如先與幻雪敘敘別來之情如何?”
明明深愛着柳幻雪,可是爲了讓她開心,他情願做到這樣的地步,如果錯過這樣的男子,恐怕纔是柳幻雪此生最大的遺憾。
風凌絕的目光微微閃了閃,接着淡然開口:“這事說急也急,說不急也不急在一時半刻。只不過我不知道,我們之間有什麼可敘的。”
柳幻雪咬了咬脣,拼命保持着表面的鎮定優雅:“別來之情當然是有的,只不過表哥一向不待見我,我也不敢奢求其他,只要能看錶哥一眼就心滿意足了。”
風凌絕看她一眼,語氣平靜:“你有你的驕傲,不必如此。”
柳幻雪一怔,心中越發不是滋味:“表哥,我……”
三個字出口,她不自覺地轉頭看了看楚君聰,終是有些說不下去了。
“我瞧你們聊得挺好的。”楚君聰站了起來,含笑點頭,“如此,我先回避,稍後再談,請。”
不多時,大廳中已經只剩下了四人,玄月見狀,也知趣地起身離開,到門外溜達去了。
場子倒是清出來了,柳幻雪反而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尤其是看到風凌絕那雙總是散發着幽冷的眸子,她更是有些不安:“表哥,我……”
“城主怎麼回事?”風凌絕淡然開口,“爲什麼由楚君聰換成了你,今天又從你換成了楚君聰?”
柳幻雪看着他,目光幽怨,面上卻保持着微笑:“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從今往後我不再是城主,而且我準備離開這裡了。”
風凌絕點了點頭:“確定不會後悔?”
柳幻雪愣了一下:“什麼?”
風凌絕挑了挑脣,算是笑了一下:“錯過一個真心喜歡你的人,你確定不會後悔?”
“你說什麼?”柳幻雪吃了一驚,居然騰地站了起來,“表哥,你……”
風凌絕又笑了笑:“你是不是真的以爲我不知道爲什麼你會成爲西城的城主?別忘了,我的護龍衛一向不是吃素的。”
沐雲蘇偷偷翻個白眼:明明就是昨天晚上聽人家牆根才知道的,還說的跟真的一樣。
柳幻雪卻顯然沒有懷疑這一點,所以越發錯愕:“你……你知道了什麼?”
“比你認爲的多。”風凌絕不動聲色,一副瞭若指掌的樣子,“至少我知道,這城主之位是楚君聰讓給你的,而且是心甘情願。”
柳幻雪慢慢坐了下去,眼中居然浮現出一絲淡淡的歉意:“是,他……他真的是個很傻很傻的人。當初他說喜歡我,願意爲我做一切,我當然不相信,就說既然這樣,我想做西城城主,你怎麼說?結果他二話不說,立刻把城主之位讓給了我。我還是覺得他是在做戲,就一直把城主做到了現在……”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了然:原來是這樣?看來楚君聰對柳幻雪真的不是逢場作戲。
風凌絕轉頭看向柳幻雪,接着問道:“那麼現在,你還認爲他是在做戲嗎?”
“不,所以我要把城主還給他。”柳幻雪苦笑了一聲,“他是個傻傻的好人,我不能再坑他,纔想離開的。”
風凌絕目光平靜:“爲什麼不考慮接受他?你應該看得出來,他比我更適合你,適合的纔是最好的。”
“你、你也這樣說?”柳幻雪大感意外,目光也更加幽怨了幾分,“我知道他是好人,可是我……我對你始終……我……我放不下。表哥,我知道過去我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可我那時也是太年輕,太輕狂不懂事……”
風凌絕笑了笑,點了點頭:“我明白,誰能年少不癡狂,做錯事也是人之常情。我現在漸漸覺得,過去我對你可能真的有些過分。畢竟我們有婚約在先,毀約是我不對,所以就算你做了對不起我的事,也是我逼你的,應該不全是你的錯。”
“表哥!你……你肯這樣說?”柳幻雪的眼淚刷的流了下來,彷彿要把這些年所有的委屈痛苦全都發泄出來,“天哪!我是不是在做夢?我居然能聽到你對我說這樣的話?我……我在做夢是不是?”
風凌絕能說出這樣的話,昨天晚上偷聽到的一切起了決定性的作用。他是真的沒有想到,柳幻雪居然一直在爲他的內傷努力,並沒有因爲他毀容、殘廢、命不久矣而放棄,這份癡情他縱然不能接受,至少也該給她一份起碼的尊重。
狐王雖然狠,雖然絕,卻絕不粉飾自己的錯誤,有錯一定認。
看到她哭成了淚人,風凌絕皺了皺眉,以眼神示意沐雲蘇。沐雲蘇點頭,上前替她擦了擦淚:“表妹莫哭,哭多了眼睛就不亮了,會變醜。”
“是嗎?”柳幻雪一向最愛惜自己的容貌,可是這次卻沒有停手的意思,眼淚反而流得更兇了,“醜就醜吧,誰會在乎?反正表哥又不在乎……”
“那是他沒福氣。”沐雲蘇微笑,“真正在乎你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是你不懂憐取眼前人罷了。”
柳幻雪哭聲一頓,不自覺地擡頭看她:“表嫂,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