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災後最易出現的便是胃腸道疾病。夏季氣溫高、溼度大,爲腸道致病菌的生長繁殖提供了適宜的自然條件。
而且人們夏季出汗多,大量補水過程中,稀釋了胃液,降低了局部抗力,爲致病菌的侵入創造了條件。
特別是洪水容易污染食物源和水源,如果在飲食時忽視消毒殺菌更會助長病菌侵入人體。
而這裡的人根本沒有什麼殺菌消毒的概念。
肖瑤只得告訴吳新勇,到處張貼布告,提醒城中百姓“飲用煮沸的井水;食物要生熟分開;不吃**變質的飯菜;不吃淹死的家禽家畜;不使用污水洗瓜果、碗筷;家有病人送治療所診治……”
因爲大部分人不認字,吳新勇便命衙役天天敲鑼,在街上轉悠着高喊以上內容,提醒居民和商戶一定遵守。
當然了,病人的治療更重要。
除了白纖塵給衆人預防性服藥外,病人及帶菌者一律隔離治療。
肖瑤開的藥方便是前人的效方,個人份的話便是:“柴胡、檳榔各三錢,川厚朴、草果各二錢,知母二錢四,赤芍、黃芩各三錢,甘草一錢。”
兒童自然酌減。
此方可和解表裡,開達膜原,闢穢化濁,清熱燥溼。
本方系在《瘟疫論》達原飲的基礎上,加柴胡而成。
除了服藥治療,瘟疫的防護也非要重要。
肖瑤嚴令各治療點“對廁所和病人嘔吐物、地面、衣物等進行嚴格消毒。”
除此之外,因爲沒有現代的輸液之法,只能通過讓病人喝糖鹽水來補充體液。
最好是糖鹽水,或淡鹽水。
不管是哪一種霍亂,發病的主要特點就是劇烈的吐瀉,最後的死亡原因也多是因爲嚴重脫水導致的脫水性休克,和由脫水引起的毒性物質積聚,從而引發臟器損傷、衰竭。
這樣的治病原理下,能及時充足地補充體液就是至關重要的,可以說,跟藥物治療的作用同等重要。
李大夫和其他太醫對此法聞所未聞,肖瑤無法深入地跟他們講些葡萄糖、電解質、鈉之類的專業名詞,只能大致講解了一下道理。
總之,就是一句話:“病患腹瀉、嘔吐,會導致身體嚴重脫水!若是能補充大量的糖鹽水,會迅速恢復體力、減輕疲勞,增加身體的抵抗力!”
在醫術和治療上,李大夫自然對肖是言聽計從,其他太醫也早已經習慣於肖瑤的指揮了,聽肖瑤說對病人治療極好,便一致同意給病人服用糖鹽水。
李大夫問:“怎麼配?”
“一斤水大約配一錢細鹽、一分糖。”肖瑤道:“若是沒有糖,只配細鹽也可。不過呢,就沒有糖鹽水的效果顯著了。”
白纖塵二話不說,直接讓送藥材的車隊捎糖過來。
這個時代,沒有肖瑤想要的葡萄糖,不過都是南方甘蔗榨出的蔗糖,是比較粗糙的。
不過,聊勝於無吧。
等到城裡的情況穩定了,肖瑤又命吳新勇派人到被淹的村莊去。
“提醒村人洪水退後,水淹地區的村莊和住戶,必須進行徹底的室內外清理,及時清除處理垃圾和人畜糞便,開展內外消毒和清潔處理工作。”
“必須做到洪水退到哪裡,環境清理就搞到哪裡,消毒、殺菌工作就跟到哪裡。”
吩咐衆人牢牢記住了,便讓他們帶着生石灰下了鄉。
其實,這個時代能用的殺滅藥物也就是生石灰!
當然了,肖瑤把這些早就交代給了軒轅離。
只是,大軍主要任務放在修築大堤上,不知道瘟疫防止工作做得如何。
因爲消息傳遞不便,兩人已經多日未聯繫了。
軒轅離身邊只是跟着幾個普通大夫,肖瑤隱隱有些擔憂。
城中,醫治病患的事兒由肖瑤解決了,吳新勇的心思更多地放在流民的吃飯上!
“災民過來之初,城裡也有商賈富戶曾在城外開設粥棚,施粥救人。衙門的糧庫雖然開了,卻不能全部放出。流民源源不斷,不知道到底流民有多少。”
“城門口如今還能每天施一頓粥,若是流民再增加,一頓粥也管不了……若餓死之人多了,只怕疫病也就更爲嚴重……另外,大批流民聚集城外,餓急了,便會生出民變來……”
肖瑤是大夫,自然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防控疫情,卻忘了,眼下那些流民更在乎的可能卻是填飽肚子!
人餓極了,可是連親生兒子都敢吃的!歷史上,這種事情並不是沒有發生過!
這些災民全身攜帶的乾糧早就吃完了,若是沒有糧食,民變出現,動亂便跟着來了!
一想到這些人的吃飯問題,肖瑤突然心便亂了!
胡家莊自己家裡的存糧數萬斤,萬一要是成了流民們的目標,可怎麼辦?不僅會搶糧食,只怕還會給家裡帶來疫病!
肖瑤突然渾身就打了個哆嗦,忙對月照道:“你騎馬回胡家莊看看,我很擔心他們。”
“是!”月照應了,隨即又安慰道:“姑娘莫擔心,主子早已派人保護老爺他們了!”
肖瑤點點頭,道:“我知道,可是心裡還是不安,你且回去看看吧。我來了這麼幾天,竟沒有時間回去,心裡着實掛念得很。”
真若是忽然涌來幾百上千人,那幾個兵士恐也擋不住。總不能對着老百姓大開殺戒吧?
略頓,肖瑤又道:“再說,不少災民從東邊到明城來,胡家莊是必經之地。咱們家又挨着官道,父母都是心善的,莫收留了不該收留的人。”
引狼入室的例子不是沒有。俗話說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月照交代月華仔細照料肖瑤,自己騎馬走了。
肖瑤一天都掛念着,到了晚間月照回來,道:“姑娘放心,家裡無事。老爺和夫人在官道處設了粥棚,胡員外家和咱們家,一替一天地在路邊施粥和白開水。”
“來往的百姓沒有在胡家莊停留的,家裡沒有進過人,莊子上藥田也都好好的,沒有出亂子。”
肖瑤鬆了一口氣,問:“家中誰在?”
“江水帶着十幾個侍衛在呢,姑娘無憂。”月照道:“知道姑娘掛念着,夫人也說了讓你小心,自己千萬莫染了病。”
肖瑤點點頭,道:“嗯。這個我知道,防護時刻做着呢。”
第二日一大早起來,天氣陰沉沉的,厚厚的烏雲從東邊壓過來。天上沒有一絲風,空氣憋悶得很,雖沒有了太陽,卻感覺十分悶熱。
肖瑤身上黏膩膩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便要洗澡。
月照和月華忙收拾了熱水送過來,道:“姑娘好好泡泡吧,好久沒痛痛快快洗個澡了。”
“嗯。”肖瑤點點頭,道:“也是。這兩日病人漸少,不如今日便晚些。”
當真舒舒服服地泡了個熱水澡。
月照過來,伺候着肖瑤穿好衣服,正給肖瑤擦着頭髮,白纖塵過來了。
月照忙要給肖瑤束髮,肖瑤卻道:“無妨。”
披着頭髮見人,肖瑤很習以爲常,卻不知在這裡竟是男女之間的一個忌諱。
肖瑤浴後新裝、俏臉暈紅、長髮披肩,皁香撲鼻。
白纖塵見了,俊臉一紅,不自然地咳了一聲,忙轉了頭。
這丫頭,竟不知道女人這個樣子只能給相公看嗎?
“坐吧。”肖瑤問,“可是有事?”
無聲地嘆了一聲,白纖塵坐下,轉頭看着屋外的天空,答道:“這天,怕是要下雨了!”
話音未落,外面便突然起了狂風!
月照驚呼了一聲,忙衝了出去,七手八腳地開始往屋裡收東西。
肖瑤和白纖塵兩人靜靜地坐在屋裡,看着外面的天空。
又是一陣風,烏雲翻滾,很快便遮黑了半邊天,屋裡的光線便暗了。
地上的熱氣跟涼風攙合起來,夾雜着腥臊的乾土,似涼又熱。街上便傳來雜亂的聲音。
有車伕急速跑走的腳步聲,有馬蹄疾馳的踏踏聲,有商戶喊着小廝“快收幌子”的聲音,有小攤販們打碎碗盆的破碎聲。
院中便開始落下大滴的雨來。
肖瑤皺眉道:“只怕是場大雨!”
“嗯。”
白纖塵輕輕地嗯了一聲,也不再說話,呆呆地看着院中越來越密集的雨滴。
此時,大街上的小販們慌手忙腳地收拾攤子,行路的加緊往前奔。又一陣風過去,街上的幌子、小攤、行人,彷彿都被風捲走了,只剩下柳枝隨風狂舞、雨滴噼啪亂響。
月照和月華收拾好了院中的東西,來到屋裡,見二人遠遠地坐着,便問:“姑娘、公子,可要喝茶?”
白纖塵轉過頭來,俊臉含着笑,桃花眼微微彎起,看着肖瑤道:“不用了。我來是要說一聲,明日我們要到東邊去了。”
肖瑤心中一沉,“水災區?”
“是。”白纖塵道:“你便留在此處吧。我和李大夫、別的太醫一起,明日就走。”
明城城中的疫情已經控制住了。新發現的病例幾乎沒有,連續三天沒有新增的死亡人數。那些重症的,病情越來越輕。說明肖瑤她們的治療有效、藥物對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