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皇宮。
冷月當空、寒風呼嘯,皇宮大殿皆覆了白雪。燈籠光淡,卻比不得杯中酒冷。
“皇上,夜已深了,請安寢吧。”
流霜放下手中酒杯,擡頭望向殿外。
老樹亂枝、隨風狂舞,白雪簌簌落下。一地月光清冷,遠處夜梟孤鳴,恍若失侶。
“皇上,起身吧。”
流霜隨聲應道:“嗯。”兩手按着桌子,腿腳竟然軟了。
太監過來扶起,流霜猛地一推,身子竟然打個趔趄,胃裡翻天倒海似的翻騰,“哇”地一聲吐了!
太監們慌忙過來服侍,流霜卻連連嘔吐不止。
食物吐淨,便是苦苦的膽汁黃水,到得後來,便是刺眼的鮮紅了……
衆太監嚇得心頭直跳,連呼:“宣太醫!快宣太醫!”
“不用!”
流霜跌跌撞撞地扶着太監,來到窗邊,定定地看着南邊的方向。
呼嘯的寒風撲面而來,流霜一個寒顫,身子便覺發冷。
“皇上,喝口熱茶漱漱口。”
“嗯。”
“皇上,風涼。您安歇了吧?明日還要早朝呢。”
“嗯。”
流霜推開太監,自己腳步不穩地來到寢殿,看到龍牀,重重地躺了上去。
迎面躺在偌大的龍牀上,看着大殿中的雕欄畫棟、錦被綢幔,流霜“吃吃”地笑了。
“此處不過是個好看些的牢籠,雖精緻奢華,不過還是一個牢籠……只關了我一人的牢籠!”
太監滿心擔憂,低聲勸道:“皇上,夜很深了……”
流霜無聲地嘆息了一聲,從牀上坐起,蒼白的臉上微微發苦,輕聲道:“傳那替子過來。”
……
薛城,西詔王府。
薛昊看着滿院子的箱籠、馬車,怒:“你們是怎麼辦事的?!婚期已經近了,單子裡竟還有這麼多尚未準備!”
薛成便苦了臉,道:“王爺,不是小的門不盡力,實在是得不到!”
“哼!”薛昊黑着臉,怒:“此番賀喜,乃我西詔在南豐首次露面。平西王大婚,我西詔豈能落後與人?”
想想自己說的話,又覺得不對,“平西王是南豐王爺,我西詔是南豐一郡,爲其大婚送賀禮,是理所應當。不過,說實話,若是娶了別人,我倒不會如此上心。”
薛成看着一臉怒氣的薛昊,有些無語。
什麼話都讓你說了,我們下面這些辦差的可就苦了!
薛昊翻看着院中馬車和箱籠裡的各色珠寶、綢緞,道:“世人皆知,小神醫肖瑤是我薛昊的救命恩人,又是薛娜拜師學醫的夫子,她嫁人,我西詔自然是要大送賀禮的。”
肖瑤是西詔大妃之女,此乃機密,並不爲西詔所知,就連西詔大妃生還的消息也是瞞了天下的。
肖瑤和流月都不是熱衷權勢和名利之人,是以,二人的身份知之者甚少。
此次大婚,薛昊自然是要到場的。
“肖瑤是吉祥阿媽的女兒、小娜的姐姐,說起來也算是自己的妹妹。”
“此生既不能成夫妻,便做了自己的妹妹吧!此禮不是爲了軒轅離賀喜,而是算是肖瑤孃家的陪嫁吧!”
薛昊一邊做着自我安慰,一邊催促着手下準備賀禮。
薛成剛出了院子,便又回來稟報,“王爺,那幾個老臣又來了。”
薛昊一聽,頭便疼了,“這幾個老東西,真是的!”
第一個進來的便是呼查大將軍,後面跟着的便是原來的左丞相、現在的知州。
兩人一進來,便看見滿院子的車馬,個個都大吃一驚,齊聲問道:“王爺,這是要去哪裡?”
沒聽說要去哪裡遠行啊?怎地行裝都製備好了?
薛昊把兩人迎進來,笑着說:“不去哪裡,只是在檢查賀禮。”
呼查大將軍眼睛一亮,問道:“賀禮?難道是去京都給平西王的大婚賀禮?”
薛昊有些咬牙切齒,“不,是給小神醫肖瑤的大婚賀禮!”
薛成暗暗嘀咕:“非得分那麼清楚,這有什麼區別嗎?小神醫肖瑤就要嫁給平西王軒轅離了,給誰還不是一樣?”
呼查大將軍是個武將,沒那麼多彎彎繞,聽薛昊的話,便問:“不是給平西王軒轅離的賀禮嗎?”
薛昊眼睛一瞪,“小神醫肖瑤是我救命恩人。軒轅離不過是個跟我一樣的王爺。”
知州道:“王爺,要妥當,當準備兩份纔是。”
薛成忙點頭。
“西詔是南豐一郡,當爲南豐王爺大婚準備賀禮纔是。老臣本以爲這些便是了。”
薛昊一頭黑線,“照你們這麼說,還要備上兩份?”
仨人相互看了一眼,異口同聲道:“是的,王爺!”
從禮節上講,三人的話是對的。從感情上見,薛昊是一百個不願意。卻拗不過三人,只得依了。
薛昊道:“我來寫!”很快重新寫了禮單。
這張卻是需要新置辦的禮單,不過是些普通的金銀珠寶,雖數量多些,卻無甚奇特之處。
薛成看完,一頭黑線,“王爺,這份和以前那份差得實在太多。恐南豐……”
“那份是給小神醫的嫁妝!你們接着採買,不得延誤。”說着,薛昊瞥了一眼剛寫好的禮單,“這份纔是給軒轅離那廝的賀禮。”
薛成拿着禮單,嘀嘀咕咕地去了。
呼查大將軍和知州便不在說什麼了。因爲,今天過來,賀禮不是重點。
看着外面院中的車馬、箱籠,呼查大將軍道:“平西王抱得美人歸,王爺你何時……”
知州也道:“我西詔美女不遜色於南豐,王爺若是願意,我們這些老臣可要替王爺操辦了。”
薛昊有些頭疼,自封王以來,老臣們便天天遊說納妃之事。
肖瑤這丫頭今生是不能的了,既不是她,便可以是任何女人,不如便聽了他們的話,隨便娶好了。
“等本王從南豐回來再議吧。”
不看那丫頭上了花轎、入了洞房,心裡總有不甘!
呼查大將軍和知州一聽,眼睛都是一亮,“王爺這可是準了?老臣們便給王爺開始選妃之事了!”
薛昊有些無力,“你們先昭告西詔各州,等本王回來再定奪吧。”
……
南豐京都,白府。
白老爺子一大早就氣呼呼地,拿着柺棍過來敲門,“你這個臭小子,給我出來!咦,人呢?死哪兒去了?”
白纖塵的屋裡卻靜悄悄的。
大丫頭忙急匆匆地出來稟報,道:“老爺,公子他一大早就走了,連早飯也沒用。”
“去哪個店了?”
“公子說去南方了!”
“南方?我怎麼不知道?”白老爺子一臉懷疑,問道:“南方的生意出什麼事兒了?需要他這個家主親自跑去,去幹什麼?”
大丫頭皺眉,道:“公子說,去採買些賀禮!好似不是咱們府上的生意有什麼事兒!”
白老爺子一聽,便把柺棍在地上敲得“砰砰”響,轉身邊走邊罵:“這個沒出息的小子!到現在還忘不了!我準備的賀禮天下誰也比不上,還嫌不夠!真是要氣死我這個老頭子……”
……
胡家莊,肖家。
肖靖這幾天一直悶悶不樂,肖文和趙秀麗忙得暈頭轉向,也顧不上他。肖靖便拉着趙昌澤到了山上,兩人蹲在肖文的陷阱邊,從天明到天黑。
趙昌澤問:“阿靖,你真的是在這裡等獵物來嗎?”
肖靖搖搖頭,“不是。”
趙昌澤問:“可是有什麼心事?”
肖靖點點頭,“是。”
趙昌澤問:“能給我說說是什麼事兒嗎?”
肖靖搖搖頭,“不能。”
趙昌澤問:“我能幫上什麼忙嗎?”
肖靖搖搖頭,“不能。”
趙昌澤問:“那,我們現在做什麼?”
肖靖搖搖頭,“什麼也不做。”
兩人便都沉默了。
月亮升了上來,樹影斑駁,兩人依然呆呆地坐在冰冷的大石上。
趙昌澤問:“可是和女孩子有關的事?”
肖靖點點頭,“是。”
趙昌澤道:“我喜歡張霞,你可不要跟我爭。”
肖靖搖搖頭,“不會。”
趙昌澤道:“我喜歡那丫頭好幾年了,你可不要跟我爭,你爭了我也不會讓的。”
肖靖搖搖頭,“我不喜歡張霞。”
趙昌澤問:“那你喜歡誰?”
肖靖搖搖頭,“我不能告訴你。”
趙昌澤問:“我猜猜,是不是薛娜?”
肖靖搖搖頭,“不是她。”
趙昌澤問:“那是誰?我知道,我們村的女孩子你都看不上。”
肖靖點點頭,“南豐國沒有我看得上的女孩子,因爲我看上北齊的一個女孩子了!”
趙昌澤問:“什麼時候看上的?”
肖靖便流了淚:“不知道……”
趙昌澤問:“不能去提親嗎?”
肖靖泣不成聲:“不能……”
趙昌澤問:“她可是已經有了婆家?爲何不能去提親?”
肖靖點點頭,“是的,她有了婆家!”
趙昌澤問:“若她也喜歡你,何不跟那家退婚?多補償些也就是了。”
肖靖搖搖頭,“她歡喜嫁給那男人。”
趙昌澤問:“那你準備怎麼辦?”
肖靖擦掉了眼淚,“我忘不了她,恐終身不能娶妻了……”
……
南豐平西王軒轅離將去明城胡家莊肖瑤的賜婚聖旨傳遍了南豐和北齊。大婚之日尚未到,而肖瑤的十八歲生日卻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