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的祺兒、本宮捧在手心裡的寶竟然對本宮說這種話!他竟然說,就算本宮被抓了,也不管本宮的死活!”她脣角勾起無力苦澀的笑,眼角的魚紋尾也似乎更深了,“本宮教得很成功,該開心的,慶福,你說,是不?”
一旁侍候的太監慶福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軀,“娘娘,您……您別傷心。十皇子這樣,他是長大了,是真的能堪當江山重任了。”
“可本宮的心,好痛……”她捂住心口,“本宮突然就明白,爲何他不願意送出鳳驚雲,也許,把她送給皇帝,祺兒的心,就會像本宮現在一般……痛楚。”
“娘娘,您總算理解十皇子了。”慶福是欣賞鳳驚雲的,覺得從來沒有哪個女子如她那般的美,連前太子妃都不肯當,淡泊名利,又醫術過人。
“爲何他喜愛的是鳳驚雲,一個本宮絕對無法容忍的女人!”她面色含怨,“她連本宮都敢惹、敢下毒手,本宮饒不了鳳驚雲、絕饒不了她!”
“皇后娘娘……”受了君佑祺吩咐的侍衛朝皇后比了個請的手勢,“屬下帶您去十皇子指定的安全地方。”
把她堂堂一國皇后藏起來,宇文沛突然明白,兒子這是要逼宮啊。
再怎麼樣,哪怕祺兒再傷她這個做母親的心,他都是她唯一的兒子。
等着……
祺兒叫皇帝等着……她恍然明白,未時這個好時辰,很吉利……她的兒子,是要挑在這個時辰篡位。
未時總體來說,長達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足夠他與鳳驚雲拜完堂,再返回皇宮做很多事情。
大婚之日篡位。果然,她的兒子是個根本不會爲了女人糊塗的人。
當初,她叫他娶九門提督之女趙月凌,他卻說,娶她毫無價值,因爲趙月凌之父趙毅是被君寞殤收買了的人。要不了幾天,他就會派人殺了趙毅,安插上他自己的人。如今,前任九門提督趙毅已死,新的九門提督確實是祺兒的人。
他的祺兒,根本不需要她操心,運籌帷幄,早已一切盡在他的掌控中。
相信祺兒,從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他蟄伏多年,是該執掌天下的時候了!
她稍放下心,信以兒子的能力、智謀,一定不會輸給殤王那個妖孽,可她仍是擔心他成功與否。
贏,則得天下。
輸,就沒了命。
豈能不憂。
“上天,你一定要保佑祺兒成功!”雙手合十,她向着蒼天誠心地祈禱。待祈禱完畢,才隨着君佑祺的侍衛去安排躲藏。
……
乾坤殿,帝王寢居里,老皇帝君舜在牀上語無倫次地啞喝着,“小李子、小李子!”
偌大的寢宮內一個隨侍的太監也沒有。
只有老皇帝一人坐在牀上,鞠樓着背嘶啞地喊,“來人啊!小李子!”
他大聲的喊着,老邁的聲音早已嘶嘎破碎,幾乎發不出聲來,“朕要喝茶!朕渴了,朕要喝風調雨順茶!”
沒有人應他,他的嗓音迴盪在寢宮裡。
更顯寢宮的淒涼。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他一口茶也沒有喝過。
起先他還在等着老十把鳳驚雲送來,或者等着老十派人接他去與鳳驚雲拜堂,想老十把新郎換成他。
他就一直等着……
然後,他渴了,吩咐小李子去給他泡一壺喝了很長一段時間了的、名爲風調雨順的茶。
小李子人是出去了,離開寢宮後,從昨兒夜裡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等了許久,他惱怒得想殺了小李子,準備派人去捉拿小李子,直接砍了他的腦袋。敢叫皇帝等,小李子那個死太監是活膩歪了!
想死,他自然成全那個狗奴才。
他下令喚人,沒有人應。
他又喚,依舊無人。
這才驚覺,這段時間,他所有的親信都派去殺殤王了,身邊一個可用之人都沒有,完全成了傀儡皇帝。
喊了半天,寢宮外頭一個人也沒進來。侍衛與侍候的太監都不知道哪去了!
接着,他是越來越渴,越來越難受,整個人注意力不能集中,蒼老的身體一時冰冷、一時火熱、全身的關節都在痛。
他又猛然發現,喝了那麼久的風調雨順茶,已經有癮頭了,不喝難受、痛苦得他想死。
一直以來,那茶是小李子給他泡的,那茶一定有問題!
他要宰了小李子,可沒有人聽他的話。乾坤宮裡靜得好像只有他這個皇帝。
由起初的憤怒到慢慢地妥協,時辰過去越久,他甚至數度哀求起來。
還是沒有人理他。
他就像被人遺棄在了寢宮裡。
他的雙腿被君寞殤那個邪孽打斷了,下不了牀,他喊叫得累了,在牀上不斷地打滾,不止斷腿好不了的傷在痛,全身的關節痛得像要散架!
“啊……”不知道第多少次,他慘嚎着,一滾,整個老邁的枯瘦的身軀翻掉下牀。
咯嚓一聲,骨頭脆斷的響聲。
“啊……”他慘叫起來,肋骨摔斷了!
他痛得齜牙咧嘴,老眼昏花,整個人也昏昏沉沉的。
忽然,他看到門口有人,是一身白衣的鳳驚雲千嬌百媚地走了進來,她手裡還端着一壺茶,嬌言軟語,“皇上,您要的茶水……”
“快快!”他急切地點頭,擡起手想撫摸她,奈何手軟得連擡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你侍候朕喝。”
“是,皇上。”嬌滴滴的聲音酥人骨髓,鳳驚雲朝他拋了個媚眼,抿一口茶水沒嚥下,就風情萬種地吻了過來。
老皇帝張嘴對上去,又是吸、又是咬,嘬了半天,竟然什麼也沒喝到,“鳳驚雲,你耍朕嗎!”
怒喝一聲,用盡全力,一巴掌朝她揮去,發現揮了個空,定睛一看,哪有鳳驚雲的影子,方纔只不過是他太想鳳驚雲、太想喝茶,出現了幻覺!
“父皇……”不輕不重,又很斯文的男聲響起。
老皇帝聞聲,趴在地上緩緩擡首,見一襲紫衣貴冠的君佑祺正走進寢宮,那麼尊貴、那麼明朗的身影,那麼真實,“你……你是真的還是幻覺?”
“父皇是說,你方纔幻覺看到鳳驚雲了?”他微微地笑了起來,“兒臣見到你的急色樣了。不止看到她,父皇還幻想着她以嘴餵你喝茶?”又笑着回答了老皇帝的問題,“父皇,兒臣是真的,不是你的幻覺。”
“祺兒你真的來了、太好了!”
“兒臣來,可不是好事啊,父皇。”
老皇帝不管那麼多,吃力地爬過去,“快,祺兒,朕要喝風調雨順茶,快去命人給朕泡茶!小李子他反了!”
“皇上,奴才已經給您將茶泡好了。”小李子端着托盤,站在君佑祺身後。托盤上不止擺着一壺冒着熱氣的茶,還有一個長方形的精緻的黑檀木錦盒。心中腹誹:他一個小小的太監哪敢反,真正反的人是十皇子。皇上真是有眼無珠,或者,就是有珠也沒辦法了。
“你個****,快把茶給朕端過來……”
“只要十皇子下令,奴才就照辦。”小李子態度很恭謹。
老皇帝很不滿,卻馬上對君佑祺說道,“老十,快,你快讓他把茶水給朕喝!”
“給你也沒問題。”君佑祺打開小李子端的托盤上的黑色錦盒,從盒子裡取出半卷聖旨,“父皇還記得這半卷聖旨嗎?”
“記……記得。”他昏沉沉地道,“朕說過,只要你把……鳳驚雲送來,朕‘享用’過了她,另半卷聖旨,就給……給你。”
他嗤笑,“原來父皇還記得。”
“快……朕要喝茶……”老皇帝像一條狗一樣爬到他腳下,巴抓住他的腿,“老十……給朕喝茶……求你……”
君佑祺低首瞧着皇帝,只見他精神萎靡、肌瘦面黃、眼眶深深凹陷,瘦得只剩一把柴骨頭的模樣,“父皇當日也是如此求君寞殤饒你一條命?”
皇帝眼神散渙遊離,瘦如爪子的雙手緊捉着君佑祺的腿褲,“老十,朕求你……求你給朕喝茶……”
“瞧父皇這樣,哪還是一國之君,分明就是一個癮-君-子。”他語氣似有些不忍,眼裡卻沒什麼感情。
“什麼癮-君-子?”皇帝一時還不明白。
“給父皇好好解釋一下。”君佑祺朝小李子下令。
“是。”小李子恭順地一頷首,向老皇帝說道,“皇上,您喝的風調雨順茶雖然是番邦進貢的貢茶,小的按十皇子的吩咐,在茶裡添了罌-粟。罌-粟是一種能讓人成癮,脫不了癮的毒。您喝添了料的茶那麼久了,一天比一天癮頭大,已經完全離不開了,一但不喝,就像您現在這個樣子。據以前喝了癮了的人的情況看,會全身關節痛、渾身抽搐,嘔白沫,甚至窒息死亡。”
“你……你……”皇帝不知道是氣得,還是毒、癮太深,渾身發抖抽搐。
“父皇……”君佑祺溫和地說道,“您的嘴角流白沫了。”
老皇帝嚇得手一擦嘴,果然滿嘴白沫,“快,朕要喝茶!”
“另半卷聖旨在哪,告訴兒臣。您要喝多少,兒臣就讓您喝個夠。”
“好……”老皇帝一應,整個人感覺都像萬隻螞蟻在身體裡咬的難受,“朕說……”甩甩頭,“不能說……你還沒將鳳驚雲送來……”
“父皇都已經這副樣子了,還想着女人?”他冷笑,“就是送來了,你也享用不了。”
“朕要鳳驚雲……”老皇帝昏沉地嘶吼着,“朕要得到她!朕要她的身體……”恍惚中,他又看到了鳳驚雲,“雲兒……雲兒你來了……”
君佑祺見他陶醉的色-眯老臉,見他一臉在淫鳳驚雲的相,惱怒地一腳踢開他,“該死!”
老皇帝被踹飛數米,撞到寢宮中央的桌子又彈到地上,整張臉神情呆滯又癡迷,嘴裡冒着白泡沫,癡癡地喚着,“雲兒……朕愛你……朕要你的身體……你別嫌棄朕年紀大……朕愛你……”
“十皇子,不好,看皇上這樣兒,狀況不好,似乎隨時會斷氣……要不要,先給他喝點茶止癮?”小李子小聲地向君佑祺進言。
“不行。”他眉頭深鎖,“若是給他喝了,他一止了癮,腦子清楚了,更不可能說出半卷聖旨的下落。”
“可皇上這樣,萬一他……”皇上要是死了,十皇子沒有被立爲儲君的聖旨,稍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那可麻煩大了,殤王會以長子爲儲君的朝廷規矩登基爲帝的。
君佑祺太清楚事情的嚴重性,他看老皇帝一臉幾乎醉死的表情,已經嚴重處在幻覺中、甚至連要喝茶止癮都忘了。
那噁心的老臉,陶醉地像在與鳳驚雲交-歡!
君佑祺俊臉鐵青,怒得想一掌打死老皇帝,卻又突然計上心來,打了個手勢。一名黑衣死士出現在他身後,拱手,“主人。”
君佑祺對着他吩咐幾句,他會意地離開。
沒多久,侍婢錦屏穿着與鳳驚雲一樣的衣服,梳着與鳳驚雲一樣的髮型走進了寢宮。
方纔死士傳十皇子令,命她冒充鳳驚雲騙老皇帝取得另半卷聖旨。
她邁着蓮步款款走到老皇帝身邊,俯下身,伸出白皙的手動作輕柔地撫着皇帝乾巴的老臉,輕啓紅脣,“皇上,雲兒來看你了。”
老皇帝半眯半睜着呆滯的雙眼,“雲兒?”
“皇上,我是鳳驚雲,我來看你了……”她主動跪在他跟前,“皇上,我不嫁給十皇子了,我愛的男人是皇上您……”對着一張老枯臉差點吐出來,她卻眉目深情。
皇帝高興地咧開了嘴,一口黃牙許久不刷牙冒着腥臭,“你真的愛朕?”
“是啊,皇上,我愛您……”錦屏裝着深情地凝視着皇帝,心中萬分地緊張。如果完不成主子交待的任務,她的人頭,就得落地。
“雲兒不愛朕的……”他像是無意識地喃喃。嘴角白沫直流。
“說不愛你是騙你的。”錦屏吻着他一張佈滿褶皺的老臉,“皇上,我是愛您的……”觸到泡沫,她差點就嘔出來。
恍惚中,皇帝完全將眼前的女子當成了鳳驚雲,他一顆心肝都醉了,牙齒顫顫,“雲兒在吻朕……在吻朕……”
“是的,皇上,我在吻你……”錦屏出言蠱惑,“皇上,您把另半卷聖旨放哪兒了?”
“朕……忘了……”他腦子裡一片空白,還真想不起來。
錦屏心急,還是吮、吻着皇帝的嘴,噁心地直反胃,“皇上,您好好想想,只要您告訴我,我們就馬上拜堂成親好不好?”
“好好!”他開心地笑了起來,泛着濁黃的老眼也眯了,“朕想想……想想……”
“您想起來了,我就好好服侍您,一生一世都愛您……”她繼續輕喃着。
“在……在……”他迷糊地想着,“在錦盒裡……”
“哪個錦盒?”她十分焦急。
“朕……朕記不得了……”
“您記不起來,我就不理你了……”
“別別……”他眼裡滿是癡醉,“爲了你,朕就是把江山給你都願意……你想讓老十當太子,朕就讓老十當太子,你要是想讓那個妖孽……”
君佑祺臉色一僵,朝錦屏使了個眼色。
錦屏會意地詢問,“我要是想讓殤王當皇帝,您……也肯嗎?”
“雲兒……”皇帝緊緊抱住她,白沫全吐在她身上,“朕對你不同於別的女子……你要相信朕,朕從來沒有那麼喜愛過一個女人,朕已經‘碰’不了別的女人了,朕連你的五妹晚嬪那生前那等美人都不感性-趣了,朕已經對別的女子無能了,只對你有反應,只要想到你,朕就想要……你要朕做什麼,朕就做什麼……朕要你……要你……”
他將她壓在身下,迷糊又狂亂地吻着、咬着。
錦屏強忍難受迴應着他的吻,“我相信皇上對我的愛,我信。皇上,我要您立殤王爲太子,你肯嗎?”又問。
“肯……朕恨那個邪孽……可爲了你,朕什麼都肯。”皇帝的口水親得她滿頭滿臉,“雲兒,讓朕愛你……”
聞言,君佑祺氣得肺都快炸了。
他拳頭不由得緊握了起來,指關節咯嚓地咯嚓地響着。他恨君寞殤!
爲什麼,連一向要誅滅那個邪孽的父皇,也肯爲了鳳驚雲妥協!
鳳驚雲的魅力還真是大,把姓君的男人一個個迷得暈頭轉向。
想起她絕色的容顏,想起她的一顰一笑,想起她的絕頂聰穎……
想起與她在荒島,什麼工具也沒有的環境下,全靠原始的一雙手,她是如何智慧地尋找食物、水源……
她的一切一切,都太讓人欽佩加迷戀。
別說姓君的,就是天下的男子,又有誰能不爲她動容?
錦屏依然在誘-惑着皇帝,“皇上,您還沒說另半卷聖旨在哪?”
“在錦盒……”他反射性地喃喃。
“我不是問十皇子手裡的那半卷,我是問您手裡用來要挾他的半卷……”
他嘶老的聲音啞得說不出話了,“雲兒,快點愛朕……快!朕好難受,全身的關節都痛,抱着朕,愛朕……”
“好,皇上別急……您再想想……”她一邊催促,一邊忍着冒酸水的胃,強迫自己吻下去,好惡心!
君佑祺神色一凜。想到錦盒……
他的目光落到一旁的小李子端的托盤的錦盒上。
那個錦盒是皇帝在前段時間給他半卷聖旨時,裝聖旨的。當時他只拿了半卷聖旨就走,錦盒還是後來皇帝派當時還沒死的老太監安祿來交給他的。說是讓他裝着聖旨,以便好好記着把鳳驚雲儘快送來一事。
他當時收了錦盒,把手裡的聖旨裝進盒子裡,想到父皇如此覬覦他心愛的女子,他是氣不打一處來。
派人暗中找遍了父皇居住的乾坤殿、乃至整座皇宮,另半卷聖旨始終沒找到。
托盤上的那個錦盒,當時就是父皇派安祿公公拿給他裝聖旨的。
盒子是打開狀態,裡頭一層名貴的明黃色絨布,裡頭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他靈機一動,倏地拿過盒子,從袖袋中掏出匕首,劃爛墊盒子的絨布一角,發現絨布下竟然有一方明黃色的布帛。拿出布帛攤開一看,正是他要的另半卷聖旨!
他手中的半卷聖旨是有雕花木嵌邊的,而那布帛卻沒嵌邊,就是半塊布藏在墊盒的絨布與盒底夾層裡。難怪他沒想到另一半聖旨就在盒中,因爲盒中的情況,一眼就能看得一清二楚,還以爲另一半聖旨也是嵌邊的。
將嵌邊的聖旨與盒子裡取到的半塊布對接在一起,君佑祺俊逸而又因受傷顯得很蒼白的俊臉滿是高興,“終於找到了!本皇子終於找到另一半聖旨了!”
瞧着聖旨上皇帝的親筆字跡,赫然地寫着立十皇子君佑祺爲太子!末尾的玉璽大印,皇帝的親筆書名……
有了這張聖旨,他君佑祺就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啊!
他興奮得難以言表。
忽然,他看到皇帝壓着屏錦,扯開了她的衣裳,那枯老的男軀壓着她的身體,卻一點‘用’也沒有……
他又想起自己……也沒用了。
有點頹然地倒靠在牆邊,俊容滿是蒼涼、哀怨。
哀漠大於死心。
佈劃了多年、從有意識起,他就知道他優秀出衆,帝王之才,他要做皇帝!
努力了那麼多年……
就算真當了皇帝又如何?現今還有什麼意義?
他沒有後嗣,是個被廢了的廢物!
就算他當了皇帝,祁天國的萬里江山,也會毀在他手裡,也會後繼無人!
怎麼辦?
他的心頹然又無力。
小李子見主子得到了立爲儲君的聖旨,馬屁地跪下,“小李子恭祝十皇子……哦不,是皇上心想事成!”
“對,本皇子是皇帝!”君佑祺又振作了起來。他是皇帝!他不但要祁天國,還要掌控整個天下!就算祁天國毀在他手裡,哪怕天下毀在他手裡,又如何?
他放棄不了稱霸天下的夢。
他不甘心多年夙願達不成。
還有現下對他而言最最最重要的,他要至高無上的權力,他要找君寞殤報仇!
錦屏一聽聖旨找到了,剛想推開意識不清,已經吐了她一身白沫,隨時會死的皇帝。
哪知,君佑祺沉冷的眼光掃了過來。
她一時不敢動。
不知是譏誚還是可悲,君佑祺看着皇帝一口一個雲兒,那癡醉得願意去死的樣,突然覺得他的皇帝父親有點可憐,“想不到本皇子的父皇毒-癮發作得神智不清了,仍不肯說出半卷聖旨的下落。以爲是鳳驚雲,竟然老眼昏花的什麼都願意說,甚至願意立他恨得甚深的君寞殤爲太子。早知如此,本皇子早就命人易容成鳳驚雲……”
也不對。易容成鳳驚雲的相貌,難有如此精巧的人皮面具,易有破綻。父皇要是不受毒-癮所控,肯定能看出來。
“千金是難買早知道的……”他神情盈起苦澀,“若是早知道……”他又豈會被君寞殤給廢了?若是有早知道,他一定會真心待鳳驚雲,不會去利用,只要一腔真心,就如同她所說的,她選擇的人,最初原本是他。
他要是從來都是真心待她,他與她早就共結連理,早就恩愛異常,指不準連孩子都有了吧?可他這樣的人,初時又哪來的真心?
何況,她還是一個與慕容澈有關的女子,他又豈會不對她多留心計?
痛苦盈上眼簾,他現在不止失去了她,甚至再也不能擁有後嗣,再也沒能力愛她……
只餘一腔的又愛又恨又難堪。
瞧着皇帝那枯瘦的身體,君佑祺淡淡地笑了起來,“不得不說,父皇還是明智的。本皇子找遍了的另半卷聖旨,原來一直在我手裡。如此兵行險招。兒臣竟然還真沒料到你居然走這麼一步棋。其實,很多事,連兒臣自己也沒料到……”
淒涼的笑意又浮現眼瞼,他淡淡地陳述着,“父皇,你知道嗎?起初兒臣就是想拿鳳驚雲與你換立儲的聖旨的。她不願,綁的,兒臣也能設法將她送給你。兒臣讓你看到鳳驚雲的畫像,就是想你主動提出此一交換條件。然而,你真的提出來了……用她交換立兒臣爲太子的聖旨,兒臣卻又好憤怒,好難堪,好捨不得她!父皇,人都是善變的,對不?”
將手中的聖旨收進袖袋裡,他不甘地說道,“父皇你好-色,主動配合我的計劃,我卻捨不得鳳驚雲。我曾以爲借鳳驚雲要去霸天島尋找九轉穿山草一事,布了萬全之策,原以爲一定能取君寞殤的性命。想不到……”
霸天島上,慘絕人寰的是他君佑祺!
犀利漆深的眼中充滿了恨,恨意又隱去,目光望着那已經神智不清楚,卻仍在抱着‘鳳驚雲’的老皇帝,感慨地向錦屏下令,“好好侍候本皇子的父皇,他想要你,就給他吧。圓了他人生最後的夢。等他徹底得到你了,舒服了,就讓他死在夢裡吧。”
不戳穿父皇的夢想,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其實,給父皇喝‘風調雨順’茶,暫時止了他的癮,再派御醫救治。父皇是不用死的。
可他必需死。
父皇不死,他這個新太子如何登基?
“是。”錦屏瑟縮地聽令,忍着噁心,盡全力去服侍老皇帝。
關懷地瞧着皇帝那枯瘦的老臉,想到他多年來對自己的疼愛、縱容,君佑祺的心驀地一痛,像是在道別,“父皇總說,除了江山,你可以給兒臣一切。江山,兒臣自己會爭到。兒臣現在不向你要江山了,只是要你的命。父皇就做個好夢吧,你‘得償所願’,也不會有遺憾了。”
轉身,君佑祺離開乾坤殿寢宮,他卻並沒有走遠,只是走到了庭院中,目光無焦距地望着滿園幽雅的景緻。
皇家的庭院,大氣磅礴,風景華美。
“主子……”小廝園子走到他身後。鳳四小姐給他下的只是迷藥,他沒受傷,早清醒了。
“封鎖九門、控制皇宮、召集羣臣賀新帝登基……可都安排好了?”
“都照您的吩咐安排妥當了。”
“君寞殤呢?”
“他不但派了無數人找鳳驚雲,他本人就像瘋子一樣到處尋找……看樣子,他是離不開鳳驚雲的,連對朝廷政-事都放一邊了。”
“不,不會。”君佑祺冷然一笑,“‘三皇兄’跟本皇子明爭暗鬥,搶奪江山這麼多年,他是要江山的。不但要江山,還得了美人。他又豈會在此緊要關頭,什麼部署也沒有?他找到鳳驚雲了嗎?”
“回主子,沒有。”
“人在局中,當局者亂。何況君寞殤是一個癡情種,在大海里,生死關頭,他爲了鳳驚雲,連命都不要地共同赴死。本皇子真是想起來都感動。他竟然是如此地深愛着本皇子的——未來的皇后。”他笑着嘆息,“也因此,讓本皇子想到了如何贏過他。癡情的人,爲了女人不要命的男人,註定不適合做帝王,他註定輸給本皇子!”
一名侍衛快步跑來,“啓稟十皇子,殤王起兵造反!大批御林軍正在與我方人馬搶控皇宮……”
“他是猜到宮裡發生什麼事了,猜到我那最敬愛的父皇已經差不多歸去了。”君佑祺眼神明晰,“本皇子的三皇兄真是有先見之明,不愧是本皇子最好的對手。本皇子就喜歡那麼強勁的對手,如此頭破血流、不擇手段地搶來,才更有意義。”
太監小李子慌張地跑過來跪地,滿臉是‘悲傷的淚’,“十皇子,皇上……皇上他駕崩了!”聲音哽咽不已。他是十皇子的親信,被派遣在皇帝身邊,哪怕是十皇子要了皇帝的命,他裝、也得裝着悲傷。畢竟,皇上是他的主子的親生父親。也有點感嘆,皇家就是如此殘酷,血源、血脈,在江山皇位面前……
脆弱得不堪一擊。
主子曾說,皇家沒有愛情、沒有親情。
儘管不敢擡頭,他低着首,仍能感受到主子身上散發着無奈的憂傷。
皇上駕崩,主子心裡還是難過的吧。
君佑祺早就做好了送父皇駕鶴西歸的準備,真聽到他死了……他最敬愛的父皇再也不在了……
他仍舊內心痛楚不已。
深吸一口氣,他語氣悲痛,“傳令下去,擒拿亂黨!皇帝駕崩、舉國發喪!君寞殤篡位弒父,謀逆造反、大逆不道,天下得而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