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色的手鐲上纏繞了騰騰的黑氣。不是一道、兩道也不是三道,而是許多縷糾纏在一起,彷彿一個黑洞,正吞噬着手鐲裡綠色的勃勃生機。
沈絃歌心中陡然一沉,脣角的笑容已經瞬間凝固了下來。
雖然早就預料到這破手鐲會將三個土匪的死算在她的頭上,可沈絃歌卻做夢也沒想到,這次的黑氣竟然會多到這種程度。
一個子母蠱,最多也就四條人命而已。可此刻這手鐲裡哪才只四縷黑氣?
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呢?
沈絃歌左思右想,腦海中突然閃過滿峽谷的屍體。
難道,那些屍體堆裡還有沒徹底斷氣的?
沈絃歌心裡忍不住“臥槽”了一聲——
如果這也算她見死不救的話,這破手鐲未免也太坑爹了吧!
“大仙兒啊大仙兒,你這麼有靈性,能告訴這破手鐲到底是怎麼回事嗎?”沈絃歌生無可戀地嘆了一口氣,“這麼多的黑氣你到底消化得完嗎?如果消化不完,它會不會反噬我呢?”
大仙兒彷彿聽懂了她的話一般,突然停止了它“吸食”的動作,擡起頭衝她“喵嗚”了一聲。
爾後它竟然一反平常的冷豔高貴,伸出粉||嫩嫩的小舌頭在她的掌心處輕輕舔了舔,那模樣彷彿是在安慰她似的。
沈絃歌:“......”並沒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加提心吊膽了怎麼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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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傾盆大雨之後,天邊掛起了七色彩虹。
雨水將紅色的宮牆、金色的琉璃瓦沖洗得乾乾淨淨。雨後的皇城顯得格外的乾淨。可沈絃歌卻知道,這座富麗堂皇的皇城裡藏着數不清的齷齪事。
馬車在紅色的宮牆前停了下來。
一路上都不曾搭理她的沈錦繡終於在這時候回過頭來,一臉嚴肅地說道:“我警告你,待會入了宮可不要亂跑。
這裡不是咱們家,到處都是貴人,你若不小心衝撞了誰,自己受罰是活該,要是連累了咱們家,你可就是相府的罪人!”
沈絃歌:“......”這熊孩子,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好好說話了!
“那可未必!”沈絃歌忍不住懟她,“妹妹也沒進過幾次宮吧,你怎麼敢保證回頭捅婁子的就不會是你呢?”
沈錦繡揚起了她驕傲的頭顱,道:“我可是郡主的女兒!”
我前世還是郡主呢!沈絃歌想。
前世在東齊,別說郡主,就是尋常的公主都沒有她受寵。出入皇宮於她而言簡直是家常便飯。
倒是這輩子,她還是第一次踏入皇宮,心底難免生出點複雜而又難以言喻的情緒。
“瞧妹妹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哪家公主呢!”刺了沈錦繡一句之後,沈絃歌乾淨利落地跳下了馬車,將沈錦繡惱羞成怒的話語隔絕在馬車之內。
“二妹妹。”身後有少年打馬而來,錦繡絲袍玉簪束髮,一襲青衫襯得周圍的景色都跟着明媚了三分。
“兄長怎麼來了?”今晚除了世家的貴女,西京城的青年才俊也在被邀之列。當然,前者只是點綴,後者纔是真正的重頭戲。
長河公主已經到了婚嫁的年齡,既然顧行知並非良配,那麼其他青年才俊自然也該選看起來了。
不過朝中大臣入宮向來走的是午門側門,跟她們壓根不是一道。沈夜舟此刻匆匆而來,難道是出什麼事了不成?
“妹妹第一次入宮,我有些不放心,所以就跟過來看看。”沈夜舟的眉眼依舊帶着少年老成的沉穩,但退卻了平日的冷凝,此刻他臉部的線條卻顯得格外的柔和。
他利落地翻身下馬,走到了沈絃歌的身旁,壓低了聲線叮囑道:“以妹妹的聰慧,那些宮中禮儀爲兄並不擔心。只一點,你千萬不可......”
他話未說完,沈錦繡突然從馬車上探出一個腦袋,對着沈絃歌一臉惱怒地吼道:“沈絃歌,你一個妾生的女兒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
剩下的話,被沈錦繡統統吞進了肚子裡。她看着沈夜舟那張似笑非笑的俊顏,就像老鼠見了貓,臉色“刷”地一下慘白如紙:“兄,兄長......你什麼時候來的?”
可憐她剛纔被沈絃歌氣得七竅生煙,耳畔轟鳴作響,竟一點都沒注意到外面的動靜。
這個該死的沈絃歌,該不是知道兄長要來,所以才故意坑她的吧?
“三妹妹剛纔說什麼來着?誰是妾生的女兒?嗯?”沈夜舟微勾了脣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眼神卻如刀劍寒霜,凌厲得嚇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二妹妹的孃親纔是二叔的原配發妻吧!”
沈錦繡低下頭,白|皙的頸脖彎曲出倔強的弧度,滿是憤怒和不甘的黑眸裡閃爍着委屈的光芒。
“是我錯了。”她的聲音悶悶的,聽不出什麼情緒起伏,“方纔是我口不擇言說錯了話,還望二姐姐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跟我一般見識。”
說着,她彎下了腰,規規矩矩地朝沈絃歌行了個禮。
沈絃歌:“???”
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是沈錦繡這熊孩子被人給附身了?
饒是沈絃歌再遲鈍,此刻也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沈錦繡見了她就不再和她針鋒相對;哪怕她依舊看她不順眼,可是她卻再也沒做出過任何欺負她的事情。
甚而上次在兩個公主面前,她還有意無意地維護過她。
從前她親密地叫沈夜舟大哥哥,現在卻和她一樣客套疏離地叫他兄長。
往日她總是特別粘着沈夜舟;如今見了他,她卻跟老鼠見了貓一般。
沈夜舟到底做了什麼,纔會讓沈錦繡發生了這樣大的改變?
心裡有無數的疑問一閃而過,沈絃歌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沈夜舟,卻正好看到他眼中幾不可查的沉鬱之色。
突然間,沈絃歌就發現自己有些看不懂沈夜舟了。
她一直以爲在她和沈錦繡之間,他的天平是肯定偏向沈錦繡的。可看沈錦繡這委屈的小模樣,她忽然就有些不確定了。
因爲走神,所以沈絃歌並未立刻回答沈錦繡的話。見狀,沈錦繡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難堪之色。
她以爲沈絃歌是故意當着沈夜舟的面刁難她,一時憤恨不已,一時又覺得十分委屈。
“二姐姐要怎樣才肯原諒我?”說這話時,沈錦繡的聲音裡已經隱隱帶了幾分哭腔。她咬了咬脣,似乎豁出去了一般,作勢就要往下跪,“是不是非要我給你跪下,你才肯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