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再過半個時辰晚宴就要開始了。你要是再不去露華殿,回頭長河公主那邊又要......”見端陽臉色沉鬱,宮女詩情將剩下的話嚥進了肚子裡。
落日熔金,將整個天空渲染成一匹漂亮的錦緞。可任憑再絢爛的晚霞,也驅除不了端陽公主眼底的陰鬱之色。
“她要怎樣?向我發脾氣嗎?同樣是父皇的血脈,我憑什麼就要比她低一等了?”端陽一把將榻上的櫻粉色長裙掃落在地,平日裡總是充滿了天真和笑意的眼眸裡此刻陰雲密佈,冷得嚇人!
明明都是花一般的年齡,明明她們的生日相差不過半月,可憑什麼長河能夠得到全西京城的慶賀,而她卻連一件自己喜歡的衣裙都不能穿?
爲了討得淑貴妃的喜歡,平日她總是對長河百般謙讓。但凡她瞧上眼的,哪怕她心裡喜歡得要死,她也堅決不多看一眼。
她明明比她小,還要處處讓着她哄着她奉承着她。哪怕她沒有做錯,可只要她一個眼神過來,她就得乖乖彎下自己的頭顱向她認錯。
她伏低做小,雖是個公主,但活得比長河身邊稍微得臉的宮女還要卑微!
有時候她也瞧不起這樣的自己,但沒辦法,她想要活下去。想要在這個吃人不眨眼的皇城裡好好活下去。
她一直告訴自己,只要忍到她過了及笄之年,可以出嫁了,她一定要逃離這個讓人噁心的地方。
爲此,她甚至不在乎是不是會嫁給一個身患宿疾,命不久矣的男人!
但全世界好像都在和她作對一般,所有的人都瞧不起她。
她投懷送抱,人家敬而遠之;她主動示好,人家愛理不理。
她自問比長河聰慧,比長河努力,比長河多才多藝,甚至長得也不比長河差!
可他們憑什麼瞧不起她?不就是因爲她沒有投胎在一個貴妃的肚子裡嗎?!
她自問只要給她機會,她一定能夠大放異彩,驚豔衆人!所以在得知兩國皇子今晚都會出現在晚宴上時,她便決定賭上一把。
爲此,她特意將那條被她珍藏在箱底的緋色長裙找了出來。
這條緋色長裙是用南海進貢的鮫紗綴以深海明珠所制,原不該爲她所有,是她費盡心機才得來的。
可是因爲長河喜歡着紅衣,怕犯了她的忌諱,所以她從來不敢將它穿到大庭廣衆之下。只敢衣錦夜行,一個人在宮殿裡偷偷欣賞它令人驚豔的美。
直到剛纔,她鼓起勇氣,準備豁出去賭上一把。
她想讓衆人看看,精心裝扮過的她照樣可以豔壓羣芳。
她想讓所有的男子都知道,瞧不上她,是他們眼瞎!
只要讓北安三皇子看上了她,亦或者讓東齊七皇子改了主意,她便可以逃離這個讓人窒息的地方。
誰知還沒容她換上衣裙精心打扮,長河那邊便派人送來一條櫻粉色的長裙,美名其曰這樣粉fen嫩嫩的顏色才能襯托她的天真可愛。
可事實上,她知道這是長河今晚要穿她慣愛的紅衣,怕她同她撞了顏色,搶了她的風頭,她才特意用一條破裙子來收買她!
可是憑什麼?
她也不愛那些粉fen嫩嫩的顏色,什麼鵝黃嫩綠櫻粉,都不過是她爲了遷就她才故意穿上的。
她遷就了她十幾年,她卻連一次都不肯讓她!
她就當真那麼害怕她搶了她的風頭嗎?還是說,她這個好姐姐根本是在故意打壓她?
想到這裡,端陽眼底閃過一抹恨色。她低頭看着地上那條櫻粉色的長裙,忽然惡向膽邊生,一腳就狠狠地踩了上去。
“公主......”見狀,她的貼身大宮女詩情頓時慌了手腳,撲上去就想將那條長裙撿起來,“公主你這是在幹什麼啊?待會你還要穿這條長裙參加長河公主的生日晚宴呢!”
“蠢貨!”端陽一腳將詩情踢翻在地,恨恨地說道,“那賤人故意送來侮辱我的東西,我憑什麼要如她的意?去,把本公主那條鮫紗珍珠裙拿來。”
詩情匍匐在地,惶恐地說道:“可是......”
“沒有可是!”端陽冷冷地擡起頭來,注視着鏡子裡那張精緻美麗的臉蛋兒,一字一頓地說道,“本公主今晚必須要成爲全場的焦點!”
唯有這樣,她才能徹底打一個翻身仗!
見她鐵了心如此,詩情眼底不由得閃過一抹擔憂之色:“可如此一來,公主就等於徹底得罪長河公主了。”
“怕什麼?只要能夠贏得兩國皇子的青睞,我就再也不用看那小賤人和那老賤人的臉色了。”
端陽放下黛螺,又拿出口脂塗在了自己的薄脣上。看着鏡子裡那個容光煥發的自己,她忍不住滿意地笑了笑,“沈絃歌那邊還沒消息嗎?”
詩情:“剛剛玉蕊來報,說沈家二小姐已經往昭陽殿去了。”
“很好。”端陽放下口脂,挑眉問道,“我五皇兄那邊怎麼樣了?”
“已經安排下去了。奴婢用月桐的筆跡給五皇子留了一張紙條,邀他到昭陽殿一聚。”詩情咬了咬脣,有些後怕地說道,
“奴婢還按公主的吩咐,在五皇子的酒裡下了藥。那沈家二小姐不去也就罷了,但凡她敢踏入昭陽殿一步。以五皇子素日的心性,她必是難逃五皇子的魔爪了。”
全西京城的人都知道,五皇子百里宸是個風流浪||蕩,不問朝政,只知風月的皇子。
可卻甚少有人知道,百里宸是個喜新厭舊的色中惡鬼。但凡被他看中的,他總會想方設法將之弄到手。可一旦得手之後,他又會很快厭倦,繼續物色下一個目標。
爲此,宮裡稍微姿色出衆的宮女被他禍害得不少。
但因爲他平日裡慣會在元慶帝面前裝瘋賣傻,又因爲不爭權柄,和幾個兄弟的關係都還不錯。是以就算出了事,大家都睜一眼閉一隻眼,甚至替他遮掩。
幾次三番,他越發變本加厲。竟將主意打到了長河公主的貼身大宮女月桐身上。
月桐頗得長河寵愛,自然不願委身於這個風流急色的五皇子。
因爲是長河的人,五皇子也不敢用強。是以向來順風順水的他這次竟然踢到了鐵板。
越是得不到,百里宸就越是心癢癢的。端陽於是利用了他這一點,成功地布了個局。
驟時便如詩情所說,就怕沈絃歌不敢去,只要她去了,必定有去無回!
按說事情到這一步,原本是板上釘釘了。但想起沈絃歌的邪性,端陽依舊有些不太放心。她想了想,道:“派去昭陽殿查看的人呢,還沒有回來嗎?”
詩情正想搖頭,殿外有人匆匆而來。見了來人,端陽頓時眼前一亮:“如何,我五皇兄進了昭陽殿嗎?”
“怕打草驚蛇,奴婢只敢遠遠的看着,沒敢靠近。但奴婢以項上人頭保證,當時昭陽殿裡確實有個和五皇子身形差不多的男人,想來應該是五皇子不錯了。”
那人點點頭,道,“畢竟昭陽殿是個廢棄的冷宮,平日裡幾乎沒人往那裡去。”
成了!
端陽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可她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綻開,殿外又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着,一道醉醺醺的身影走了進來,笑嘻嘻地對她說道:“妹妹怎麼還不去露華殿?若是晚了,長河又該向你發脾氣了。”
“五皇兄,你怎麼在這裡?”端陽面色猛然一變,臉色頓時難看得嚇人。
如果昭陽殿內的男人不是百里宸,又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