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依看了一眼船裡頭的情況,只見朱遠等人都醉死了過去,知道自己就算告別也不會給他們留下印象了,只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吩咐朱遠帶來的下人將他們送回去。
她剛處理好這些事情,只感覺到夜風陣陣,才發現天色已經很晚了,不由得有些憂心,只怕劉銘煥要擔心了。
夏雲依與趙月剛走出去,便見到一臉寒意的藍風。
“藍風,你……”夏雲依打了一個哆嗦,她只想着偷偷溜出來了,倒是忘記了藍風還在找他們。
“你們還知道回去啊!”藍風臉色很是難看。
夏雲依心虛地道:“藍風,對不起啊。”
“哼,要不是莊主吩咐,我才懶得管你們!”藍風臉色鐵青,像是審視犯人一樣的眼神道,“快跟我回去!”
夏雲依聳聳肩,不敢還嘴,誰讓自己理虧在先呢。
“你別生氣嘛,我這就跟你一起回去。”
夜風涼意浸人,三個人一起走在大街上,由於藍風的撲克臉,氣氛顯得有些壓抑,夏雲依忍了許久,忍不住開口道:“藍風,你怎麼找到我們的?”
“一路打聽,總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藍風抿了抿嘴。
然後又是一路無話,連趙月都不敢開口了。
過了許久,三人終於回到了劉家莊,劉銘煥看見夏雲依平安歸來就鬆了一口氣,讓她以後外出切莫不可回來得這麼晚了。
夏雲依見藍風臉色仍是不愉快,吐了吐舌準備轉身離開,忽然聽到藍風問道:“你爲何要與我母親說那些話?”
“啊?”夏雲依呆愣了一下。
“就是媚姨。”藍風有些不耐煩。
“哦,是媚姨啊,我只是覺得,母子之間哪裡有仇恨呢。”夏雲依說道,“我知道,你覺得自己母親的身份讓你不齒,可是她畢竟是生你養你的人,而且我看的出來,她是很愛你的?”
“你真這麼覺得?”藍風苦笑了一下。
他抱着劍,身形高大而修長,只是在這夜色之中顯得有幾分孤寂之色。
“我母親……原本是個大家族裡的丫頭。她原本也不叫媚姨,有個好聽的名字,名叫如畫。”只聽得藍風將那些往事娓娓道來。
二十四年前,李家後院裡,被推出來的女子鬢釵散亂,面有淚痕,神情很是狼狽,穿着黑色管家衣飾的中年男子把一樸素的布包甩在了女子的面前。
“如畫,這是太太的吩咐,你可別怪我。”中年男子似乎有些不忍,右手抓着門板用力捏了捏,就要把門關上,女子還在掙扎,看到門要關了,她一把撲過去,把自己嫩蔥般的手毫無顧忌的往門縫裡一塞,“啊”,聽到痛呼聲,中年男子趕緊把門打開,看着趴在地上的女子,門口的燈籠被風吹的搖搖晃晃,橫在門欄上的手上已是紅腫一片。如此女子,任誰看了都要
動憐憫之心的。
管家服的中年男子嘆了口氣,“你這又是何苦呢!”然後伸手扶起她,女子擡起頭,一張臉,美豔清瘦,雙眼淚水盈盈,身體弱不禁風。
女子未受傷的手扶上微隆的腹部:“李管家,這是老爺的親骨肉,等老爺回來後,您能幫我把這信給他嗎?”
如畫說着探手入懷,拿出一封信遞給李管家。信封上寫着“三郎親啓”。字體娟秀風雅。李管家看了看如畫微隆的肚子,伸手接過信,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女子聽到李管家的問話,先是一愣,然後又傷感起來,淚水禁不住又爬滿臉頰,李管家今天似乎特別的又耐心和同情心,像如畫這種被趕出門的丫頭不是沒有過,因爲太太喜歡妒忌,老爺又風流,府里美貌的女子幾乎沒有不染指的,不過礙於太太的面子,並不過分。
可如畫跟老爺成就好事後,竟然懷孕了,太太聽說後十分生氣,趁着老爺外出辦差,就給她賣到了妓院,這讓李管家有些於心不忍。
如畫原本是被他哥哥賣進來抵債的,由於她的姿色,被太太給打發到雜物房去幹粗活去了,不知是這如畫命好,還是命差,有天晚上老爺喝醉酒,走錯了路,身邊正好沒人,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雜物房那裡,纔來半年的如畫正好下工,被老爺給碰上了,如畫只遠遠的看到過老爺一次,當時嚇的感覺跪在地上。
男人一喝酒就容易性起,特別是老爺,他一看到這麼漂亮美豔的如畫,當時就拉着她進了雜物房要了她。第二天醒來也就摸摸鼻子走人了。可憐的如畫話都不敢說,直到兩個多月後才發現自己有了身孕。
李管家在如畫被拉進房裡的時候,正好看到,他當然知道孩子是誰的,李家一向都重視子嗣的,不過說來奇怪,像老爺這樣,基本是夜夜不空房的人,子嗣卻是很單薄,快三十歲的人了,卻只有兩個女兒,所以如畫肚子裡的孩子是很關鍵的,因爲老爺去了軍營不在府中,他只能去向太太稟報了。
當時太太就憤怒了,“誰說這賤人懷的是李家的,肯定是和哪個下人勾搭出來的,李管家,這件事情不能讓老爺或者其它人知道,立刻把她趕出去!”這就有了開始的一幕。
如畫哭了一會:“李管家,求你去找我哥哥,不然我一弱女子被賣到妓院,還不如死了乾淨。”聲音還有哽咽,和哭後的沙啞。
如畫的父親也是個讀書人,雖沒能當上官,但在鄉下教教書也還是生活富足了,可惜她父親死後,嗜賭的哥哥輸的把妹妹都給賣了。
李管家想了想,畢竟如畫這肚子是李家唯一的後代了,他一向對老爺忠心耿耿,說道:“好吧,我瞞着太先將你送去你哥哥那裡,你就待在你哥哥那,好好養胎,只要你的肚子爭氣,總會有好日子過的。”說着還拿出了十兩紋銀給她。
如畫簡直不敢相信,平常如此
嚴厲的李管家盡然也有通情達理的時候,不過她也明白李管家的話,咬咬牙接過銀子,跪了下來,“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拿着單薄的布包離開了。
這是在涼城的內城,住的都是李家的子弟或近臣。李家的宅子不算大,在內城靠近外城的地方,遠離內城主建築。
涼城的東南面是條名叫流沙河的大河,他的上游和下游各有一個鎮,雖沒有涼城的規模,卻也是繁華異常,兩鎮也歸涼城主管轄,原本李三郎是要在涼城的水軍裡任職的,但由於他父親就死在那裡,城主想他們這脈單薄,已經摺損不起了,就直接讓他去了下游的安康鎮的去做指揮使了。去多久就要看錶現了。
李三郎本人是無所謂,反正他頂着個李家的名頭,去哪都能吃的開的。
如畫離開內城後,趕往郊外,因爲路遠,怕影響肚子裡的孩子,不得已僱了輛馬車,她家住在離涼城最遠的烏鴉村裡,只有十幾戶人家,村民都靠上山打獵去集市上賣,來換取錢財。僱的馬車伕很是有效率,知道她要趕路,怕在路上耽擱久了,對孩子不利,他就連夜趕車,天剛剛明的時候,她就到村口了,因爲路不好,車廂板又堅硬,這一路鬧的她頭暈眼花的只想吐,要不是在李府裡做的這半年粗活,她還真敖不過來。
等到的時候,也還昏昏沉沉的,車伕好心,看出她身體不適,“姑娘,你家在哪一戶,我送你回去吧。”
如畫看了一眼車伕,他年輕老實,滿臉的憨厚和誠摯,她點點頭,事實上她也有些害怕回家,不知道那個曾經賣過她的哥哥在會怎麼對她。
村裡和她離開時沒什麼兩樣,還是那麼的破敗、單調。
早起做飯的村婦看到如畫和車伕,都露出驚訝,他們誤會車伕是她丈夫,他們這是回家省親的。某村婦的早起的小兒子拉拉孃的衣袖,天真的問,“娘,那不是如畫姐姐嗎?你不是說她被賣到李家當小的去了嗎?怎麼現在又回來了,旁邊那個就是李家的色老爺嗎?”
村婦聽了兒子的話,一皺眉,踢了兒子屁股一腳,“狗娃知道啥,去一邊玩去,等吃飯了叫你。”
兒子蹦蹦跳跳的出去,她也納悶了:“難不成這丫頭交上什麼好運了,沒被那隻色老虎糟蹋,倒是嫁了條漢子?”
如畫看到自家的院子,籬笆因爲沒人修葺,變的東倒西歪的,一個半大孩子都能給把它踏平了,院子裡也是雜草叢生,看的她一陣心酸,那可都是父親留給他們的,院子裡的那塊平整的大石頭,是父親每天教她讀書寫字的地方,如今已是苔蘚斑駁,雜草攀附,乍看上去以爲是個沒被人處理的土堆。
三房一室的土石房子,她的父親以前就是在這裡教這裡的孩子讀書認字的。推開那扇已無法落鎖的門,屋裡雖然凌亂,但是並不污穢,她鬆了口氣,估計哥哥還在外面喝酒或在哪賭錢沒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