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外面小姑娘的哭聲,蕭末原本還勉強維持鎮靜的面部猛地跳了跳,他站起身再也沒有看牀上已經徹底停止了呼吸的閒人張一眼,轉身匆匆忙忙地離開了那有着令人窒息臭味的臥室——來到房門口,男人幾乎是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客廳中的小童,這會兒,一碗還沒喝完的糖水蛋打翻在她的腳邊,她抱着自己那被碗邊緣割破了正不停流血的手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蕭末幾乎是沒有猶豫,快步走過去將小姑娘抱在懷中,一邊輕聲安慰着,一邊用眼神指示李堂去拿止血的東西。
“我要我爸爸,”小童抽泣着,那歇斯底里的哭聲沒一會兒就讓她還還帶着童音的嗓子裡帶上了沙啞,“我爸爸呢?爲什麼他不過來?”
“噓,噓,小童。”蕭末摸着小姑娘的腦袋,用平靜的聲音說,“你爸爸很累,他睡着了——他剛剛纔爲了一部新戲去競爭了一個新角色,雖然輸了,但是他也花費了很大的力氣去努力爭取過——小童,現在你爸爸很累,你讓他安靜地睡一會兒好不好?”
男人的聲音低沉而柔緩,就彷彿是天生帶着能讓人安靜下來的力量,隨着他一句句的低聲安撫,那個在他懷中前一秒還掙扎個不停吵着要爸爸的小姑娘終於安靜了下來——此時此刻的蕭末腰痠背痛,只想找個地方一頭扎進去睡個安穩覺……但是他知道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這幾乎已經成爲了奢望,男人一動也不動地抱着小童,看着李堂在屋子裡漫無目的地逛來逛去翻箱倒櫃——終於,在他將爪子伸向蕭末放內褲的櫃子時,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終於忍無可忍地提醒了他,醫藥箱放在電視機下面的櫃子裡。
李堂到處都翻過了,唯獨跳過了那個櫃子。
蕭末甚至開始懷疑這貨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而這個時候,李堂已經按照他的指示找到了醫藥箱回到了他們的身邊,擁有一頭深酒紅色頭髮的少年在沙發前面半蹲下來,動作比較輕柔地將小姑娘還在往外流血的手指頭接了過去,仔細消了毒,動作緩慢地替她包紮上——
李堂的動作很快,除了消毒那一會兒,小童幾乎沒怎麼喊痛。
“你很會照顧小孩子。”蕭末說。
“恩。”年輕人點點頭,一邊應和着男人的話一邊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在看見男人被小童的掙扎弄亂的領子下面露出了一處處來源詭異的紅痕時,漂亮的年輕人那雙深褐色的瞳眸閃爍了一下。
蕭末彷彿是感覺到了他的目光,臉上也沒怎麼露出尷尬的表情,只是擡起手,很自然地重新將自己的領子扯好,遮蓋住了那些被蕭炎或者是蕭衍隨便哪個王八蛋留下來的痕跡……
“蚊子咬的。”男人淡定地說。
李堂看了一眼外面,雖然沒下雪,但是也絕對是零下溫度的冰天雪地,然而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安靜地點了點頭,就好像他真的相信了“大冬天的也會有蚊子”這種連大腦都不怎麼過就扯出來的彌天大謊似的……給小童包紮好後,李堂問她還痛不痛,小姑娘很配合地搖了搖頭,儘管這個時候她那小扇子似的睫毛上還掛着一顆顆晶瑩的淚珠,她乖乖地坐在蕭末的懷中,安靜了一會兒,卻忽然回頭,瞪着那雙溼漉漉的大眼睛問蕭末:“蕭叔叔,我爸爸是不是不會醒過來了?”
蕭末愣了愣。
他不知道小童怎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男人也不知道對於孩子來說,在自己受到挫折的時候大人沒有及時的趕來身邊,很容易就讓他們產生“爸爸媽媽再也不會在我需要他們安慰的時候來幫助我”這樣的挫折感……此時此刻,男人只是隱約地想起,在他自己小的時候確確實實也有過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他很擔心自己的師父上了年紀,會不知不覺地在睡夢中就睡死過去再也醒不過來。
於是在他小學的時候,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會在晚上半夜時,偷偷觀察他師父胸口的起伏——當超過幾秒沒有看見動靜時,他就會推醒那個睡得正好的老頭,然後在那個老頭睜開眼睛狂罵他一頓之後,淡定地說自己要撒尿或者要喝水。
小孩很容易失去安全感。
於是他們的神經也就比成年人變得更加敏感一些。
“爲什麼會這麼想?”蕭末擡起手,用溫暖燥熱的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臉頰,壓低了聲音問。
“因爲剛纔忽然覺得不舒服。”小童歪着脖子看着坐在他身後的蕭末說,“就好像是在看恐怖電影時候,胸口裡在撲通撲通地跳,我閉着嘴,覺得它就要從我的嘴巴里跳出來了——然後,然後我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忽然之間從胸口裡面消失了,就是‘呼’地一下,好像有什麼東西從我身上被抽走了似的,然後,然後……”
“然後你就打碎了糖水碗?”
小童點了點頭。
男人淺淺皺起了眉,他不想再追問在閒人張斷氣的那一刻小童同時打碎了糖水的碗這種事情究竟是不是巧合——此時此刻,他只是認爲,或許在親人之間確確實實存在着某種牽連,當其中一方因爲失去了生命而單方面地讓這種羈絆斷掉時,在另一端的另一個活生生的人,是真的可以感覺到的吧。
於是男人想了想後,摸着小姑娘的腦袋,在她期盼得到一個回答的目光之中,男人只好用一個或許並不那麼恰當的比喻緩緩地說:“小童,這就和春天過去花會逐漸凋謝,秋天來了葉子會掉落,冬天來了小動物需要冬眠似的,人也是一樣,當他們感覺到累了,這就說明他們的‘春天’即將要過去,他們迎來‘秋天’,最後在‘冬天’閉上眼睛。”
“爸爸累了?”
“他是累了,所以他‘冬眠’了。”
“那他什麼時候才醒來?”小童眨巴了下眼,或許是意識到了什麼,在小姑娘的眼角邊又有大滴的淚水順着她的面頰滾下,“他不會醒來了,是嗎?”
“只要你乖,你老爸總有一天會醒的。”蕭末從脣角露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
哄小孩子很累,他也沒有過女兒,兒子從小到大也不過是從“小惡魔”變成了今兒的“魔尊”,男人可以說是從來不知道應該怎麼樣跟天使一樣軟萌天真的小孩子說話——大多數時間,他只是抱着小童,安靜地聽着小姑娘在他懷中嘟嘟囔囔地整理自己的思緒,小童還在哭,但是她彷彿也漸漸接受了“爸爸睡着了”“暫時不會醒過來”的這個事實——
“是小童不乖,所以爸爸才睡着的麼?”
“不是,是其他的壞人,讓你老爸感覺到累了。”蕭末淡淡地說,“那些壞人,叔叔會替你懲罰他們。”
蕭末擡起手,讓小童完全翻轉過來伸出手擠進他的懷中,在蕭末說着這些話的時候,他注意到李堂始終在看着他。
哪怕是男人淡定地回望回去,他也始終沒有挪開自己的目光。
等了一會兒,等到小童終於哭累了,在蕭末的懷中睡着,始終蹲在他們身邊的漂亮年輕人這才站起來,拎着那醫藥箱放回了櫃子裡——大概是蹲太久腿都蹲麻了,這會兒李堂走路的姿勢看上去並不是太靈活,蕭末看着他小心沒有發出任何巨大聲響地做完這一系列動作,他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道怎麼才能說得出口。
這時候,男人口袋中的手機響了,蕭末掏出手機看了看,是蕭衍,在短信裡,蕭衍只是簡單地通知男人一聲,碼頭的那一批比較貴重的貨被人搶了,然後讓他到家就早點睡,不用擔心太多。
蕭末想要回復下大兒子告訴他今晚這邊發生的事情,但是沒想到手機在這個時候居然在屏幕閃了兩閃後直接關了機,男人盯着徹底黑下來的屏幕發了一會兒的呆,最終還是沉默着將手機塞回了口袋裡……就在這個時候,他感覺到李堂來到了他的跟前,然後將小童接過去抱在懷裡,歪着頭看他微笑道:“大叔,今晚這裡不能住人了,你跟我回去?”
“……”蕭末掀起眼皮,意味深長地看了李堂一眼,“閒人張呢?”
“我已經叫兄弟過來處理。”就好像早就料到男人會這麼問似的,李堂言簡意賅地回答。
“哦,”坐在沙發上的黑髮男人安靜地點點頭,“你什麼時候打的電話,我都不知道。”
李堂臉上的笑容稍稍收斂了一些。
隨即他沒有再搭理蕭末的話,直接轉過身抱着睡着的小童走出了這間破爛的屋子,走到樓梯口的時候,他這才默不作聲地停了下來,站在漆黑的走廊裡,安靜地看着始終坐在屋子裡沒動的蕭末——後者等了一會兒,直到從門外吹進來的寒風徹底驅散了屋內的溫度,他這才緩緩地站起來,來到門邊,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你做出這副樣子做什麼?難道我不跟你走,你還想把小童從樓梯上扔下去不成?”
看着靠在門邊笑着的黑髮男人,李堂的目光閃了閃,隨即也跟着笑了出來:“大叔,你真幽默。”
說着,擁有酒紅色頭髮的年輕人稍稍摟緊了一些趴在他懷中的小姑娘,然後邁着沉穩的步子緩緩地走下樓梯——蕭末跟在他們後面,扶着樓梯走得也很慢,他問李堂要不要拿手機出來,他在後面給他們打個光,走在前面的年輕人卻很平靜地拒絕了他。
之後再無對話。
他們一直保持沉默,直到上了那輛李堂停在後院的車。
在關上車門的那一刻,蕭末隱隱約約地聽見了前院裡傳來人說話的聲音——那些人似乎正在討論着閒人張的事情,蕭末想聽他們在說什麼,但是無奈那些聲音卻被吹散在了寒風中,蕭末只好在副駕駛座坐好,然後順便將李堂懷中的小童重新接了過來。
“早就讓邀請你去我家坐坐了,大叔。”李堂用輕鬆的語氣說着,一邊發動了車子。
男人垂下眼,沉默半晌,最終才緩緩道:“所以你今晚是特意來‘邀請’我的?”
“是,”李堂笑着說,“也不是。”
“恩?”
“只是來看看,那個人,什麼時候死。”李堂的車子緩緩開出,開車的人那張漂亮的臉上,卻不動聲色地說着令人膽戰心驚的話,“沒有想到,他死得很快。”
蕭末抱着小童的手稍稍收緊,在聽見了懷中的小姑娘被勒得不舒服地在睡夢中哼了一聲吼,男人又趕緊鬆開了手,然後壓低聲音讓坐在駕駛座的人把暖氣空調打開——他看見李堂按照他說得伸手開了空調,並且一邊動作,一邊不急不慢地解釋:“大叔,你不要把我想得那麼壞,閒人張不是我弄死的——要怪,你就怪你們拳館的阿豪。”
阿豪?
再次被牽扯進一個認識的人,蕭末的眼皮子跳了跳:“阿豪看上去不像是吸毒的樣子。”
“但是他老媽吸毒。”李堂兩隻手附在方向盤上,笑着說,“不然你以爲,北區頭幾把交椅的拳手怎麼生活這麼苦,還不是因爲供養着個老了還不知道消停的老母——閒人張的貨,也是靠着阿豪拿貨的時候一起拿的,那一天我在地下拳館門口遇見你,應該是他們最後一次交易。”
蕭末想了想,這纔想起,那天阿豪確確實實是後來纔到的——原本他以爲是他們巧合碰上,現在看來,大概是閒人張着急拿貨,趁着蕭末不在身邊直接打電話?把阿豪叫上來的纔對……想到這裡,蕭末不免有些心驚膽戰,對於阿豪,心裡那是有些怨恨又有些同情——
一家子人,只要有一個人沾了毒品,那毀掉的絕對是一整個家庭,誰也跑不掉。
這麼想着,他瞥了眼看似正在認真開車的漂亮年輕人:“阿豪呢?”
“處理掉了。”李堂勾起脣角,愉快地說,“我說過,誰在我地盤上違規,就要做好被處理的準備。”
蕭末聽着,緩緩地閉上眼,此時此刻他完全失去了繼續談話的欲.望,男人只是閉着眼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不想再說其他的,也不想問所謂的“處理掉了”是意味着什麼……他知道,其實李堂做得是對的,在這方面絕對不能姑息養奸,當年蕭末爲了徹底切斷北區在毒品這方面的路子,也牽扯了不少人進來,那些人的下場同樣很慘。
要殺雞儆猴,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男人過於疲倦,閉着眼想着事情,想着想着居然真的抱着小童在李堂的車上睡了過去——直到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感覺到行駛的車緩緩停了下來,蕭末這才睜開眼。
他發現李堂將他們的車,開進了一個普通的公寓地下停車場裡。
蕭末瞥了李堂一眼,後者彷彿是感覺到了他的目光,笑了笑:“做什麼一臉失望的樣子,我又沒說我很有錢,住在豪宅裡。”
“你的車不錯。”
蕭末垂下眼,掃了眼李堂手中的方向盤上面的汽車牌子標誌,這車至少也要一百多萬——所以他理所當然覺得,他老爸留了不少遺產給他。
“我老爸死得時候,李家已經被掏空了。”李堂彷彿是猜到了男人的想法,停好車後,他伸手替蕭末打開門,坐回來解開自己的安全帶,這才緩緩繼續道,“車子不錯,是因爲談生意用得上,開太爛的車,人家不願意搭理我,也失了末爺的臉面不是。”
李堂說着,擡起頭看了蕭末一眼,他笑起來的樣子還挺好看:“我可是你的人。”
黑髮男人看着面前的漂亮年輕人,表情始終是木然的,看上去倒是一點兒不爲面前這張難得綻放笑容的臉又任何的心動。
蕭末跟着李堂的後面,一前一後的走進大樓裡。
因爲已經是深夜了,電梯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而此時此刻,已經哭累了的小童正被蕭末抱在懷中,睡得正香。
“大叔,你今晚話很少。”李堂靠在電梯上,懶洋洋地說,“是不是我沒有藉手機給你跟蕭衍通風報信,你不高興了?”
漂亮的年輕人似笑非笑地看着站在他不遠處的成熟男人,在看見對方因爲他的話,那張麻木的臉上終於淺淺地皺起了眉時,他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清晰了一些——今天晚上,李堂笑了很多次,就好像他是打從心眼裡的高興似的。
電梯到了之後,他伸出手攬住男人的腰,將他半推半抱地推出了電梯,來到走廊最裡面那家的門口,他才停下步子,掏出鑰匙打開門——
當李堂推開門時,屋內立刻有一陣舒服的暖風撲面而來……蕭末抽空瞥了一眼,他發現李堂這房子確實不大,但是裝修得很講究,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還是主人知道今晚自己一定會回來,裡面似乎沒有人也始終開着暖氣空調。
李堂率先走了進去,在玄關換了鞋,這才轉過頭,看着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男人催促:“大叔,爲什麼不進來?”
“……”
“我這裡又不是龍潭虎穴。”李堂勾起脣角,“你在害怕什麼?”
“我怕我進去,就出不來了。”蕭末淡淡地說着,嗓音之中透着一絲冷漠,“李堂,今晚碼頭那批貨,是你叫人搶的吧?”
李堂一聽,知道男人這是要跟自己攤牌了……他也沒露出驚訝的表情,只是伸出手,直接將男人懷中的小姑娘接了過來,蕭末愣了愣,沒有辦法只好跟着進屋,他沒有回頭也知道房間的主人在他身後將門直接關上,並且伴隨着一陣密碼鎖的聲音,男人猜,這扇門從這一刻起如果沒有李堂的意思,再也不會被別人打開。
這種密碼鎖,只有通常富豪的別墅纔會用。
不知道李堂從哪裡搞來的。
蕭末一邊淡定地換鞋一邊問,李堂也毫不避諱地告訴他,這密碼鎖是他自己裝的,並且還很惡劣地補充了句,他不會告訴他密碼。
李堂抱着小童進了裡面房,蕭末跟過去,卻隱隱約約聽見裡面房好像傳來了一陣小孩子的咿咿呀呀聲音,男人愣了愣,步伐停在了門口,卻在這個時候,他看見安頓好了小童的李堂走了出來,看着愣怔地站在門邊的男人,他笑了笑:“很驚訝?裡面的是我兒子。”
“你有兒子?”
“沒有媽。”李堂撇了撇嘴,“某天醒來的時候,發現這小東西被放在我車底下,去醫院做了親子鑑定,發現是我兒子。”
“……”
“所以我才決定脫離秦朗那邊,回北區發展。”李堂說,“在他手下做事太危險,而且,沒前途。”
“……”蕭末覺得這會兒自己接受的信息量太大,他有點反應不過來,“你在秦朗的手底下做事?”
“恩,”李堂裂開嘴,露出個笑容,“你以爲我是蕭祁的人,對不對?”
男人沉默,算是默認。
“我不是,但是我們確實有合作。”李堂拉着蕭末,倆人雙雙坐進客廳裡那張柔軟的沙發裡,蕭末沉默,李堂卻彷彿是打開了話匣子般說了起來,“你還不明白嗎,大叔,想把蕭衍拉下來的不止蕭祁,還有我——哦,你肯定很奇怪,我爲什麼老和蕭衍作對是吧?”
李堂一邊自顧自地說着,一邊將自己的腿放到了沙發上——是剛纔在閒人張家裡時,他蹲久了站起來走路時顯得沒那麼方便的那條腿……然後在男人驚訝的目光中,他拉起自己的褲子,露出了那蒼白的腿上,一條異常猙獰的疤痕——
李堂笑着拉過蕭末的手放在那道疤痕上:“你看,這裡面,還有固定的鋼筋在——十一年前,我只不過是恰好在遊戲廳裡和一羣西區道上的小鬼碰見罷了……叫什麼來着,王志熙吧,恩,不過那不是重點,我就是個無辜的路人啊,但是卻被你的兒子不分青紅皁白一起打斷了一條腿,我出院之後,就直接加入了秦朗那邊。”
“……”
“不幸的是,我很記仇。”李堂說這,放下褲子,他微微彎下腰湊近怔愣在沙發上的男人,與此同時,他伸出手摸了摸男人顯得有些蒼白的面頰,“大叔,你也知道欠債是要還錢的,所以現在我來報仇咯——蕭衍要的,我都要,他一樣也別想得到。”
作者有話要說:=?=說好的,神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