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早餐在蕭衍溫柔的注視下吃得過於糟心,還沒到午餐的時候蕭末就真的開始覺得胃痛,於是等到午餐時候男人就只是喝了碗粥隨便吃了點醃黃瓜糊弄過去,接下來整整一個下午都縮在客廳的沙發上曬太陽喝果茶躺屍裝死。
蕭衍和蕭炎坐在蕭末旁邊的沙發上陪他——雖然說是“陪”,但是父子三人一個小時也說不了三句話,而且大多數情況下還是蕭末在沒話找話說。蕭末自己閒得蛋疼,因爲胃不舒服點心也被蕭衍讓雲媽端了回去,他整個人無聊得起毛,索性開電視看——
結果看電視的第一眼就看見秦朗那個賤人。
這貨就好像沒看見今早那鋪天蓋地的報紙頭條似的逍遙自在——沒錯,蕭末昨晚想錯了一個問題,他覺得兩個黑幫大佬攪基這個新聞可能賣不出個天價足夠讓那個小記者跑路,但是他沒想到的是,那個小記者在一晚上之內將全k市大大小小報社賣了個遍……於是他所在的那家報社反而成爲了今天唯一一家沒有提到蕭末和秦朗的。
想到這裡,蕭末不免有些蛋疼,他們這些明面上的人多多少少其實不太願意招惹媒體行業,這種無孔不入的行業總是能在你意想不到的情況下變成絆腳石……而昨晚讓蕭祁帶人砸了倆家印刷廠似乎反而引起了他們的反撲情緒……
在這方面蕭末還真沒多少經驗,相反的,秦朗那個禽獸就顯得淡定很多——所以此時,電視裡的秦朗正堂而皇之地將自己暴露在鏡頭之中,他在參加一個汽車的展示會,電視屏幕中的他人模狗樣地穿着筆挺的西裝就好像這樣就能掩飾他是一個臭流氓的本質似的,笑得依舊虛假,就彷彿他是個慈善家而不是黑社會。
新聞裡說,這貨花了將近二千五百萬的高價新購入一亮展示會上的帕加尼zonda cinque roadster……很漂亮的車,而且聽說這個系列的跑車向來都是限量版的。
稍稍坐起來了一些,抓着遙控器翹着二郎腿的黑髮男人用目光鄙視着電視裡那渾身都散發着土豪金色光暈的秦朗,不由得嗤之以鼻:媽的,生怕人家不知道你發了一筆橫財似的。
就在這時,蕭炎的聲音不冷不熱地飄了過來:“不想看就換個臺,對着電視咬牙切齒給誰看?”
蕭衍似乎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從手中的雜誌裡擡起頭掃了一眼電視,正好鏡頭正放在秦朗新購入的那部車上,蕭家大少爺認真地看了一會兒聽了幾句介紹之後淡淡地評價:“這車不錯。”
蕭末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看見蕭炎冷笑一聲站起來轉身出去打電話之後,他就暗搓搓地抓起遙控器換了個臺,裡面正在播放一部言情狗血劇,謝佳佳演的,這會兒正巧演到這個號稱是“末爺的女人”的姑娘和男主角抱在一起吻到難捨難分……
蕭末:“……”
忽然覺得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蕭末依靠在沙發柔軟的墊子上心不在焉地看電視,外面的太陽正好,室內的空調溫度也剛剛合適,這種悶熱的大夏天蕭末也懶得出去鍛鍊,於是就乾脆躺在沙發上玩起了閉目養神,加上昨晚心煩意亂沒怎麼睡好,沒多會兒的功夫,沙發上的黑髮男人就真的淺淺地睡了過去。
幾乎是蕭末睡着的一分鐘內,蕭衍就合上了手中的雜誌站了起來,轉身到客房裡抱了一牀毯子給男人蓋上,拿走他手邊隨時可能會碰到的果茶被,剛收拾好這一切,蕭家大少爺轉過身就看見他滿臉得意洋洋的孿生弟弟得瑟地從外面晃了進來。
蕭炎臉上的表情一看就知道這貨要不幹好事。
然而,做哥哥的沒有阻止也沒有多問,只是在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之後,壓低深深淺淺地說了句:“不要太過分。”
蕭炎一愣,伸腦袋看了眼蕭衍身後睡着了的黑髮男人,翻了個大白眼之後將手機塞進了口袋中。
……
晚上。
蕭末睡了一覺起來之後覺得身體爽利了些,洗了個澡吃完晚餐,正準備找本書來看看,卻在準備轉身去書房的時候被蕭炎叫住,蕭家二少爺淡定的目光淺淺地掃過男人還微微溼潤的頭髮,抿了抿脣,隨即盯着他用不容拒絕的語氣說:“去換衣服,我帶你出去。”
蕭末:“……今晚我想早點睡。”
“你下午都睡了一個下午了還睡,”蕭炎的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擺出一個及其不耐煩的表情催促,“你有沒有注意到我剛纔用的是稱述句語氣而不是疑問句,給你十分鐘,十分鐘後換不好衣服你就穿着睡袍出去好了。”
蕭末下意識地擰頭去看蕭衍。
將他這一舉動盡收眼底的蕭炎炸毛了:“你看我哥幹什麼!看屁看,誰也救不了你!去!換!衣!服!”
蕭末動了動脣,但是在反應過來自己大概說什麼在這貨聽來大概都是廢話之後,他立刻偃旗息鼓,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下的拖鞋和身上的睡袍,男人在蕭衍的默認和蕭炎的催促下老老實實滾回自己的房間穿衣服——依舊還是牛仔褲t恤衫,等他換好了衣服走下樓時,蕭炎已經滿臉不耐煩隨時準備上樓抓人的模樣,看見蕭末這一身不符合年齡的打扮他也沒說什麼,上前倆步扣住男人的手腕就往外拖——
蕭末完全是被他便宜兒子一路往外拖死豬似的拖到了玄關門口,在蕭炎伸手去開門的時候,男人只是忽然覺得似乎哪裡就要不妙,趕忙一伸手抓住了玄關停住了繼續被往外拖的節奏——
“等下,”盯着猛地擰頭挑眉瞪自己的便宜兒子,男人緩緩道,“去哪?車鑰匙還沒拿,蕭祁呢?”
“拿什麼車鑰匙,用不着!”蕭炎想了想,臉上的神情簡直可以用凶神惡煞來形容,“你跟我出去找什麼蕭祁!他頂個什麼用,在旁邊寸步不離還不是讓你上了報紙頭條!”
蕭末:“……這話你別當着他面說。”
“怎麼,”蕭炎冷笑,“你還指望我去照顧個保鏢的心情?”
“——你們倆是準備站在這裡聊一晚上?”
這時候,從倆人身後傳來的清清冷冷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回頭看去,站在不遠處的蕭衍抱臂慵懶地依靠在門廊邊上,他揹着光,蕭末看不清楚此時此刻他臉上的表情,他只是驚訝地發現,只是區區一個臺階的高度差別,這個時候的蕭衍幾乎就要和他一樣高了……呃,甚至比他還高。
蕭衍站直了身體,走上前,還帶着洗手液香味兒的指尖在蕭末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在他的額頭上輕輕拂過,男人愣了愣,隨即反映過來對方只是幫他把垂落下來的額發撩了起來,眨了眨眼,就在蕭末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卻聽見蕭衍淡淡道:“早去早回,玩得開心。”
下一句是對蕭炎說的——
“照顧好老爸,我不想在明天的報紙頭條上又看見他。”
“怎麼可能。”蕭炎翻了個白眼,呯地一聲推開門,二話不說就把蕭末拉了出去。
蕭家大宅在k市比較著名的別墅區裡,位置因爲是幾乎比較靠近山頂的部位,所以平常如果自己不開車的話,大多數人都會坐別墅區業務配備的工具車下山——通常都有專門的工作人員開着這種車,業主只需要再門邊按一下鈴就能得到服務,但是因爲今天時間已經過了工具車的使用時間,所以當蕭炎說不開車就出去的時候,蕭末還稍微疑惑了一小會兒。
直到他被自己的便宜兒子一路拖到車庫,看着蕭炎從車裡的最裡面推出來一輛重型機車——整部機車的主體色是黑色的,只有排氣孔和保險槓是耀眼的銀色,全黑色蓋板在地下停車室昏黃的燈光之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澤,總的來說,非常騷包。
覺得蕭炎搞不好是要帶着自己老爸去飆車的蕭末抽了抽脣角,正想說些什麼,卻在這時迎面飛過來一個黑色的腦袋大小的東西——
蕭末下意識地伸手接住,定眼一看才發現是一個安全盔。
掀起眼皮子這才發現,蕭炎已經手腳非常利索地給自己戴上了一款同樣款式的,只不過蕭炎腦袋上那個是耀眼的紅,腦袋上還有傷口,似乎是戴帽子的時候不下心碰到,蕭家二少爺狠狠地罵了一句髒話,擡起頭拉下擋風板,斜睨一眼蕭末,當他說話的時候,因爲聲音在頭盔裡顯得有些含糊:“拖拖拉拉幹什麼,快點戴上走人了。”
蕭末:“每天晚上你跑出去不會是去飆車吧?”
蕭炎:“是又怎麼樣?”
蕭末:“是的話以後就不讓你出門了,老子不想中年喪子,暴走族。”
“呸!你才暴走族!”頭盔之中的蕭炎狠狠地皺起眉頭,“你他媽說話能不能注意一點……算了,不跟你瞎扯,快點戴好帽子走了。”
蕭末無奈,只好戴上頭盔——其實以前他也有一部機車,只不過不是哈雷這種昂貴的奢侈品,他那個老掉牙的二手貨最多隻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代步品而已……蕭炎這個小鬼剛上高中給自己買這種車,真的是人比人氣死人。
因爲是沿海城市的關係,k市白日和晚上溫差較大,當蕭炎發動車子飛一樣地竄出去的時候,幾乎是立刻地,蕭末就覺得今晚穿短袖是個錯誤的選擇,就在他考慮要不要在沿街隨便哪個店鋪弄一件衣服的時候,卻聽見前面蕭炎懶洋洋地說:“抱住我的腰,你想被甩到山下面去是不是?”
蕭末:“……”
“快點,”蕭炎催促,“還是你在害羞?”
“你都是我身體的一部分變過來的,”蕭末一邊懶洋洋地說着一邊微微前傾伸手抱住了他小兒子結實的腰,“老子有個屁好害羞的。”
回答他的是一聲幾乎就要被吹散在風中的咂舌音。
蕭炎開機車和他的個性一樣很猛,平常開汽車要行駛十五分鐘才能下山的路他大概只用了七分鐘,在山腳下,蕭末遠遠地就看見了另外一羣和他年紀差不多大的少年早已在那裡等候,少年一個漂亮地甩尾穩穩將車橫着停在了他們的面前,在轟隆隆的發動機巨響聲停息之後,蕭末取下頭盔從車子上下來,拍了拍他兒子的肩:“不愧是茂明山下山最快的車神。”
茂明山就是蕭家別墅所在的這片別墅區所在的山頭的名字。
蕭炎黑着臉看着他那羣小弟弟嘻嘻哈哈樂倒一片。
冰冷得能凍死人的目光一一從那羣不知死活的王八蛋臉上掃過,這些人才知道稍稍收斂一些,各個老老實實地摘下頭盔抱在手裡跟蕭末問好,搞得蕭末差點以爲他們接下來時一羣三好學生要一起去溫習功課的節奏——
等來了老大,那些年輕人紛紛回到了自己的機車旁,戴上了頭盔之後幾乎看不出誰是誰……黑髮男人目光淡定地看了一眼這些年輕人,發現他們的後座上多多少少都坐了一個穿着性感的辣妹——最誇張的那個還坐了兩個。
“看什麼看?戴上頭盔準備走人了。”蕭炎語氣很不好地轉過頭來瞪蕭末。
蕭末乖乖戴上頭盔,坐上機車之後看着蕭炎重新發動,在車子再一次飛竄出去之前,蕭末拍了拍他兒子的腰:“別人都帶妞出來玩,你帶老爸是什麼節奏?”
蕭炎沒有回答他,機車猛地一下竄了出去,比剛纔的速度更快。
蕭炎的車技真的不錯,沒用多久就輕輕鬆鬆地將他的那羣先走一步的小弟甩在了後頭,這時候,蕭末才聽見他的聲音從風中傳來,因爲風的關係,蕭炎吼得很大聲:“我都不嫌丟臉,你在這裡抱怨個鬼啊!”
“我怕你丟臉啊。”蕭末被夜晚帶着一絲冰涼的風吹得有點爽,陰鬱了一整天的心情也變好了些。
“要是帶什麼人出來也要被他們管的話,老子這個老大還當來幹嘛?”
蕭炎冷哼一聲,猛地踩了腳油門,伴隨着發動機近乎於驚天動地的轟響聲,重型機車的速度更快飛竄出去——車子並沒有開向市區,而是在一個三岔口之後就伴隨着蕭炎一個誇張的甩尾直接開上了通往k市南區的道路,而令蕭末驚訝的是,那羣跟在蕭家二少爺身後的年輕人紛紛毫無疑義,就好像之前已經商量好了似的直接跟了上來。
機車開了一會兒後就開進了南區的繁華地段,秦朗有很多場子就在這附近,蕭末隱隱約約察覺到他兒子想要幹嘛——
於是拍了拍蕭炎的肩:“前面是秦朗新開的場子,你不會是想要去消遣吧?”
“消你個頭啊,人家又不接待未成年。”蕭炎及其不屑地說。
蕭末沉默,心想這會兒你他媽倒是想起你還未成年了、
進了繁華的地段之後,蕭炎放慢了一些速度,一路上高調的機車隊伍迎來了不少年輕人的圍觀和口哨聲,然而,蕭家二少爺就彷彿早已習慣了似的對此充耳不聞,打從進了南區開始,他就開始有些心不在焉地往街道兩邊看,似乎在尋找着什麼——
這會兒的時間已經將近半夜十一點,好孩子都該上牀睡覺了,k市街道上更加是人煙稀少,然而蕭炎的速度速度反而放得更慢了些,在似乎漫無目的在載着蕭末在這個到處充滿了秦朗場子的街道上晃來晃去,他身後那堆小弟也毫無怨言地跟在他屁股後面……
終於,在將整個街區晃了第三遍的時候,蕭炎似乎發現了目標,他稍稍坐直了一些,微微轉過頭,跟蕭末說:“打個電話給我哥,接通之後等他掛掉就可以了。”
蕭末莫名其妙,但是蕭炎似乎爲了能讓他打電話直接把機車停在了路邊,黑髮男人沒有辦法只好從口袋中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撥通了蕭衍的電話——果不其然,就好像蕭炎說那樣,電話在響了倆聲之後就被那邊掛斷了……
不知道兒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蕭末將手機塞回口袋裡,卻在擡頭的那一刻,驚訝地看見秦朗正親自開着他的那輛昂貴的新座駕緩緩從某個場子的停車場駛出來,秦朗一隻手握着方向盤,另一隻手中夾着一根香菸……在他的前方,蕭炎很顯然也看見了秦朗,他壓低了聲音微微回頭叮囑了聲“坐穩”,隨即發動了自己的機車——
蕭末:“……”
別告訴我你準備騎着機車去跟人家的跑車來個同歸於盡啊——老爸還年輕,還不想死。
就在這時,只聽見前面的蕭炎在安全盔中冷笑了一聲,蕭末驚訝地看見秦朗的車子停了下來,男人似乎接到了一個電話——不知道電話裡的人說了些什麼,總之這會兒秦朗從自己的車上走了下來,眉頭緊皺看上去十分惱火地順手甩上了車門在自己車身旁邊蹲了下來查看什麼——
與此同時。
蕭炎的機車前輪微微擡起,緊接着以前所未有的高速如同離弦之箭般竄出,只用了幾秒的時間就來到了秦朗的面前,當秦朗聽到殷勤聲意識到哪裡不對猛地擡起頭的時候,蕭炎已經一隻手離開了車手把,身子稍稍傾斜,輕輕地將一個冒着煙的玩意從秦朗的車窗扔了進去——
秦朗驚訝地微微睜大眼……
少年隱藏在頭盔之中的脣角邊露出一個無聲的冷笑,當機車駛出危險範圍,他衝身後的那羣小弟打了個手勢,開在最前面的那個滿頭黃髮的傢伙瘋狂地笑着從口袋裡掏出個什麼東西猛地按了按——
下一秒,只聽見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響,伴隨着一股從身後掀來的熱浪,蕭末只覺得就連地面都被震動了,他猛地回過頭,只來得及看見秦朗撲倒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中央正準備爬起來的狼狽身影,以及他那架剛剛從展會開回來的……
二千五百萬。
此時已經成爲了一堆一毛錢都不值的廢鐵!
火光幾乎要將整個夜空照得明亮如白晝,那被熱浪掀起的金屬鐵板和從廢鐵堆裡寂寞滾出來的輪胎和秦朗怔愣的表情非常搭配,與此同時,無數身穿西裝的保鏢從娛樂場所裡跑了出來,在他們看到老大毫髮無傷以及那一堆被炸得狗屁不剩的廢鐵之後髒話紛紛從他們口中彪了出來,一羣人二話不說就跳上了自己的車企圖追上蕭炎等人——
而此時一羣架着機車的年輕人早就已經飛竄出了幾百米開外——一般的商用轎車在速度上怎麼可能是重型機車的對手!
“老大,現在是怎麼辦?”
那個按下了引爆器的黃毛加快油門趕了上來勉強與蕭炎持平,蕭末回頭看了一眼,同情地發現坐在他身後迫參與了這場恐怖活動的小妞已經被嚇得面無血色。
耳邊,是蕭炎嗤笑聲,蕭末聽見他的小兒子無比冷靜的聲音從頭盔中傳來——
“就地解散,誰被抓住了就等着明天我來替他收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