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這一日。
天允山。
風雲碑下,羣雄矚目,諸多武林人士翹首以待,只見碑面之上共分九項,分以,劍、刀、拳、掌、槍、險、兵、弓、術。
每列之下,俱是有不少人留名其上,時而有人留名,時而又有人名散,引來衆人陣陣驚呼,議論紛紛。
“哎呀,你們知不知道,那天下第一劍,天劍煙雨與那個神秘的燕狂徒定下戰約,再過三天,便要在這天允山一決勝負!”
“而且,消息已經傳開了,任飄渺與李劍詩皆是敗在燕狂徒的手中,也不知道從哪蹦出來的怪物,竟然這般的厲害。”
“看來任飄渺也不行了!”
……
圍觀之人你一言我一語。
“啪!”
“阿!誰打我?”
適才還對任飄渺敗北之事幸災樂禍的人,冷不防面上一痛,當下捂嘴痛呼一聲,等拿下,臉頰上已多了個清晰的手印。
不遠處,一個頭綁麻布的黑衫男子一瘸一拐的往一邊走去,嘴裡還不善道:“嘴臭欠修理,要不是六叔把我綁成肉糉,看我不敲碎你滿嘴的牙!”
正是隨風起。
他走着走着,忽見適才還空無一物的山石上,此刻居然多了一個人,黑袍灰髮,氣機孤僻,明明是中年人的相貌,可卻給人一種歷經滄桑世俗的錯覺,下頜臉頰長着些許新生的胡茬,眼波微垂,毫無波瀾。
此人手裡還拿捏着一截尺八長短的木笛,靜靜地望着遠處的“天允山”,嘴脣輕啓,無聲吐露,像是對誰說着話。
隨風起神情一變,有些好奇狐疑。
“一個人自言自語,難道是個神經病?不過總覺得有些眼熟,似是在哪見過!”
陡然間,他就見那黑袍男子眼中似有光華涌出,只在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男子面前大地竟然裂開一條豁口,宛如一方門戶。此刻衆人視線皆被風雲碑所吸引,故而無人留意此處,且這一切發生的無聲無息,等閒之人自是難以察覺。
愣神間,隨風起已見那人沒入門戶之中,沒了蹤影。
他心中好奇之餘又是心驚,只覺得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腳下一動,就欲跟上,可前腳剛動,後腳石林間裂開的豁口居然又合住了。
“啊呀,不見了!”
隨風起驚呼一聲,又繞着周圍石林轉了幾圈,結果一無所獲,隨手抓起不遠處的一人。“你剛纔有沒有看見那邊先前有個人?”
“人?什麼人?”
奈何對方全然一臉疑惑不解的模樣。
“就是剛纔這裡有個人,然後——”
那人撥開了他的手。
“哪有什麼人!”
隨風起卻是一瘸一拐的走到適才那個豁口前,又是跺腳,最後索性拔劍出鞘,劍勢一動,已朝着地面悍然劈下。
卻見火星四濺,地上除了一道劍痕,再無其他。
“發什麼神經?這是個瘋子,咱們還是離他遠一點!”
眼見他對着大地一陣狂劈亂砍,所有人忙退避三舍。
隨風起卻不在乎旁人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地面。“真是見了鬼了?莫不是受傷傷到了腦子?眼花了?”
“沒道理啊!”
……
另一邊,卻說天允山下。
大地開裂,其下竟是自有空間。
燕狂徒身形浮空,衣袂飄搖,足不沾地,沿着裂隙徑直往盡頭飄去。
“地底見我!”
一股意識自地底傳達過來,似在指引。
他身形一轉,人已憑空消失,再止步便見自己已置身一處神秘地窟,空氣中飄着無數點點光華,像是星光又似是螢火。
“離塵石!”
燕狂徒只見地窟中心處,落着一堆嶙峋怪石,而且,更古怪的是當中居然長有一張人面,再往下還能瞧見依稀的身形輪廓。
彷彿怪石成精,幾快化作人形。
只是這面目卻恐怖萬狀,很是嚇人。
“你就是真神?”
哪怕燕狂徒早有準備,但初見此幕,心中也不免詫異,吃驚。
一顆石頭竟然幾快長成人形,生出七竅,非妖即魔,無疑是脫離了凡俗桎梏。
“應你之意,我們見面了!”
“你的名字?”
“太久了,我的名字早已遺忘在歷史的長河中,千載歲月悠悠,我散盡身軀,融於地脈,拔地而起,世人皆稱我爲天允山。在這千年的時間裡,我亦曾化身無數,留下了太多的痕跡!”
人面開口,其上石紋縱橫,嗓音沙啞。
原來,此人竟是那“天下風雲碑”的真面目。
不對,應該說已然非人。
“自古以來,你是唯一一個能感受到我存在的人,你的出現,讓我重燃希望!”
燕狂徒蹙眉,他細細瞧着面前奇異存在,沉聲道:“說出你想要的東西!”
“我要你助我擺脫地脈,脫離石軀,用你的涅槃蛻變之道,倘若功成,我畢生靈能悉數奉上,又有何妨!”
真神的話像是在燕狂徒意料之中,又似是在意料之外。
世間天驕輩出,千載光陰,只怕奇功妙法已生出無數,似這等蛻變之功亦不在少數,如那徐福便是這般。
“不一樣。”彷彿知道他想什麼,石人幽幽道:“我昔日散盡肉身,融於地脈,奈何此法雖說能讓我長存於世,卻也相當於給自己套上枷鎖,地氣磅礴,非我一人之力所能抗衡,只能遭其同化,成爲大地的一部分,化作天允山,難以掙脫!”
“後耗時千年,方纔滋生出這副石人之軀,只是,死物終究是死物——”
聽到這些話,燕狂徒眼中精光一閃。“你想要以那涅槃之法,在原本的根基上將石人化作血肉之軀?”
未等對方應答,他已遺憾道:“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大寂滅之道,乃生死變化,以天地陰陽爲根,你這石軀本就爲死物,無根無源,想要化出血肉,只怕行功之日,就是你的死期!”
“你錯了,地氣之能可滋養萬物,其中威能,非你所能想象,浩瀚無垠,陰極陽生,死極而生,我之石軀本就爲地脈精氣所化,已快通靈,並無難處,到時候——”
那石人語氣古板無波,似是早有算計。
“到時候,你就能脫離天允山,再聚血肉之軀?”
燕狂徒眉頭緊蹙。
石人話語沉穩,復又接道:“你身負奇能,所修功法迥異於當世,意識精神幾快達到擺脫肉身亦可存活的地步,只要你答應,我可用我畢生靈能,與你交換,助你踏出最後一步,包括你的妻子!”
面對活了千年的存在,燕狂徒心中始終抱着警惕,
“你只要涅槃之功?”
石人應道:“不錯!只是有人已對我的存在起了疑心,屆時可能要勞煩你爲我護法!”
燕狂徒卻兀自冷笑一聲。
“以石軀生血肉,這等作爲與竊奪陰陽變化何異,姑且就算你能功成,可你千年根基需要的地氣也是不可估量的,到時候,不等你出世,便已陰陽失衡,地氣流失過巨,只怕就是這大地上萬千生靈的浩劫!”
山川縱橫,萬物枯榮,無不是以地氣爲根,倘若地氣流失,則大地不穩,免不了各種災禍齊出。
但他話鋒一轉,眸中似有波瀾,低聲道:“不過,這個交易我接了,但是,我還要你與地脈合一的法子!”
石人沉默許久。
“好。”
忽見昏暗空間內光華閃爍,但見無數字跡借之浮現,明滅不定,化作一篇玄奧之功。
“三日後,待我與天劍煙雨約戰結束,自會將涅槃之法告知於你,在此之前,你需得穩固我妻子意識!”
石人無不應允。
見交易達成,燕狂徒深深望了眼面前與山石几乎長在一起的石人,轉身離去。
待他走好,那石人幽幽一嘆,繼而露出一個僵硬古怪的笑來。
“叛天?等待千年的機會,待吾再臨人間,我卻要看看,這天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