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芬哇一聲大哭起來,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朝着洞底大聲呼喊賴傑的名字。
剛發現地洞的時候,她的情緒已經非常激動,這時見洞子深不可測,賴傑這一摔下去,不死也殘廢。
想到這些,她的情緒肯定失控,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
衆人見得這狀,無不心生惻然,感覺鼻頭髮酸。
趙明連忙上前安慰。
賴傑掉進了地洞,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
難怪我們無論怎樣呼喚,始終得不到迴應。
如今他是死是活,誰也說不清楚。
我再次想起相士所說的“死劫”二字,不由全身發毛,頓覺一種無形的巨大壓力襲上心頭,險些讓我喘不過氣來。
這個時候,我心亂如麻,幾乎陷入崩潰的邊緣。
可是我又不敢過度表現出來,否則我害怕嚴重影響到何玉芬的情緒。
兩分鐘後,我終於強行鎮壓住了波動的情緒,提高聲音道:“趕快放繩索,馬上救人。”
兩名隊員會意,馬上由肩上解下事先準備好的一條長繩,將一頭綁縛在一棵大樹上,另一頭扔進了洞裡。
此時,何玉芬已經停止哭泣,而是瞪大雙眼望着黑漆漆的洞底,臉上慘白得看不見一根血絲。
只見她雙手緊緊握放在胸前,不言不動,就像入定的僧人一樣。
我知道她一定是在默默祈禱,希望老天爺保佑賴傑安然無恙。
趙明首先自告奮勇,欲攀爬長繩下洞救人。
但我一把拉住了他,示意由我下去營救,他在上邊指揮。
賴傑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這次能親自把他救上來,更在第一時間知道他如今的狀況。
再者我還有一個目的,我想看看這洞底究竟有沒有一具人的骸骨?
趙明知道我和賴傑關係莫逆,更能體會我此時心情。
外加我的身手他最是清楚不過,要下去救個人上來,絕對不成問題。
是以,他並沒有和我爭搶,將下洞救人的任務讓給了我。
我道:“等我下到洞底,我會向你們彙報底下的情況,然後再示意你們如何做,總之到時候一切聽我指示。”
衆人點頭,一隊員將事先準備好的手電筒遞給了我。
我輕輕拍拍何玉芬的肩頭,叫她不要緊張。
這才抓緊繩子,雙腿平叉一百八十度,腳掌撐住洞壁,一步一步緩緩朝着洞底降滑。
趙明和何玉芬同時說了聲“小心”!
我點點頭,身子已經下落。
大約下了十公尺遠,洞中的光線明顯暗淡下來。
我再朝底下看時,已經沒有什麼能見度。
我雖然有一定的武術根基,但置身在如此一個深不可測且陌生的地洞裡,我也不敢掉以輕心。
眼下雙手抓緊繩索,根本沒有多餘的手來照手電筒,只好憑着感覺,小心翼翼地朝着洞底下滑。
再下五公尺,我發覺自己到了一個拐角處,很明顯這個地洞並不是筆直深入。
我雙手不敢放鬆繩索,只能順着地洞的去勢前進。
繞過拐角處,我擡頭向上,卻什麼也看不見了。
當時給我的感覺就是,我已經置身在了十八層的地獄中。
當然,我是何等膽大狂妄的人,我並沒有因爲漆黑而感到恐懼。
只是我心中還是非常擔心,這個地洞明顯很深,看着洞口的腳印和被壓折的雜草判斷,賴傑定然是不小心踏入了洞口,方纔失足掉了下來,如此深的地洞,賴傑肯定九死一生。
而且,從他失蹤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二十幾個小時,他就算沒有當場摔死,摔傷卻是少不了的。
然長時間得不到救治,就算不死也定然......
我已經不敢再往下去想,這時更顧不了太多,加緊步伐,一鬆一抓的朝着地底深入。
接下來,地洞的直徑逐漸越縮越小,我雙腳的着力點也跟着收攏,再不能像剛纔那樣交叉平劃,這使得我的行動亦漸漸變得緩慢。
好在我平常加強鍛鍊身體,武術根基也打得牢,膂力充沛,雖此時行動得慢,卻並不費勁。
約每朝下滑兩公尺左右,洞子便要拐彎,我看不清楚底下情況,只能憑着感覺東拐西折。
我用自己下滑的步子來計算洞子的深度,如今下降至少有三十公尺左右,但猶未到底,如此一來,我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洞子每深一公尺,賴傑會摔死的可能性便多了一分,有時候兩三公尺的高度都能摔死人,何況幾十公尺的高度?
況且洞子的最終深度,我目前仍不清楚。
這時我一邊下降,一邊也開始默默祈禱,“兄弟,你千萬不能有事,一定不能出事!”
又下滑約五公尺,我雙腳驀地一滑,同時失去了支撐點。
重心一旦失控,我的身子也馬上傾斜了,隨着繩子一晃,我的背脊砰一下撞在了石壁上,骨頭似斷裂一般的疼痛,原來下邊的空間面積陡然變大,我的雙腿不夠長度,自然再不能夠到兩邊的石壁,失去平衡後,身體便撞向了一邊。
我顧不上疼痛,緊緊咬着牙齒,雙手攥緊繩子,改成了下樓梯的姿勢,雙腳同時蹬在一邊的石壁上,再將身體平躺,讓身體和垂下來的繩子形成了90度直角,腳的步伐和握繩的雙手平衡鬆放,如此下滑輕鬆且平穩。
如此下沉不出一丈,我的身體一下子平躺在了地上,我終於長長輸了口大氣,因爲總算到底了。
我隨即掏出手電筒,亦迫不及待叫了聲“兄弟?”
但不聞任何迴應。
我打開手電筒,洞中立刻有了少許光明。
原來洞底非常平坦,約有二十幾個平方面積,好比一間客廳模樣。
像這種天然形成的奇觀也算別有洞天,十分罕見。
只見賴傑就躺在我面前不遠處,呈仰面觀星之狀。
我將電筒射到他身上,他已經滿面血跡,幾乎只能看見一雙眼睛。(他的雙眼完全緊閉)
他渾身塵土,衣服也撕破無數處口子,完全不成模樣。
他此時一動不動,根本不知死活。
就在他身邊,果然還有一具人體的骸骨,而且胸腔上還插着一柄鋼刀,刀刃直沒體內,只留刀把在外邊,此人死得極其可怖。
這其實早是我意料中的事情。
但等我親眼目睹了這一切後,我仍然感到無比的震驚,因爲夢境再一次結合了現實。
這個時候,我卻對那具骸骨沒有半點興趣,我一心擔憂的,只有賴傑現在的狀況。
我衝上前去,又叫兩聲“兄弟!”
但賴傑根本沒有反應。
我全身一麻,就像觸電了一般。
死劫果然應驗了,這是當時給我的第一個反應。
賴傑沒有知覺,又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極有可能早就死亡了。
我強忍住心中的悲痛,用顫抖的手指伸向了賴傑的鼻孔。
驗證人死亡與否,有很多種方法,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探查人的鼻息。
說實在話,在那一刻,我對賴傑能否生存下來,已經不抱半點希望,那麼高的洞子摔下來,絕對是九死一生。
所以,當時我也抱定了最壞的念頭,如果賴傑真的死了,我首先要大哭一場,然後纔將賴傑的遺體搬出去。
雖然眼淚並不是發泄情緒的唯一表現,此刻我卻只想用眼淚來發泄心中的悲痛之情。
不過,我的眼淚可能是太珍貴了,有時就連老天爺也不允許我隨意浪費,我的眼淚最終沒有機會流出來。
當我手指觸及賴傑鼻孔後,發現尚有一絲人氣在忽悠,氣息中尚有溫熱之感。
但雖有氣,卻是氣若游絲,十分微弱,不是神經敏感的人,絕對感覺不出來。
那一刻,我禁不住驚喜萬分。
賴傑還活着,我差點就叫出聲來。
我立即又用手摸他胸口。
他的心臟仍在跳動,心窩也暖。
只是心臟跳動頻率時快時緩,沒有節奏。
這是個很不妙的狀況。
我對簡單的醫療常識比較瞭解,從賴傑目前的這個狀況來看,我知道他尚還有救,幸虧發現得早。
我說不出的激動萬分,卻兀自讓我有一絲隱隱擔憂,賴傑已經長時間昏迷,此刻猶未脫離危險,那日飛虎心臟病突發,便是在送去醫院途中猝死,總之在沒有趕到醫院前,什麼樣的變故都是有可能發生的。
我不敢多慮,也不願多想,目下事不宜遲,救人才是首要。
正在這個時候,洞口傳下來趙明的呼聲,“鐵偵探,下邊是什麼情況?”
這調子就好比一個大喇叭,聲音傳下底來嗡嗡直響。
我對上邊的說話聽得很清楚,我提高聲音迴應,“賴隊長在下邊,已經昏迷,但他還活着。”
頓了一頓,我又才接着說,“我下邊一旦準備好,你們就合力拉我二人上去。”
衆人一聽賴傑還活着,盡都歡呼一聲,同時叫“好!”
我卻隱隱聽見何玉芬再次哭出聲來。
但我知道她這會兒是喜極而泣。
我首先將那柄鋼刀由骨骸中拔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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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經過的年代至少在百年開外,所以那柄刀早是鏽跡斑斑,夾着一股銅臭腥味撲鼻而來。
不過刀把上面果然刻着“王記刀鋪”的字樣,如今仍然清晰顯眼。
一次又一次見證了夢境變爲現實的經歷,此刻我反而沒有先前那種驚訝好奇的感覺了。
我無暇多想,揮刀隔斷約五米長一段繩子。
那刀果真鋒利無比,應聲即斷,我不自禁地喝了聲彩。
眼下這種情況,這具骸骨我是顧不上了,但這把刀我是無論如何要帶出去的。
不過上去後又千萬不能讓衆隊員看見,否則會節外生枝,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和麻煩。
於是,我從身上取下一張預先準備好的毛巾,將刀包裹起來。(憑我的直覺,我知道這次一定能找到那夢境中的骸骨和鋼刀,所以準備了包裹鋼刀的毛巾。)
裹好了刀,然後插進皮帶,再用衣服遮住,這樣根本不會讓人發現。
藏好刀後,我使勁將賴傑抱了起來,使其背靠石壁,再用那段繩子將我二人呈擁抱之狀五花大綁,最後又才用垂下的長繩子綁在我倆身體上,捆得非常結實。
賴傑已然受傷,我只能和他同時上去,一來便於保護他,二來不讓他身體在石壁上碰撞再受傷害。
一切準備妥當,我提高聲音向洞口喝到,“你們準備拉繩子,千萬不能中途鬆手。”
趙明聽到口號,馬上回應,“OK,我們拉了,你們也小心。”
我隨即將手電筒用嘴含住,否則一會兒看不清狀況,在上升的時候,很容易傷到賴傑,因爲這洞子的路線實在太複雜了,我必須做到萬無一失。
上邊隊員喊起號子一起使力,我和賴傑兩個身子像坐電梯一樣開始徐徐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