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嬌豔，你傻呆着幹什麼呢？護士長正到處找你呢！”將長長的黑髮藏在帽子裡邊的同事，嘴巴很刻薄的小金上前，擡手推了推宋嬌豔的肩膀，嘴巴翹得老高。
“我沒用幹什麼啊，閻主任讓我到前面拿藥，說是咱們科室的藥沒有啦！”宋嬌豔睜大了眼睛，那雙討人喜歡的杏仁眼，張開性感的紅嘴脣，一臉委屈地看着滿臉兇相的小金。
“拿藥？拿藥也不用那麼長時間啊！你看，天都黑成什麼樣子啦”，她擡頭，醫院門診大廳已經亮起了兩排日光燈。
宋嬌豔低頭不語，她知道她自己的條件都不如小金她們這樣的城裡姑娘，她好像永遠進不了城市人這個圈兒。
“走吧，我今天晚上還有約會呢！護士長見不到你，怎麼會放我走啊！”小金伸手拉着宋嬌豔的衣袖，卻不願意幫她拿腳下的那箱子藥。
宋嬌豔扳着臉，彎腰，蹲下身子，將那一大紙箱的藥品抱在自己的胸前，緊一步快一步地跟在小金的身後，朝自己的科室走去。
宋嬌豔不願意想起來剛纔下班前自己受得一肚子委屈，在全市第一流的醫院找到一個飯碗，對她一個農村考進護校的農村姑娘來說，已經是萬幸了。
夜晚的寒風吹起她裹嚴的頭巾，一條很普通、很便宜的粗布麻頭巾，風頭似刀尖般劃過她的臉皮，她本能地轉過身去，用自己成S型的後背迎着那餓魔般的風。
搖搖晃晃、散了架一般的公交車費力地停在醫院外面的馬路邊，身體不強壯的病人，給病人送水送飯的家屬，一臉疲憊的護士，全身散架的工友，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像流水線積壓過來的沙丁魚，一條一條地擠進這四處透風，沒有一點插腳地方的車廂。
宋嬌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上的車，怎麼在擠得喘不過氣來的車廂裡度過沒有任何感覺的一個小時，然後，又是怎麼樣被擠下車的。她已經習慣這樣擠得上班，這樣擠得下班，甚至拉開半地下室宿舍那盞昏暗的電燈，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了。
只能擺下一張單人牀，放下一張辦公桌的房間就是她醫院生活以外的另一個世界，儘管它的一半在地平線以下。但是，她能感覺到這裡是她一天的生活中最寧靜、最自由的時段和空間。
她將自己用了兩年多的挎包，小商品市場上討價還價花了五十元買來的仿真皮黑色挎包放在辦公桌上，然後擡起兩隻手，放在自己的嘴巴上，用她還沒有吃晚飯的口腔，吐出那微不足道的熱氣，去驅趕幾乎凍僵雙手的寒氣。
這個冬天冷得像冰窖，夏天熱得似悶罐子的半地下室，就是她宋嬌豔年輕生活的全部。她要在這裡邊生活多長時間？她自己也不知道。大概一個想擺脫貧困命運的農村姑娘只能通過這種方式慢慢地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