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火龍龕2

3、火龍龕(2)

陳鬆把車停在村北,把坐椅往後調調,向後躺下,眯着眼,等着火戈莊大街上的人散去。

“把那本書給我看看。”“馬尾辮”拽一下陳鬆。

“你自己拿吧。”陳鬆把包遞給“馬尾辮”。

“馬尾辮”打開車內燈,翻着張雨的日記。這本日記是從燕喜亭那位猝死的老人那裡得來的,上面盡是張雨記得瑣事。

陳鬆閉着眼養神。新江憨厚的臉又浮現在他眼前。他到底找到了什麼呢?如果說他的自殺是出於被迫,那麼他的發現肯定已經觸到這個秘密的關鍵部分。

陳鬆一直不願相信已經陷入這個事件。這幾天,經歷的各種變故已經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只是事態緊急,他沒有時間去把自己還原成林松的角色。現在,這短暫的空閒裡,各種心情開始在心裡翻滾,攪得他有些頭痛。

陳鬆用手按壓着太陽穴,儘量去想這件事情的下一步發展,剔除頭腦中關於自己身世的一段。

“這本日記裡會不會也藏有什麼秘密?”“馬尾辮”有些無聊,左手拿住日記,右手拇指壓在書頁上,拇指鬆動,一頁頁紙嘩嘩翻過。這是買書人,快速瀏覽的典型習慣。

“馬尾辮”重複着這個動作,看着陳鬆。陳鬆的注意力卻在她的手上和嘩嘩翻過的紙頁。

“怎麼啦?”“馬尾辮”用胳膊肘兒搗了一下陳鬆。“問你呢?”

“給我看看。”陳鬆奪過她手裡的日記。

陳鬆重複着“馬尾辮”的動作,眼睛盯在一頁頁快速翻動的紙面上。張雨也可能通過這樣的方式,把什麼東西藏在日記中。

陳鬆一遍遍快翻,最後目光定在日記每頁的標題上。

他從包裡掏出筆,把每頁的標題抄在空白紙上。

“五月早晨”

“行知天下”

“相說”

“生之思”

“神奇木工”

“龍鳳傳說”

“歸來故人”

“位極人臣”

“五臟筋脈”

“行騙的乞丐”

“相親源考”

“克敵制勝”

“天問”

“枯萎的蘭花”

“地方崇拜”

“裂開的牆皮”

“世態炎涼”

“人之慾”

“求雨”

“財富論”

“平面鏡”

“衡器”

“難於登天”

“持家的學問”

……

在此之後,便沒有了標題,只以日期爲頭。

“五行相生,神龍歸位;五行相剋,天枯地裂;世人求財,平衡難持。”陳鬆把開頭的每個字圈出來,便形成了這樣的幾句話。他確信已經把日記中的秘密找出來了。這幾句話點明瞭解決問題的途徑,及造成的後果。

“原來它藏在這兒。”“馬尾辮”興奮地說。

“走吧。”陳鬆把紙條和筆收到包裡,拉開車門。

“去管大錘家?”

“我們去看看新江留在那裡的東西。”陳鬆點點頭,月光把他倆的影子拉得很長。

陳鬆走到管大錘房子的西牆。牆一人多高,牆頭上並沒有防盜賊所插的碎瓶片。他輕輕跳起,用手指摸摸能落手的地方。

“爬進去?”“馬尾辮”拽拽陳鬆。

“你在這兒看着。我進去。”陳鬆笑笑,“裡面很黑,別嚇着你。”

“我在這兒看着?”“馬尾辮”瞅瞅四周,“豈不是更容易讓人發現?”

“馬尾辮”走到牆跟,把手舉起來,“幫我一把。”

陳鬆苦笑一下,蹲下身,抱住“馬尾辮”的雙腿,慢慢把她舉起來。

“馬尾辮”用手扣住牆沿,陳鬆用右手托住她的腳,慢慢把她推到牆上。

“好啦。”“馬尾辮”把右腿搭過牆,騎在上面,回頭嫣然一笑。

陳鬆往北橫跨了一步,吸一口氣,輕輕一躍,用手扒住牆沿,也慢慢把身體引上去。

月光下,只有一棵大樹投下黑魆魆的影子。陳鬆轉過身,用手勾住牆沿,慢慢把自已放下。手臂伸直後,他鬆開手,輕輕落在院子裡。

他托住“馬尾辮”的右腿,“下來吧。”

“馬尾辮”把左腿也挪到牆裡,撲到陳鬆身上。陳鬆把她放下,“好了。儘量別出聲。”

“馬尾辮”吐了吐舌頭,跟在陳鬆後面。

這四間瓦房比隔壁人家要矮一米多,門閉着,並沒有上鎖。屋門的左側牆上掛着一排鐮刀,型號從大到小,排得相當整齊。雖然已經放置了不短的時間,但刀刃似乎在月光下依然閃着寒光。這應該是管大錘的作品了。

陳鬆從包裡掏出小手電,擰亮,輕輕推開門。“馬尾辮”緊挨着陳鬆,恨不得能貼在他的身上。

陳鬆感覺出她有些發抖,便用左手拽着她的手。她的手很軟,有些滑。黑暗中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

進門東邊一口大鍋,大鍋東邊牆上方貼着一張“竈爺”畫像,畫像北側就是裡屋門,門北側靠牆一個櫥櫃,上面放着一些日用餐具。地上放着幾個小板凳,北面牆上是一張“財神”的畫像,畫像前一張小供桌,上擺一尊財神像和一個香爐。

除了灰尖很厚,這和陳鬆老家沒什麼兩樣。

裡屋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土炕、掛鐘、電視、立式風扇,此外別無他物。看來,管大錘日子並不富裕,這些東西本來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農村的基本配置。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屋子裡居然並沒有添置其他什麼別的東西。

陳鬆又細細地檢查了西邊的兩間屋。一間是倉庫,裡面除了點煤與鐵等物料,空蕩蕩的。一間是鐵匠坊,裡面胡亂地擺着各種鐵匠用具。

管大錘已經不在了,在沒有什麼提示的情況下,要想從四間大屋裡找出與陳鬆手中的釘子有關聯的東西,並不容易。更何況,誰知道管大錘有沒有把新江的東西放在這兒呢?

陳鬆不由地擰緊了眉頭。他在腦中極力的搜索着新江和管大錘可能放置東西的地方。

陳鬆把釘子拿在手裡,把玩着。爲什麼新江要單單留下一枚釘子呢,它除了揭示“管大錘”這三個字,此外還有別的用處嗎?

“如果他是被人殺死的,這裡……這裡肯定已經被人搜過了。”說這話時,“馬尾辮”上下牙齒撞得厲害。

“搜過了……”陳鬆自言自語道。如果真是搜過了,那麼他們搜得肯定要更仔細。

“我們……我們白天再來吧。”

新江不會無緣無故留下這枚釘子。它除了暗示來找他的師傅,也許還說明了新江藏匿東西的地方。

陳鬆把手電筒對準了屋樑。屋子裡與這枚釘子相關的就只能是屋樑了。堂屋屋樑正中,一雙筷子和兩枚銅錢用紅線綁在一個魚形圖案上。這是東城人蓋房的習俗,一個吉祥的象徵。飲食與財富是人永恆不變的美好想法。

陳鬆轉到裡屋,擡起頭看了看,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這裡的魚形圖案是一個木刻的魚,而不是畫的。

陳鬆踩到炕上,伸手拂去沾到上面的灰尖。這條木刻的魚身子扁成弧形貼在屋樑上,大概有拇指厚,魚眼是空的。

陳鬆把手中的釘子放到魚眼裡,釘子有些細。陳鬆想了想,把釘帽伸進去。

他試着把釘子左右旋轉了一下。“啪”的一聲,陳鬆和“馬尾辮”都禁不住嚇得一哆嗦。陳鬆低頭看了一眼“馬尾辮”,她紅潤的臉在夜色中顯得很是蒼白。

陳鬆定定神,把頭轉向屋樑。木魚向左右分開,露出一個小洞。陳鬆伸手把裡面的一個布包取出來,放到包裡。又旋轉了一下釘子,讓木魚恢復原狀。

他跳下炕,嘴裡有些發乾,“走吧。”拽着“馬尾辮”往牆邊就走。不知爲什麼,當他拿到東西,覺得恐懼突然就涌遍全身,有點象小偷偷到東西那一瞬間急於逃跑一樣。

陳鬆把“馬尾辮”放到地上。他們沿着牆跟快步走到北邊的街上,往村邊他們停車的地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