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司機當真了，激動地握住羅正民的手半晌不撒開。
出租車正在拉活兒，羅琦忽然在對講機裡接到公司喊話，說父親讓他馬上回家。這是羅琦幹“的哥”以來父親頭一次傳他，羅琦的第一個念頭是母親發病了。於是慌忙把客人送到地方，風馳電掣趕回家屬宿舍大院。
到家一看，母親好好地坐在牀上，在等父親給她打洗腳水。
江怡芳也很意外，“老兒子，今兒咋回來這麼早？”
“老爸讓我早點收車，說有事。爸，我來吧。”羅琦從父親手裡接過洗腳盆，邊爲母親洗腳邊問父親什麼事。
羅正民說是工作的事。
江怡芳訝然，“工作?小琦出租幹得挺好啊。”
羅琦左看爹右看娘，料想他們還沒溝通過，笑嘻嘻道：“老爸不會是給我找個地方上班吧。那您老人家還是免開尊口吧。我現在是越來越覺得，幹啥也不如做的士佬自在，整天滿世界跑，那份兒動感甭提多滋潤了。”
妻子追問，羅正民這才吞吞吐吐道出原委。作爲辦公室主任，他的職責之一是直管公司小車班。有個老司機身體不好，車沒人盯，他想叫小琦去試試。幹好了，可以辦正式聘用手續。
江怡芳連呼好事，工作有着落，等於一生有靠，將來還能分配住房、享受各種福利待遇。羅琦一聽是省二建連連搖頭，理由是掙錢太少。
“當初你們可是答應過，尊重我的選擇。現在不會出爾反爾，強迫我服從吧。”被父母勸急了，羅琦翻起小賬來。
“你爸是爲你好，難道想幹一輩子出租?”
羅琦見母親嚴肅起來，以同樣口吻回答：以後的事他自有設計，眼下只想幫助家裡供哥哥讀完大學；另一方面，他和出租車公司有合同，豈能隨便走人。
“不想知道給誰開車?”羅正民無奈攤牌，“是楚楚她媽媽。”
江怡芳一愣，羅琦卻毫不驚奇：他看不出這算是個特別理由，關鍵是他不想找個單位拴住自己。
羅正民又說，尹芙蓉現任省建二公司經營主管，在這個實體單位的影響、聲望、分量甚至超過了一把手，很有可能還會往上升。給她開車，能沾多少光不言而喻。
“我可從未想要沾誰的光，靠自己吃飯。爸，我覺得你這麼說忒俗。”羅琦口氣生硬起來。
羅正民看還是說服不了兒子，又生一計，拐彎抹角說到這一來可以經常接觸到楚楚。
這一次羅琦頓了頓，“老爸不是成心讓我和我哥打起來吧?楚楚喜歡的是我哥，不信你問我媽。”
談話不歡而散。
晚上江怡芳睡着以後，羅正民來到兒子房間。他什麼也沒再說，把羅琦拉到客廳，打開書桌抽屜，第一次把裡面的東西展示給小兒子。
羅琦按父親的要求，把裡面的東西讀了一夜。
第二天羅琦沒出車，在家躺了一天，想了一天。
尹芙蓉在百忙中匆匆趕到麗豪酒店。
是白鳳君約她來的。這在他們之間並不多見。
一見面白鳳君就哭喪着臉告訴她，他受不了了，一天都待不下去了。特別是從她手裡接過密碼箱以來，他一宿安生覺沒睡過，整天提心吊膽，走在街上碰到警察腿都哆嗦。
“保險箱裡已經超過兩千萬了，你還想耗到什麼時候？”
“再等等，事兒沒完。”她說。按照事前設計，電信大樓將產生的2000萬非生產性利潤並不是她的錢，屬於甲方和各相關單位頭頭，作爲他們把項目交給她的回報。工程沒完，工程款沒全劃到她賬上，這筆錢也就不能完全兌現到他們手裡。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尹芙蓉失蹤了，結果會怎樣?答案是確定的，會有人惱羞成怒，放棄對她的保護。只有利益方得到約定中的滿足，她纔是安全的。
尹芙蓉沒跟任何人透露的一個秘密是，她正是依靠總額2000萬元的回扣承諾纔拿到項目的。
這番話非但沒有安撫住白鳳君，反而加劇了他內心的恐懼。
尹芙蓉不認爲有那麼險惡，只要利益均衡、合理分配，大家互相牽制、互相保護就不至於出問題。對於自己的錢，她心裡也有一筆賬，除去給各自親人留下的，保險箱裡就沒那麼多了。若想幹淨利落地帶走2000萬，原打算放棄的電信大廈裝修工程就不能不重新考慮了，其中仍將產生一筆非常可觀的利潤。另外要做的事情也很多，譬如楚楚才念高一，她沒法帶上女兒，得先安頓好楚楚再說。
“曉荷，我從不認爲金錢是主要的，重要的是兩個人相親相愛，在平靜中安度一生。我只想離開那個冷冰冰的家，和你一起遠遠地離開這兒。”
說着，他從口袋裡拿出一份離婚協議書，上面有他和做雜誌編輯的妻子的簽字。
看到白鳳君淨身出戶，尹芙蓉說這不夠，還應該給她們母女留下一筆錢。
“數目你自己定，多少我都不會在意。”她說，“因爲我愛你。我想讓你毫無負擔、一身輕鬆跟我走。”
白鳳君又糊塗了。
早晨，尹芙蓉和女兒走出家門，上了車發現，坐在方向盤後面的不是老黃。
“小琦，這怎麼回事?”車子開出老遠，尹芙蓉才困惑地問道。
羅琦說黃伯伯病了，正趕上他的出租車被盜，在家閒着沒事，就被父親抓了差，替黃伯伯兩天。
尹芙蓉難以置信，老黃昨晚還好好的，一夜之間病了?羅琦說詳情他也不知，讓尹姨去問父親。
“你開車行啊?”
楚楚高興地搶答，她坐過羅琦的車，又快又穩，棒極了。
先送女兒上學，到單位後尹芙蓉直奔羅正民辦公室，劈頭蓋腦責怪他先斬後奏。羅正民大叫冤枉，事情的原委是昨天半夜老黃突然發病住院，怕耽誤尹總用車電話打到他家讓安排人接班。小車班就那麼幾個司機，都在伺候各位老總，羅正民還一時抓了瞎。碰巧小兒子出租車被盜賦閒在家，便想到讓他臨時頂替兩天。
“都忘了問，尹總覺得我老兒子開車咋樣?”
“湊合吧。”尹芙蓉臉色有所緩和，“老黃真住院了?”
羅正民稱半夜他到醫院去了，醫生建議開刀手術。這一來老黃短時間怕上不了班。如果尹總覺得小琦還可以，且讓他盯着，自家孩子，知根知底，不行再換。羅正民又強調，換別的老總司機，怕人家有想法。最後他徵求尹芙蓉意見，實在不行從下屬單位調一個。
尹芙蓉撲哧樂了，“瞧你這通辯。一個開車，先讓小琦幹着吧。”
從辦公室出來，尹芙蓉還是覺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