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在咫尺之處停住。羅瑞緊貼在書桌上，幾乎窒息了。
“今天什麼日子?”她對他的眼睛說。
“今天……”羅瑞望一眼門後的掛曆，“7月15號吧。”
“再過三天呢?”
“7月18號……哎，我生日到了。”
楚楚嬌嗔地笑了，手從背後拿出來，現出一張生日賀卡。是在個人電腦上製作的，上面繪有兩個小人兒，一男一女，手牽手望着頭頂的一輪太陽。一行字：祝你個人節日快樂。字寫得歪扭，透着嬌憨。
“第一次做，不太理想。你要是不喜歡……”楚楚惴惴然期待着他的反應。
“喜歡。你親手做的才最珍貴。”
“真的?”
四目相視，且躲且羞，又往返不已。忽爾，羅瑞的眼神迷惘起來，爲破碎的愁緒籠罩。
“羅瑞?”
“我是忽然想起，再過三天我滿18歲了。”他呢喃着，身體微微慄動着，“這一天我已經等了六年。不，應該是18年……”
六年前父親答應過，在18歲那天公開他的身世!
於是羅瑞的意識中心完全被這一念頭佔據了，甚至不記得在剩下的時間裡和楚楚是如何度過的。
親生父母還活在世上嗎?他們爲什麼拋棄了我?見到他們會是怎樣一種情景?我會不會……在幾近亢奮的遐想中，羅瑞睡不着，爬起來躡手躡腳來到客廳。
手電光下，父親書桌上的檯曆還是7月15號。撕去一張，下面是當然的7月16號。
還有兩天!還有兩天，我可以知道自己是誰了……
客廳的燈豁然大亮。羅瑞驚回首，父親在身後。
“你在幹什麼?”
“沒……沒幹啥。”
羅正民瞥一眼抽屜上的鎖頭，“沒幹啥你在這幹啥?”
“爸我沒動你抽屜，不信你可以檢查。”
羅正民果然不相信，不客氣地掰開長子的手指，發現只是一張撕下的檯曆，用目光壓迫羅瑞做出解釋。
“還有兩天，我和小琦該過生日了。”
羅正民鬆口氣，問兒子想要什麼生日禮物。
“是18歲。”羅瑞答非所問道。
“我知道，你們是大人了。送你們什麼好呢?剃鬚刀怎麼樣，別老用鑷子薅，容易發炎。要不一人來雙耐克鞋?都是大小夥子，該打扮打扮了。”
“東西我不要。”羅瑞鼓足勇氣，“我只要你答應過的。”
兒子沒往下說，父親也沒再問。但羅正民的樣子像是嗓子紮了魚刺，踱了好一會兒，在書桌上拿起鑲有全家福的小相框，又看了好一會兒才問：“兒子，在這個家裡，你不幸福嗎?”
羅瑞忍着眼淚說這是兩回事，他長大了，有權知道自己是誰。
“明年呢？”羅正民帶着商量的口吻，“還有一年高考，你和小琦正處在一個人生關口，我怕你們的心理承受能力……”
“道理我懂。”羅瑞衝動地截慚父親，“可我實在等不了啦，我已經足足等了六年，一天也不想等了，爸!”
羅正民啞口無言。
父親回房後羅瑞看見大房間裡的燈亮了，到他回到牀上時仍未熄滅。
魯華上午去省計委拿到《工程方案評審意見》和《資質情況》函，這標誌着荷花公司成功奪標，和甲方單位可以隨時簽訂正式承包合同了。下午，魯華站在荷花公司大辦公室裡向二十幾名員工宣佈，每個人都沒能通過試用，限他們領到一個月的試用期工資後馬上離開。由於這些活道具只上了半個月班，又基本沒做什麼事，所以能拿到一個月工資走人也都覺得過得去，活道具們撤得風平浪靜。
清場完畢，魯華立即打電話請示。
尹芙蓉說簽約時間由他和何雲天定，原則是越快越好，免得夜長夢多。技術指導班子她那邊已經搭好，全是省建二公司一流工程師，如何施工、組建工人隊伍要聽他們的，幹不過來可以分包出去一部分。
“你和錦荷最要緊的是看好錢堆兒。”總導演在電話裡說，“剩下的事別找我，我要出國旅行。”
人大提案准備就緒，荷花公司承包的省計委新辦公樓裝修工程箭在弦上，這等於戰略部署完畢，只待收穫。結果會怎麼樣？應該不壞吧。尹芙蓉長出一口氣，撥內線電話喚人秘書小郭。
“尹總。”小郭帶着修煉良好的秘書式嗓音來到曲尺大班臺前。
“集團公司赴歐洲考察組什麼時候啓程的?”
小郭回答是前天，現在正在法蘭克福逗留。
“如果我馬上走，在哪兒可以攆上他們?”
作爲考察組成員，尹芙蓉先是答應去，拿到簽證後忽然推掉了，現在又……但小郭沒敢問，他能做的只是回答問題：按行程，或許在布魯塞爾能夠攆上。
“給我準備機票，越快越好。”尹芙蓉說，“讓老黃備車，我先出去一趟。”
老黃過去伺候張士貴，現在是尹芙蓉的專職司機，開車穩健、不多嘴多舌爲其兩大特點。
老黃把尹芙蓉送到江堤上被打發走了。
隔江相望，外灘花園工地上已經打好多半地樁，只剩下一部打樁機在工作，工人也寥寥無幾。
一捱打完地樁，一期工程也就竣工，也就等於釘死了劉昆的棺材板。本來尹芙蓉沒打算拋頭露面，心裡一高興，便打手機給高經理，讓他過來一趟。
高經理氣喘吁吁跑過江橋，老遠大呼小叫着：“尹總，都到這兒了，怎麼沒過去瞧瞧?”
“忙啊。”尹芙蓉說，“請我都沒來，哪好意思做不速之客。怕驚了劉老闆的好夢。”
“您真會開玩笑。尹總看見了吧，基礎部分竣工在望，有可能提前。劉總昨天還說給你報個喜，讓我一忙活給忘了。”
“他在幹什麼？”
高經理壓低嗓音，包活的施工隊沒結算，賴着不走，劉昆正四處張羅錢。接着拐彎抹角問尹芙蓉的錢能否提前進場。
尹芙蓉避而不答，反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