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枳實給我透露的秘密,自己此時的心裡如同倒了五味瓶一般,說不出來的感覺,說澀沒那麼難受,說辣沒那般的明顯,說酸倒也沒那樣的矯情。枳實見我那變化多段的表情,倒是如同故意把這個秘密透露一般對我寬慰道:“至少顏姐兒他們的父親來找他們了,他們還是有父親,不像我與哥哥那般,可能這輩子再也見不着!有父親母親在身邊的孩子很幸福。”
我一聽枳實的安慰不僅不領她的情反而冷哼道:“那他們有告訴你他們的父親王政曾經兩度拋妻棄子的事兒嗎?”
枳實聽了我的話後便是先點了點頭後又搖了搖頭回答道:“曾經在花園裡頭聽羿哥兒聽過一次,是白叔叔幫我們打完年糕的那天晚上。我晚上起了一次夜想瞧瞧雪地裡的星星,娘和爹在被抓走的時候跟我們說過:如果想他們了,就在雪地裡找最亮的星星,那是他們正遠遠的瞧着我們兄妹看着我們長大。那時候剛好碰到羿哥兒也呆在花園裡望着空中發呆,那晚,他便說了。”雪地裡最亮的星星是夢國的一首童謠,告訴孩子們晚上睡覺不要怕,雪地裡的星星就是父母關切的眼。
我一聽到枳實這般說,內心不禁有些觸動,其實在離開秋水縣後我更多的還是把自己停留在被王政拋棄的悲傷中和對銀子的渴望,內心一直覺得男人一點也靠不住,抓住無盡的銀子就如同抓住自己這輩子能夠依仗的東西,對於王政的事情已經沒有剛穿越過來那般的坦然面對。根本沒辦法好好的幫孩子們疏通內心的小疙瘩,更多時候便是躲避王政這個人和全部關於他的消息。因爲害怕每次與他的相見都是一種折磨,聽着他的事情會想起往日的一切,所以他關於他的記憶自己情不自禁的全部封印起來。因自己不願意再提王政的任何事情,孩子們爲了照顧我的感受也變相的密封起對王政的思念。我很沒用。不是一個果斷的人,對於情感我總是帶着屬於自己的驕傲遠遠記掛着那個人不說出口但也沒有放下,現在我才發現原來我是多失敗,失敗得連孩子們都要來照顧我的想法,顏兒和稚兒懂得把自己的情緒發泄出來,我還能安慰幾句,可是天生倔強的羿兒,我卻忽略了他還是一個孩子,他需要被安慰被疏導。
枳實見我這般的表情,倒是趕緊安慰我道:“桂花嬸子。羿哥兒說了,一點也不怪您,也不怪他的父親,他父親雖然不解釋爲何要這般做,但他看着父親溫潤而關切的眼神。羿哥兒覺得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苦衷所以原諒他了。”
好吧。當我聽到枳實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我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直接暴跳如雷,生氣的回道:“苦衷?羿兒一向是冷靜的人,居然會覺得王政是個有苦衷的人?王政到底給孩子們灌了什麼迷魂藥?”自己說完便實在掩蓋不住自己此時內心的奔騰,也實在沒那心情對枳實柔聲細語,不自覺的就板着一張臉把剩下的吃食給做了。
待稚兒帶着春兒和枳殼回家吃飯時,一羣孩子們都瞧出了我臉上的不自然,整個屋子溫度瞬間降低到了冰點,一向聰慧的孩子們便是乖乖的低着頭扒拉着自己碗裡的白米飯不敢多說些什麼。
我見此便是勉強的張口對他們說道:“趕緊吃,這一桌子的菜餚可要吃光了。吃完了纔有力氣。”
雖然我這般說,但貌似孩子們並沒有領我的情,反而還是那副老樣子,自己不禁提高聲音說道:“怎麼一個個不讓我省點心呢?現在我都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我都不知道該如何照顧你們了。”
我這麼一喊,孩子們都直接放下了筷子低着頭便沒有任何動作了,瞬間,整個屋子便是安靜,安靜得如同在真空的環境中,遠處傳來的狗吠聲倒是有一絲譏諷的味道。
此時羿兒便是垂着頭站起來後,微微將臉擡起認真的望着我道:“今日我們去見爹了。”
一句話,瞬間如同一把刀深深的扎進我的身體裡,那種刺痛很疼很疼,我的心臟如同快要停止下來一般,嘴顫抖的說道:“爲什麼?當初他已經兩次不要我們了,爲何現在還願意接受他?”
“不知道,他是我們的爹,我從他身上看到隱忍和真情的關切。”羿兒平靜的回答道,彷彿在說着別人的事情。
我望着羿兒的平靜、稚兒的着急、顏兒的擔憂,兩個豆大的眼淚不禁從眼眶中滑落下來,張開自己的嘴彷彿有千金重一般,最終還是吐出:“他有第一次第二次的拋棄,難道不會再出現第三次嗎?可能他這次也只不過是在利用你們對他的感情把主意打到你們身上?”
此言一出,如同一把尖刀瞬間激怒了羿兒,羿兒便是朝我吼道:“娘,他是我們的爹啊!他沒有利用我們,他很關心我們,在爹眼裡我們是他的孩子,娘在爹的心裡也很重要。”羿兒說完便狠狠的甩掉手中的筷子匆匆的跑回房裡去了。
我聽着羿兒那重重的關門聲後,身子忍不住有些小顫抖,但再怎麼樣我要忍着,至少忍着回房裡流淚,我不想讓自己的脆弱在一羣孩子面前流露,五六年的時光已經磨平了我曾經的天真,太多的磨難讓我不像二十一世紀那般的小姑娘遇到傷心事嚎啕大哭一場就能完結了,此時我是三個孩子的母親,還是一個棄婦。
“你們先吃着,吃完就做自個的事情吧!我先進房裡休息休息。”便是讓自己把話淡淡的說完後就趕緊離開,因爲我不知道自己的情緒能控制多久。
一進了臥室,趕緊用帕子捂住嘴巴痛哭起來,我是怎麼了。原來在我心裡王政的分量這般的重要,按照理性來講,羿兒、稚兒、顏兒也是王政的孩子,孩子們能夠繼續享受到那可憐的父愛也是好的。但我居然不希望羿兒再與王政有任何瓜葛,我只是想就這麼把孩子們給拉扯大。時間會讓我忘記王政的一切事情,他就像一面寫滿粉筆字的黑板,我只是需要時間來讓它們慢慢褪色直至消失在我的生命中。可是我發現我錯了,因二十一世紀和秋水縣的愛意還有王政那一次一次的離開,我的愛已經慢慢的化爲了恨。是一種我一直站在原地裡守着,可是他呢?連一個正眼都沒瞧便轉身離開後我時時刻刻的等待化成的恨,我想忘記卻總還記得。
“娘,顏兒能進來嗎?”一陣輕輕的敲門聲瞬間把我從悲痛的臨界點給拉回來,顏兒甜甜的聲音瞬間讓我一顆傷心欲絕的內心溫暖一些。
“娘不說話就代表默認了,那顏兒就進來了哦!”顏兒故意發出我以前爲了逗她開心而使用的“臺灣腔”說法。
自己被顏兒這小小的幽默瞬間變得有些哭笑不得。便是開口說道:“進來吧!”
顏兒一聽完我的話後,便是端來一碗粥直接繞過屏風到我牀邊說道:“這粥還熱着,趕緊趁熱吃了吧!之前我們瞞着娘去見爹都是我們的不對,我們該罰,大哥剛纔對娘吼更是大錯特錯。該重罰。剛纔大哥已經意識到自己錯了。等娘氣消一些便過來負荊請罪。娘,您這般辛苦把我們拉扯大,孃的用心良苦我們自然是知道的,便是不要再生氣了可好?我們都保證只要娘不再生氣,我們再也不見爹了。”
好吧!顏兒嘴巴就是甜,她的這番話倒是如蜜一般的甜到了我的心口,不知爲何,自己整個人倒是輕鬆了一些,而自己的理智瞬間也迴歸到自己的身上來,無論王政是出於什麼目的。但他既然願意跟孩子們接觸,讓他們感受到父愛也是好的,擁有父愛母愛的孩子才真正的幸福。自己對於王政帶着個人主義的恨是不可取的,原諒傷害過你的人一向不是我的風格,但把別人的傷害當成第二把利刃繼續折磨自己也不是我推崇的,雖然我還是那麼戀戀不忘,但不代表我要讓自己的孩子們帶着恨意、帶着恨自己的父親過活,他們需要的是陽光的未來和信心,自己不禁開口說道:“剛纔是爲孃的想得不周全了,孩子與自己的爹見面再自然不過了,爲孃的怎麼可以阻止你們呢?剛纔只是害怕王政別有用心才說出那般的話兒,莫要記掛。”
顏兒瞧着我慢慢緩和的表情還有說辭,便是突然明白了什麼一般,迅速的從她櫃子裡頭掏出她的百寶箱置於我面前後,將箱子打開,滿滿一箱子的寶貝小玩意便是展現在我面前,好傢伙,這些大部分便是寧哥兒這兩年送給顏兒的小玩意,粗略看了一下值個一千多兩肯定是有的,我這三個孩子就顏兒是小富婆一枚,銀子只要進了她手裡想再摳出來那比登天還難,他們的例錢都是一兩銀子,在羿兒稚兒手裡日常花費中都會去掉一半,倒是在顏兒手中一兩銀子還是一兩銀子。顏兒見我一臉驚訝的表情便解釋道:“這些是平日裡娘給的還有寧哥兒送的,袋子裡的這些銀兩便是每月的例錢,都在裡頭。寧哥兒前幾日跟我說十一月三號便要離開了,這幾年就不能過來麒麟都生活,娘您說顏兒要買些什麼東西算是踐行的禮物呢?”
我瞧着顏兒這一連串的動作,內心不禁感嘆道,好傢伙,真正腹黑的人原來是顏兒這小妞,要不是這傢伙除了愛財沒太多志向,按照她腹黑的本性,連皇后寶座可能都被她給坐了。別看着剛纔我們兩個人對話有點牛頭不對馬嘴,但其實顏兒已經在軟性的跟我回應我那句“剛纔只是害怕王政別有用心才說出那般的話兒”,王政的靠山楊縣令的資助沒有了,王政這幾年再考官的希望也不大,我這種無權無勢的家庭除了還有一些銀兩以外就沒什麼,別有用心最多就圖點銀子,而我也不好意思說得太明顯傷了孩子們的心,便用了“別有用心”。顏兒直接把她的私人財產全部展現在我面前就說明她明白我的話外之音,而軟性的用寧哥兒來作擋箭牌既照顧了彼此的面子又不用把“爹沒要我們的銀子”給直白的說出來,倒是用得巧。
“你都與寧哥兒玩了兩年,自然是知道他的喜好,就自個選吧!”我隨意的回答道。
“恩,到時候娘帶着我去送行吧!今日我和大哥二哥也是提着自己做的吃食去給爹送行了,爹在知府老爺那邊得了一個未入流禮部鑄印局大使,聽爹說是幫忙管着金庫的出入帳記錄,雖然每月的錢銀不多,但生活是沒有問題的,那兒是在麒麟都城郊,倒是半日車程就能到達。”顏兒隨意的帶出後面的話兒,繼續變相的告訴我今日他們爲何這般高興還提着籃子,其實籃子裡就是吃食沒有別的,王政能養活好自己,王政還是他們的好父親不會對他們有任何企圖。
我見顏兒這般拐彎抹角的說明一切,便是會意的用手輕輕拍了拍她那精靈的小腦袋無奈的說道:“就你這小鬼頭娘十個腦袋也不如你一個來得好使。以後你們愛如何便是如何,都長大了,娘也不能太管着你們了。”
顏兒見我這般說,便是半撒嬌道:“孃的意思是不生氣了?大哥,趕緊進來道歉吧!”
話音剛落,羿兒便是在稚兒、枳實、枳殼和春兒的簇擁下進了屋,只見一向沉穩的羿兒此時都憋紅了臉,哪裡有往日那般的沉靜,便是如同一個青澀的少年一般抓了抓後腦勺尷尬的說道:“娘,剛纔是羿兒不對,頂撞您了,便是原諒羿兒可好?”
“母子哪裡有隔夜仇的,剛纔你也不過是爲了維護你的父親,算了,你們都大了,自然有你們的選擇。”自己見羿兒都這般德性了,內心自然是覺得有些好笑,心中的氣早已經不知跑哪裡了,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誰會和自己的兒子計較呢?
於是一屋子瞬間由寒冷的冬天變成了暖人的春天。一家子和和樂樂纔是我的目標,而王政就是曾經在我內心走過的過客孩子們的父親,就這樣而已,我會努力的好好把他這個人從內心清掃乾淨,希望再一次遇到王政或者他的事情,我能很淡定的面對着,但請給我一些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