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麼是真的心裡沒鬼,所以才坦坦蕩蕩,比較招搖。要麼就是欲蓋彌彰,裝出這個樣子,以爲沒人懷疑。
由於屋子裡的光線太暗,吳銘看不太清邊上那桌人的表情和相貌,只看見是三個人坐在那裡,很少說話。
“客官,這青龍溝離這裡不過是一天的路程,可是現在那裡不行了,別說茶壺,就是破瓦片您也找不到啊!”掌櫃的滿臉笑容地解說道。
“是這樣啊?”商人皺起了眉頭,苦笑起來,“看來我們是要白跑一趟了。”
“您還是上別處轉轉吧!”掌櫃的好心提醒道:“興許能買到別的好貨。”
“謝謝你啦,掌櫃的。”另一個商人笑着衝掌櫃點了點頭,禮貌地謝道。
吳銘打了個呵欠,抓起包袱,準備離開這裡去睡覺。雖然這店內的人有些可疑,但沒有什麼合適的藉口來試探,反倒容易露出馬腳,不如以後再說吧!
外面突然傳來了爭吵聲,聽聲音應該是迎客的夥計和新來的客人之間起了爭執。
“你們不能進去,會把客人都嚇跑的。”夥計是這樣說的。
“給錢住店,天經地義的事情,憑什麼不讓我們進去。”一個女人的聲音大聲說道:“外面這麼冷,難道要我們凍死在外面嗎?”
“你給錢也不行。”那個夥計依然不讓步,“收了你們,其他的客人不樂意怎麼辦?”
“都是出門在外,哪有那麼不通人情的。”那個女人的嘴也不善,“我們進去,倒要看看這世上難道都是象你這樣狗眼看人低的傢伙。”
“嗨,你敢罵我。”
“罵你又怎麼樣?信不信我放蛇咬死你?”
“媽了個巴子的。”吳銘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大聲罵道:“都說店大欺客,你們這個破店才巴掌大,便學了這麼多臭毛病,早晚讓人一把火燒個乾淨。”
“嗨,哪有你的事情?”店內的夥計瞪起了眼睛,斥道:“喝飽喝足就去睡你的覺,窮叫喚什麼?”
“我叫怎麼了?”吳銘毫不示弱地也瞪起了眼睛,“外面有日本鬼子橫行霸道,住個店還要受你們這夥王八蛋的氣,我呸,瞎了你們的狗眼。”
“你,你敢罵皇軍。”掌櫃的伸出手指,驚訝地指着吳銘。
“皇,皇你媽的軍。”吳銘更加來勁了,將包袱往桌上一摔,“老子這回反正也是家破人亡了,還怕個屁呀,你們在日本鬼子跟前象狗一樣,對中國人還這麼苛刻,真他媽的不是個東西。”
“掌櫃的,讓外面的人進來吧!”商人打扮的中年人發話了,“外面這麼冷,把人拒之門外,也確實不象話。”
“是呀。”另一桌的一個貨郎模樣的人也附和道,“和氣生財,和氣生財,這位兄弟是個直性子,說的話雖不中聽,可還是有些道理的。”
掌櫃的瞅了瞅其他的客人,好象並沒有替自己說話的,只好無奈地揮了揮手,“叫他們進來吧!”說完,用疑惑的目光瞅了瞅吳銘。
吳銘撇了撇嘴,又若無其事地坐了下來。嘿嘿,先投石問路,再來進一步試探,看看他們是什麼目的。
房門一開,雷鳴山拄着拐,在兩個女孩的攙扶下,蹣跚着走了進來,形容枯槁,原來古銅色的臉膛已經變成了死灰色,眼睛裡也沒有了昔日的精神。
“爹,您慢點。”醜女雷英輕聲說道,旁邊的小丫頭瞅了瞅別人桌上的飯菜,嚥了口唾沫,低下了頭。
“雷老三?”掌櫃的也認出了雷鳴山,詫異地問道:“你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你的腿?唉,我要早知道是你,再怎麼也不能………”
雷鳴山費力地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卻沒有說話。
“到這裡坐吧!”吳銘招呼道,轉頭又衝夥計喊道:“先上兩屜包子,三碗熱湯,再上半斤燒酒。算我的帳上。”
雷英詫異地瞅了他一眼,並沒有認出已經化過裝的吳銘。
等雷鳴山到了跟前,吳銘仔細看了看他的腿,不禁倒吸了口冷氣。
雷鳴山的右腿沒了大半,只剩下半尺來長,傷口根本沒處理好,淡淡的惡臭傳了過來,要不是天氣還冷,恐怕會更加厲害。
“這是怎麼弄的?”吳銘指了指雷鳴山的斷腿,輕聲問道。
“炸彈炸的。”雷英扶着雷鳴山坐下,淡淡地回答道。
“沒處理好啊!”吳銘搖了搖頭,“都爛了。”
“嗯。”雷英很鬱悶地點了點頭,“這種傷只有在縣城的大醫院裡才能醫治好,鄉下的郎中也只能處理成這樣了。”
“日本人是不會給你治傷的。”貨郎模樣的人猛灌下一口劣酒,搖了搖頭,“反倒會把你送進憲兵隊,嚴刑拷問。”
“先吃飯吧!”吳銘指了指端上來的包子和熱湯,望着夥計交待道:“把燒酒拿下去吧,單獨開個房,我和他們今晚住在一起,不睡大鋪了。”
“好的。”夥計點頭答應道,又有些猶豫。給了他們單間,也就不用擔心別的客人嫌臭了,可是他們能付得起錢嗎?
哼,吳銘不滿地冷哼了一聲,將手伸進了懷裡,摸摸索索半天,才掏出一塊銀元,扔到了桌上。“夠不夠?”
“夠了,足夠了。”夥計滿口答應着,伸手抓起了大洋。
“怎麼好讓小哥破費呢?”雷鳴山有氣無力地拱了拱手,“我們有錢,英兒。”
“不用了。”吳銘擺了擺手,故意裝出一副豪爽地樣子,“老子想明白了,明天就去青龍溝投奔王不四大俠,以後那就是金山銀海,吃香喝辣,還要這幾個小錢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