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沐面對這樣一份殺人不見血文書,她視若無睹面前的文書,和那打開的紅色印泥盒子。江婉沐擡眼望向辦事的官爺,見到他們兩人紛紛閃過自已的眼神。她挺直身子轉頭去打量連皓,見到他皺眉瞧着那份休書,他的神色裡有着猶豫不決。
江婉沐的心,漸漸的沉下去,連皓要是這般默不作聲認可這份休書,那麼此事便成定局。她未來的日子,縱使徹底脫離王府的眼界,只要有風吹草動傳進王府人的耳朵裡,他們未必肯放過她。她未來成親生子,以王府人的性情,絕對不會容忍她用現實還他們巴掌的行爲。
江婉沐只要想到她未來,要帶着孩子小心翼翼躲藏在人後面委屈的活着,她這一口悶氣就再也無法忍下去。她深吸一口氣,在心裡吟誦一遍,‘小不忍則亂大謀,這話,平靜下澎湃的情緒。她想着那刀已懸掛在她的頭頂,這仲頭和縮頭都免不了這一刀。她微微閉上眼,再睜開眼睛時,眼神清明果斷的定下來,不如說破這事,迎下這痛快的一刀。
連皓側目望到江婉沐眼裡的絕然,他搶先對兩位官爺沉沉的說:“我要換掉這份休妻文書,我選合離文書。還有上面不許以無子作爲理由,想來你們會有更好的理由,用在合離文書上面。”江婉沐聽到連皓這句話,在心裡暗自放鬆一口氣。不用和王府的人撕破臉面,就這般和平解決問題,對她來說是最安穩的一條路。
兩位官爺聽連皓的話,眼光卻往主位上張望。老王爺夫妻聽後互相對看一眼,兩人沒有多的表示。王爺正要擡頭說話,王妃已搶先開口笑着說:“江家小姐入我王府三年,一直未曾有子,我覺得無子這條妥”江婉沐聽這話轉身去瞧王妃,見到她臉上執着的神色。她臉上浮現出嘲諷的笑意,王妃這是想硬生生的逼死她。
連皓的嘆息聲音,在江婉沐耳邊響起。江婉沐忍不住回頭打量他,見到他眼裡明顯失望的神情,他笑眯眯的衝着王妃說:“母親,無子那理由不妥。我和婉沐成親三年,頭兩年多的時間,除去成親那夜外。我們從來沒有居過一室,這是王府裡的衆人皆知的事實。近來我們相處良好,才偶爾會居在一室。
而我一個月裡大多數的日子,在城外營地居住。只有不多的日子,纔會回到王府住。這樣短的時間裡,她如何能用有孕,來證明她能生育的事,所以無子這條絕對不能用上。再說,我還擔心如果真要用這理由,傳到外面人給人知後,十有的人,會認爲王府的人以勢壓人。”
王爺聽連皓這話,明顯惱怒的瞪着他,張口訓斥他說:“三兒,你休得胡言亂語,文書上隨意用上的一條理由,你瞧着不妥換了便是。”王妃深深的瞧一眼江婉沐,望到那女子沉着的一張側臉。她在王爺的暗示下,展開笑顏嗔怪的衝着連皓說:“你這孩子,這樣的大事上面,也任性由着自已來。算了,我知你從小就心善,聽得幾句軟話,唉,算了,我由着你去行事。”
江婉沐稍稍轉身側目,瞧到王妃面上是笑逐顏開的模樣,她那放在凳子邊的手,卻暗自抖動了好幾下。江婉沐在王妃的目光盯向她時,已習慣性的低垂起眉眼,她用頭頂迎接王妃蘊含殺意的銳氣眼神。連皓聽王妃的話,雙眼瞧向老王妃,見到她搖頭又點頭後,連皓眼裡浮現出笑意,對王妃遙遙行禮說:“多謝祖父祖母和父親母親的成全。”
王爺望到老王妃點頭後,又瞧到老王爺欣慰眼神,他轉頭對着有些憤憤不平的王妃輕語:“兒孫自有兒孫福,這事由他去吧。”王妃默默無言的低頭,王爺向着兩位官爺探尋的眼神,開口說:“請你們另立合離文書。”江婉沐眉眼微微彎起來,這對她來說是最好的結果。連皓瞅一眼坐下來的兩位官爺,在心裡同樣暗鬆一口氣。
兩位官爺雙雙開始起筆立起合離書,當他們把前面的場面話寫完後,在主要原因上面停下筆,兩人同時擡頭望向桌前的連皓,問:“三爺,你覺得用什麼樣的原因好?”連皓瞧着低垂眉眼的江婉沐,稍稍有些爲難起來,什麼樣的理由,都有不妥當的地方。江婉沐聽着他們的詢問話,這時她擡起眼,乾脆利落的說:“能不能以雙方性情不合爲理由?”
這是天下離緣人最溫和的藉口,兩位官爺自是千萬個願意,可是眼前這位任性的爺不點頭,他們還是不敢落筆。連皓聽後望着江婉沐平靜的眼神,對兩位官爺說:“那就用這一條足夠,旁的虛話不必往上面寫。”文書立就,兩位官爺互相對下文書內容,兩人捧着文書去給王爺過目。大會廳裡的人,一直很安靜的等着這事情的完結。
王爺首肯後,兩位官爺把兩張文書放在連皓和江婉沐面前,面對江婉沐這位官爺,特意把按手印的地方指給江婉沐看,他還好心的低聲同她說:“江小姐,除去一條性情不合外,這文書裡面的話,都是勸告雙方結善緣的好話。三爺是好人,你放心的按下合離書上的指印吧。”江婉沐順着他的指示,在自已面前這張文書上面,女方的名下重娜的按下紅拇指印。
連皓聽着當差的官爺已直言叫江婉沐爲‘小姐,時,他覺得手中的筆重於泰山,這一落下去,彷彿有些人事再也回不來。他稍稍舉起的筆,又緩慢的放下去,直到他瞧到江婉沐已按下的指印,他的心緊縮的抽了一下。他轉眼望到老王妃慈愛的雙目,瞧到王妃的滿懷希望的眼神,再轉頭望到連昂輕點的頭,他伸手看捉緊手中的筆,快快的在自已面前的文書上面寫下自已的名字,緊跟着按下紅拇指印。
兩位官爺交換雙方當事人面前的文書,江婉沐望到連皓的簽名,她手伸到印泥盒中,在官爺的指點下再快快的按下一個紅拇指印。男女雙方當事人的簽名完成後,他們退讓一旁去等着雙方家長認可這份合離書。王爺和江安和兩人上前來,他們分別在兩張文書上面簽名和按指印,再各自拿着文書走向各家的當事人。
王爺把文書交給連皓,他瞧着兒子眼裡深深的矛盾神色,他伸手輕輕拍拍他的肩。王爺轉頭望向那個雲淡風輕的女子,瞧着她淡定的接過江安和手裡的文書把文書小心的摺疊放入懷中。王爺打量江婉沐好幾眼後,他一語未發的坐回原位。江安和這時笑着轉頭對連皓說:“三爺心善。”連皓向着他輕點頭。
江安和在衆人的注目下,他上下打量江婉沐好幾眼,才冷漠的開口說:“你母親說你手裡有虞家別院,你以後就安分的住在那裡吧。”江婉沐擡眼瞧他,望到他眼裡的陌生,她便如同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視若無睹的移開眼神。連皓在一旁瞧着漸漸惱羞成怒的江安和,在他發作前趕緊開口說:“江大人,婉沐離開王府後,會住在我名下城外別院裡面。”
江安和聽連皓的話後,他雙目炯炯盯着江婉沐瞧到她的臉上未曾有反對的表情。江安和一臉鄙薄神情瞧着江婉沐,說:“有什麼樣的生母,便有什麼樣的女兒。真是同樣不知羞的性子。”江婉沐聽江安和這話,第一次正眼望着他,一臉肅色的說:“江大人她被你害得年紀輕輕早逝,她被你害得衆叛親離,你連她死後都不願意放過她嗎?說實話這天下最沒有資格提起她的人就是你。”
江安和對江婉沐舉起了手,他的手在半路上被連皓捉住。連皓神情不快的瞧着他,沉聲說:“江大人,這還在王府呢?你要教女兒回去教。”江婉沐聽連皓這話忍俊不禁笑出來,她對連皓輕搖頭說:“三爺,這話錯了。在江家答應三年爲期的親事時,江家人心裡眼裡便沒有我這個人。我在王府安分三年,江大人在合離書上簽名後,我和江家最後的關係也沒有了。”
兩位官爺準備要走,此時聽得江婉沐這番話,加快收拾桌面的動作。連皓放下江安和的手,江婉沐瞪着他的那隻手,搖頭說:“江大人,你的膽子真小,竟然連實話都不敢聽嗎?你這一輩子負了多少女人,我想你數也數不清。她不過是錯付一腔癡心,結果誤了自已,還拖累了我,到現在你還要詆譭她。江大人,你們不認我,我也不想與你們有牽扯。如此這樣多麼的好,你不用在我面前扮正人君人,我也不屑在你面前佯裝成孝女,我們就此別過。”
江婉沐從怔忡的立在那裡的江安和身邊走過,吉言這時提着包袱,快步的走到她的身邊。江婉沐走過去停在虞家人面前,她衝着兩位男子開口問:“虞家人嗎?”年紀大的男子,神色飄渺的打量她,彷彿透過她瞧着另一人,最終他還是失望的移開眼,輕吟:“你長得不象她,瞧着這性情也明顯的不象她。”年輕的男子拉拉失態的年長男子的衣袖,提醒他說:“父親,姑姑已走了許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