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沐見楚楊氏不動聲色就對連軒反戈一擊,而連家三兄弟縱然聽明白她的話語,三兄弟的面上依舊是笑意盈然的模樣。她暗自輕嘆息起來,這些名門世家出身的人,天生的這份心機加上後天的培養,她是永遠沒有這本事,也沒有那份靈敏的心思。
江婉沐按捺住突然襲擊入心底的厭煩情緒,她在楚楊氏的輕推下,想着這次能偶遇楚蕭夫妻,她下次可不見到有這般的好運。眼下不如一勞永逸的解決這種糾纏,有什麼當面一次性的說明立場。她在心裡打定注意,面上卻露出彷彿瞬間明白楚楊氏的話話,一臉恍然大悟的醒過來的神色。
她望向對面三人說:“世子爺,二爺,將軍,你們說正事吧。”連皓一直盯着江婉沐的神色,他總覺得就在這麼一瞬息之間,面前的這人,已立意要把他推向更遠方。連皓定神在打量着江婉沐,瞅着她神色淡淡然,彷彿又象他太過多心。連皓是一個相信直覺的人,他聽江婉沐這話後,直接說:“婉沐,你認了你是我的嫡妻江婉沐的事情?”
江婉沐微微皺眉頭瞧向他,搖頭說:“連將軍,事實就是事實,我從來沒有否認過。至於你現在的嫡妻是誰?我從來沒有空閒去關心不相干的人。我和你之間,在多年前合離的那天開始,我們已經成爲這世間最陌生的一對男女。我很感激你,在危難之時,願意伸手扶助我們這樣的人,解救我兄嫂一家人。連將軍你的恩情,我兄嫂一家永遠牢記。
我這些年過得很愜意,不希望前緣舊事舊人再來糾纏。連將軍,你這一次把想說的事說清楚,以後如果再有見面的機會,我希望你當我是路人。我這種升斗小民,日日只關注着生計,我從來沒有攀龍附鳳的野心。”江婉沐自覺得說得格外明白清楚,然後連皓望着她搖頭說:“這些年,你變了許多。你從前性情溫順,待人格外的溫和。”
江婉沐的臉上有了惱怒的神色,衝口而出:“連將軍,我又不是一個真正的傻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連軒聽後卻冷笑起來說:“我聽你的意思,是想把從前的事情,全盤否認掉,同時還想把你們之間的夫妻情義,也想一筆勾掉。我家小弟從前待你不錯,他知道你母親家人不會管你,特意去購置了別院給你住。你卻不告而別的跑掉,你有沒有想過他會擔心你?你知不知道他這些年裡,一直沒有放棄尋找你?”
楚蕭打量着聽得有些怔忡的江婉沐,沉聲開口說:“連王府和江家早早訂下三年爲期的婚期,任那一個稍稍明白的女子,都知道不能把夫家當成真正的夫家看待,不能把良人當成真正的良人看待。連二爺,你現在來跟她說夫妻情義這類的話,你還想從她身上剝落什麼下來?她安分呆在王府的三年,如果連將軍真正待她不錯,明知她孤苦無依,就不會再去遵守那個三年爲約,讓她依舊合離出府。
江家這樣冷漠的待她,她可以當作還了生養恩。可是你們連王府如此利用一個女子過關,你們有沒有想過這個女子的命運?你們生生的毀掉一個女子的一生。我身爲她唯一覺得可以倚靠的義兄,竟然是在事情發生之後,才明白已無可挽回。我那時還是幻想過,想着她這樣好的一個女子,連三爺如果有慧眼,就知道她還是值得一個男人用心去珍惜她。
可惜連三爺同樣漠不關心她,後來我聽說連三爺尋找她的事情,如同聽着一個大笑話一般。小懶從小到大一直很爭氣,我身爲她的義兄,一直爲她感到驕傲。她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已用心打拼而來。我還讓得她年少時,同我們夫妻說過,她只想將來的良人,一般的家世,只要與她能同心同德,兩人一起孝順長輩,一起可以努力過好小日子。而進了連王府,她這份夢想也破滅了,如今你們還想來搶她的命脈,夜半時分,你們自問虧心嗎?”
楚蕭說完這一番話立時站起來,楚楊氏拉扯着江婉沐自然跟着站起來,連皓站起來扯着江婉沐的手,說:“婉沐,我會對你好。”江婉沐一臉正色的望向他說:“連三爺,我已經過了需要別人對我好的年紀。我義兄的話,就是我的意思。江家的生養恩還了,我不欠你們王府任何的東西。如果說月例和四季衣裳的話,最後一年的衣裳,我全沒有穿過,放在我曾經住的房子箱子裡面。
三年的月例,我全放在那些衣裳的的下面。如果一定要還前兩年的衣裳,我可以折算成銀兩,這兩天就叫人送到你們王府去。”江婉沐已從連皓的手裡扯着自已的手,然而連皓反而又握住她的胳膊說:“婉沐,我後來還是有心想待你好,對嗎?”江婉沐想想點頭說:“按有些女子的說法,不打人不罵人的夫婿是好夫婿,你的確算是對我好過。
說實在話,那三年裡面,王府和你面上都沒有虧待過我。可是既然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我想不出我們還有什麼值得要糾結的事。三爺,我想以後過些平安的小日子。我這樣的小百姓,不適合跟權貴人來往。義兄和義嫂兩人理解我的心情,他們從來沒有明着來過我住的地方,就是想我能過上自已想要的平靜生活。三爺,我希望你也能成全我這心願。”
連皓在怔怔然中鬆開手,連昂卻開口問:“那兩個孩子,那一個是我們家的孩子?”楚楊氏一把扯着江婉沐往外走,轉頭說:“世子爺,你們家的孩子,自然是在你們家裡。天色不早,我家妹子有事要忙。”連皓經得連昂的提醒,上前還想繼續捉住江婉沐的胳膊時,楚蕭輕挪步擋住說:“你們以後不要再去煩擾好。這世間的事,總是有公理在人心。你們逼急了,小懶說,她反正是死過幾次的人,不會怕真正的再死一次給人看。”
包廂合上,廂房裡連昂和連軒打量着沒有鬥志的連皓,連軒輕搖頭說:“木頭,我瞧着她的性子和從前不一樣。”連皓答非所問的說:“那兩個孩子都是我的,一定是這樣的。”連昂怒眼瞧着他說:“木頭,別人說明了,讓你以後不要再上門,你還在想什麼?孩子的事情,你現在成親,明年自然可以抱到自已的親生孩子。那兩個孩子的事情,急什麼?反正那兩個孩子又跑不掉。”
連皓卻連連搖頭說:“我不要別的女人生的孩子,我只要婉沐生的孩子。我現在去跟君上請假,我再去一趟中南,這次一定查仔細,讓婉沐沒有話可說。婉沐心腸軟,爲了孩子們,一定會肯回頭和我好好的過日子。”連皓說完這話一溜煙的跑掉,留在包廂裡的連昂和連軒兄弟兩人,連軒氣得拍桌子又踢凳子。
一會後,連昂和連軒兩人面面相覷的打量對方,連軒望着氣得面色發紅的連昂說:“哥哥,你去同君上說說,這事不能由着木頭性子來。這事真要給木頭鬧成事,我們府裡的日子就全亂套了。”連昂長嘆息說:“已經亂套了,你嫂子說‘祖母這些日子來,時時換着主張,一會說由着木頭行事,一會又來吩咐不能由着木頭性子來。’
而母親同你嫂子說‘這事堅決不許成全,這要成事,滿京城的人瞧王府的笑話。’祖母和母親還不能相見,這兩人一相見,祖母不是責怪母親虧待木頭,就是說母親太過寵愛木頭。你嫂子瞧着祖母一時一時不一樣的行爲,偷偷問過請平安脈的大夫。大夫說祖母沒什麼事情,只是老年人心疼孫子,有些小孩子個性。這事情早些完結好,我瞧着你嫂子這些日子,整個人都瘦下來,神情都十分的疲憊不堪。”
連軒望着一臉藏不住煩躁神色的連昂,他挨近過去,問:“哥哥,你心裡有什麼打算?我覺得這事還是順着木頭,反正那位江家小姐瞧着就比以前聰明許多,她看樣子都輕易不會點頭進我們府的門。”連昂沒好氣的拍連軒一記頭說:“如果她輕易肯點頭,你以爲木頭還會來求我們幫忙嗎?以他的性子,祖母和母親肯不肯不要緊,他自個有宅第,直接舉行儀式,在那邊成親了事。
他從小就是一個渾小子,做什麼事情只管着往前衝,旁的事情全然漫不經心,偏偏他從少能順順當當的完事。君上就喜他的直腸子勁,要不怎會在那時把守衛京城的事情壓給他。他也算拾得起來放得下,事情一完,怎麼也不肯再接那活,直接同君上要求查幾人個人名底面下的東西。這一查出來,他還能壓抑性子,自個跑過去打聽,又讓旁人去打聽。如果不是借祖母生病的事,召喚他回來,他一定會弄清楚明白纔回來。
我瞧着君上都有默許的意思,其實君上這些年,也收集了她寫的字副。唉,別提了,……從小到大,他就沒有讓我們安生多久過,這有人能收拾他,也許我們兄弟兩人以後的日子會好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