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孩子笑着把字倒起來,非常用心的開始畫畫。連皓眼光望向尚明始和江飛揚兄妹三人時,他的眼裡有着濃濃的驕傲神色,自家的孩子小小年紀就如此的有本事。連皓的眼光掃向立在桌邊的江婉沐,望見她眼裡的溫暖神色。
連皓眼神一觸及江婉沐,他的神色裡已添了幾分黯然。江婉沐面上待他客氣有禮,幾乎找不出一絲怠慢,實際上待他相當的疏離,兩人說話間,她面上有着和煦如風的笑意,眼眸深處卻沉靜如水般清透。
連皓收斂起眼底的思緒,他把眼神放在翻看的書上面。江婉沐笑瞧三個孩子畫畫,時不時低語跟他們提下自已的要求。一時之間,房內瀰漫着溫馨的家居氣氛,連皓偶爾擡起頭,望到桌邊的四人神色,他的心內有着淺淺的感動。他年少時,雙親從來沒有如此伴在他的身邊,他們各自有各自要忙忙碌碌的事情,最多讓可靠的管事媽媽們陪在他的身邊。
連皓的眼神軟和許多,打量着滿臉笑意瞧着三個孩子的江婉沐,聽着她細語指點着三個孩子的畫。尚明始和江飛揚兄妹三人擱筆擡頭,聽着江婉沐讚賞的說:“好,你們三人的字和畫都有獨到之處,全部能用得着。始兒,姨一會就安排人做吉兆衣給你的祖父祖母和父親母親弟弟,姨一定會跟他們仔細說明,這是始兒親手所寫,也是始兒給他們掙來的新衣裳。他們一定會贊始兒能幹有出息。”
尚明始小臉微紅起來,他擡起小臉問:“姨,始兒的字和畫能用上嗎?會不會難看?”江婉沐低頭笑瞧他。轉頭望着江飛揚兄妹問:“你們兩人說始兒的字和畫好看嗎?”江飛揚和江懶懶仔細的瞧過尚明始的字和畫,兄妹兩人同時點頭說:“始兒的字和畫,我們看起來很順眼。孃親說過順眼皆是好字好畫,因爲各花入各眼。瞧着順眼既是好字好畫。”尚明始聽着江飛揚兄妹兩人的話,紅着臉說:“飛揚和懶懶的字和畫,我瞧着順眼。”
連皓伸頭打量桌面上三個孩子的字畫。他點頭說:“我瞧着張張都順眼,花葉畫得靈氣透出來,一般的繡娘,只怕繡不出這股氣韻出來。”江婉沐伸手收攏起已乾的字畫,又輕輕吹起還帶有溼意的字畫,三個孩子見狀同時俯首帖桌幫着輕吹起來。連皓瞧着眼前這一大三小的鼓着腮幫着的模樣,他忍笑道:“房內暖和。稍待片刻便會幹的字畫,用得着你們四人如此努力去吹乾嗎?不怕吹得口水落在上面,反而還要慢幹一些。”
一大三小趕緊擡起頭,互相看看後笑起來,江婉沐笑着說:“連將軍提醒的是。我這一時心急亂了章法。”三個孩子笑嘻嘻互相瞧着,三人忙開口說“我沒有吹出口水”,“我只用小力吹,沒有口水的。”江婉沐伸手輕觸字畫後,把字畫收起來,她的眼神掠過連皓後,對房內的三個孩子笑着說:“你們自個在房內玩耍,我去同繡娘商量事情。”江婉沐打開房門出去,房內三個孩子已叫嚷起來:“下棋。我們再來一局,誰輸了誰下來,換人上去。”
江婉沐在房外聽到孩子們的笑聲,她輕搖頭走進繡房,進門後,望見林婦人正翻看手中做好的成衣。跟身邊的婦人輕語兩句,笑着說:“這衣裳做得不錯,我記數了。這時廚房已有煮好的飯菜,你去用過餐後,早些回去。”那婦人歡喜的點頭,望着進來的江婉沐行禮說:“東家好。”江婉沐笑着對她點頭說:“明日雪下得大,你就不必急着早早趕過來,平安最重要。[ ]”那婦人臉紅起來,低聲說:“東家,我會讓我家男人早起陪我一起來。”
房內做活的繡娘聽她的話,大家全擡起頭笑了起來,當中膽大的婦人笑着說:“東家,她家男人待她好,她說能早來就能早來,你就放心吧。”那婦人臉紅着出了房門,江婉沐瞧着那個開口說話的繡娘,打趣說:“我聽你的話,你也是在家裡能做主的人,你的男人一定待你相當的好。”那個婦人臉紅起來,別的繡娘打趣的笑起來,那個婦人聽着她們的笑聲,擡頭望着江婉沐坦蕩的說:“東家說得對,我男人待我是真的好。”
江婉沐聽這般坦白的話,她一臉讚賞的瞧着她說:“你家男人是個惜福之人,知道你的好。”那個婦人一臉驚訝神色瞧着江婉沐說:“東家,你不說我剛剛那樣說話,是給女人丟臉嗎?”江婉沐聽後訝然瞧着她說:“你們夫妻感情好是大好事,你又沒有說虛誇的話。再說你不偷不搶憑自已真本事掙銀兩,我還要誇你給女人們掙了臉面。”
房內繡娘們拍手叫好起來,這些年她們憑藉着自已手藝,雖說爲家裡掙了一些銀兩,卻同樣受了家裡家外人的閒氣,有時自覺得低人一頭。如今自已的東家,人稱書法大家的女子,對她們說她們所作所爲也算爲女子掙臉面的事情。當中一婦人笑過後落淚說:“我孃親的姐妹們,她們家中窮得揭不開鍋,她們反而笑我出來當繡娘,拋頭露面丟盡孃家姐妹們的臉。這要讓她們來聽聽東家的話。”
那個膽大的婦人低頭掩飾眼裡的淚意,說:“東家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女子,聽說林管事說的楚夫人,同樣沒有低看過我們這些手藝人。那些大戶人家的夫人和小姐們,她們憑什麼瞧不起我們這樣的人,她們還不是靠着男人養在家中混吃等死的過日子。我孃家姐妹和夫家的妯娌們都支持我做這事情,她們說從前女子從來沒有在書法上面成爲大家的人,而今有東家這樣一個大家出現。她們說好好做,說不定我也能成爲繡娘行當裡的大家。”
江婉沐贊同的點頭,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有心去做不管成不成大家,至少不會做得特別差。那個婦人擡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說:“我知道自已的本事成不了這行當的大家,我沒有那麼高的奢望,何況我夫家和孃親的人,那話不過是她們說來鼓勵我的話。我只想好好做活,讓自已一家人的日子好過一些。在家人有難處時,自已也能伸手幫撫一把。”江婉沐一臉佩服的神色瞧着她說:“你是個明白人,難怪你夫家人和孃家人都喜愛你。”
林婦人打量着江婉沐臉上的神色,沒有望見她的臉上的任何失意的表情。她輕舒一口氣出來,她在這院子裡住了這麼久,木根一家人輕易不會提起從前事,可是偶爾他們提及從前時,言行裡面還是會爲江婉沐抱屈。江婉沐望着明顯直起腰的繡娘們,在心裡輕嘆息一聲,人人都活在別人的眼光下,只是看自已能不能想得明白些,不去多在意閒人的言談和眼色。
江婉沐把手裡的字畫遞給林婦人後,又說了自已的想法,林婦人皺眉想過後,她仔細打量着江婉沐身上的袍子,她笑逐顏開的點頭說:“姑娘,你的心思靈巧,這法子好,這樣可以省事些。柱子娘早上帶來的繡娘,一定會願意接下這些能在家裡做的活。我叫蘇大嫂和柱子娘一塊先繡幾個花樣子出來,一會先拿給姑娘定下花樣來。”江婉沐笑着離開繡房,聽到裡面林婦人吩咐蘇大嫂和柱婦娘放下手裡活的聲音。
江婉沐站在屋檐下面,打量院子裡的雪景,她望一眼院牆上面堆砌起來的冰牆,聽着院子外面偶爾經過的車馬聲音。她放鬆般長長的舒一口氣,她已盡最大努力的成事,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想來東風說不定早早已悄悄的吹過來,只是她感覺遲到一些。江婉沐想着江家有心集合全家之力,想讓她這一次血本無歸的舉動。她好笑般的輕搖頭,江家人實在是太把自家瞧得太高大,而把南城這一帶的商人瞧得太過無用。
江婉沐自然知道江家有心針對的是她一人,可是商戰一旦動起來後,受累的可不單是一家兩家的事。而是整片商城經營布行這些商人,全會在這一次之後,傷筋動骨般的重新來過一次,等到第二年,有許多的店鋪都一時無法恢復元氣。京城布行的水,這一次徹底的攪得渾濁起來,許多新興的布店,藉着這一次的調整,可以成爲知名的店鋪。
楚楊氏東城的布行店鋪,在這一次後有了名氣,也能經營得風生水起,不會落在老的名店後面。何況楚楊氏非常會做人,她在這一次的事情上面,她沒有那樣貪圖獨食,而是私下與相好夫人們店鋪,共同分享了吉兆衣裳帶來的利潤。南城這邊,江婉沐的兩間店鋪經過這一次變故後,在蘇歡的有心操作下,兩間店鋪依舊不會太過名聲大振,可是暗地裡已結下許多好的人脈。只要有人脈存在,兩間店鋪的生意就能長長久久的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