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沐在連婦人的引路下,往王妃的院子行去。江婉逸走上前與她並排,笑着佯裝好意的低聲音說:“三妹妹,一會在貴人面前,可不能象在家裡那樣,由着你的性子行事。你要是怕禮行得不到位,一會跟我學着點。”江婉沐一向覺得江婉逸,比江家別的小姐有頭腦。沒想到早上眼見連王府的人,給自已的下馬威後,竟然讓她樂暈了頭,說出這種不分主次的話。
江婉沐沒有望她一眼,只是輕聲音說:“多謝四少夫人提點。只是行禮的事,我聽從長輩的安排。”連婦人在前面,自是聽到這兩人的對話。她原本想着自家少夫人是個傻的,四少夫人是她嫡姐,那話聽上去,還是很爲她着想。自家這個少夫人,十有八九會如四少夫人的願。
她沒曾想過,傻傻的少夫人,話回的如此有禮暗含骨頭。連婦人是王府多年老人,自是知道王府主子不待見少夫人。但不管如何,卻不會任由旁系的庶子夫人,當着他們的面,爬到自家少夫人的頭頂行事。連婦人對江婉沐暗生起好感,覺得她還沒有太笨。只是四少夫人當年一心要當庶子夫人,這日子一久,她的行事,竟然跟着有些分不清主次。
連婦人側頭過來,指着一路的風景,對江婉沐說:“少夫人,那棵樹,當今君主少年時,便贊過長得極其有風骨。”江婉沐順着她的手,望到那棵如高大直如標杆的樹,每根樹枝都直直的,儘量往天空伸展。每片樹葉都幾乎有孩童的巴掌大,一張張往上伸展。江婉沐對現世的原生態自然現象,已有淡然接受的心理。但是望到這棵樹時,也不由得眼光一亮。
她笑着附和連婦人的好意,說:“君主英明。”連婦人見到江婉沐如此識趣,自是細細介紹一遍,庭院裡的許多特別的樹木,話裡話外會提點的說:“這些樹木,現在都由老王爺和王爺照顧。”江婉沐順着她的話讚美一句兩句,同時絕了日後親近這些樹木的心。
江婉沐和江婉逸姐妹兩人進到王妃的會客廳時。廳內主位上坐着王妃和一個紅衣小女子,她們兩人正親熱的說着話,連皓站在一旁,眼如星,嘴角含笑的聽着。江婉沐和江婉逸進來後。兩人正要行禮問好時,王妃伸手阻止她們兩人的行禮,指着身邊的紅衣女子。對江婉沐說:“婉沐,這是常來我們府裡玩的雅正公主。昨日人多,不好召見你,今日她特意來瞧你。”
江婉沐聽王妃的話。立時向着小公主行禮問好。她的禮節規矩中,有一種輕盈自然美妙。禮畢。她聲音清曼的說:“婉沐給雅正公主請安。”房內的人,眼裡都有着詫異,傳說中的江家呆小姐,行事禮節處處,讓人挑剔不出毛病。雅正公主望着眼前這個相貌平平的女子,只能說:“準。”江婉沐擡眼望到王妃和公主的神情,已知這關順利通過。
江婉逸此時上前去,同王妃和雅正公主行禮問好。江婉沐輕輕退後幾步,低垂下眼臉,都掩不了眼前王妃和雅正公主。兩人滿頭金玉閃閃耀人眼。她聽着她們的笑語,擡頭打量着她們的裝扮,王妃的雙耳。掛着如明月般的玉環,脖子上吊掛幾串各色玉珠。雙手腕間閃耀着各色手鐲,閃得人眼不敢正視。
江婉沐的眼,望見雅正公主雙耳,垂掛着長長的金鍊子。脖子間掛着一串長長的白玉珠子,珠子顆顆大小一樣。她雙腕間晃盪着各種明亮色鐲子,纖長的十指間,食指上都有一朵盛開的玉花。江婉逸沒有滿頭金玉,但頭上是金質發冠,有金銀兩色髮釵五六支,裝飾得她,同樣的耀眼。她的脖子上面掛着一串短紅玉珠子,雙腕間各有兩個玉鐲。
江婉沐快快的掃過眼前三個女子,再次低垂眼,聽着她們的應酬話後,聽着她們笑說着各家小姐的好。一直站在一旁的連皓,想來對這些女子的話語,相當的不感興趣,正想悄悄退出去,卻驚動一直注意他的雅正公主。在他一擡腳時,雅正公主開口說:“皓哥哥,我忘記恭喜你新婚大喜。”
江婉沐聽她這話,暗歎息在心,不管她如何的低調,應該來的終會來。連皓停下腳步,向她行禮說:“多謝雅正公主的恭喜。”雅正公主聽他的話,望到他一雙笑眼。她的利眼,掃向江婉沐,見到她一臉乖順的站在一旁,低眉順眼,一時激起她眼中怒意。王妃和江婉逸自是瞧到雅正公主的神色,王妃一臉無奈的瞧着滿臉不在乎的連皓,瞧一眼江婉沐,只能靜瞧事態發展。
江婉逸眼裡有着掩飾不了的興奮,聽着雅正公主說:“江婉沐,聽說你是京城中有名的呆小姐,你覺得你能配得上皓哥哥嗎?”江婉沐低垂眼臉,輕聲音說:“婉沐歷來聽從長輩們的決定,沒想過配與不配的事。”雅正公主分明不喜她的樣子,冷冷說:“你擡起來來說話,你也知道你的樣子,不能見人嗎?”江婉沐這時已明白,什麼叫做遷怒?
她平靜的擡眼,望着雅正公主,淡然的開口說:“婉沐自知相貌平平,見識平平。只是上天既然如此待我,自有它的深意。如雅正公主知曉天意,婉沐願意聽從你的解惑。”江婉沐已忍了一個早上,連王府的人怠慢她,新人的見面禮,她未曾接過一樣。她犧牲自已的未來,脫離江府,只想將來能自在的活着。
她自然不會如在江府那般的活着,如果是那樣,連王府的勢力下人們,在這三年裡,都能輕易的擺佈她。她平淡如水的神情,和清曼語氣,分明只是一個直腸子人在向人請教。雅正公主聽她這話,瞧她的神情,握緊手中的杯子,正要開口時,擡眼瞧到她頭上的金花發冠,立時驚訝的衝口而出:“你的發冠,是誰給你賞你的?你取下來,讓我細細瞧下。”
江婉沐頭上只有楚蕭夫妻送的金花發冠,配上一支方正和木根兩人合夥買的空心銀釵。如果要聽雅正公主的話,取下發冠讓她打量,她立時就要披頭散髮。江婉逸聽雅正公主這話,笑着走近江婉沐身邊,伸手就要幫着取發冠。江婉沐立時閃開她的手,伸手護持住頭上的發冠。她打量一眼不動聲色的王妃,和眼裡有着趣意的連皓。
她閃開身邊的江婉逸,向雅正公主說:“公主,婉沐不敢衣冠不整面對貴人。這發冠不能取,如果公主一定要打量清楚,婉沐可以上前去,低頭讓你細細瞧。”雅正公主還未開口,江婉逸已開口勸說:“三妹妹,你取下發冠,讓公主好品賞。”江婉沐瞧着心裡恨不得一腳踩死自已的江婉逸,面上對自已卻是一臉的善意。
江婉沐知道自已進連王府,心裡最不暢快的就是眼裡這個嫡姐。她本來不想對上她,以免讓旁人瞧好戲。可惜眼前這個女人,偏偏一次又一次,想着要暗害自已。今日她一散發,將來不管如何,人前衣冠不整,品性不佳,就硬生生扣在頭上。她不在意世人們說她呆傻,幼時她的確呆過幾年。可是她容不得別人往她頭上,明晃晃的要倒屎盆子。
雅正公主的怒意消散開去,她一臉好奇的瞧着眼前姐妹兩個。江婉逸見江婉沐臉上神色依舊淡然,以爲她聽進自已的暗示,心裡有怯意。她笑着上前來,伸手要再取江婉沐發冠。江婉沐退開兩步,突然笑起來,望着她:“四少夫人,我昨日從正門入連王府。從此會聽從連王府長輩和少爺的吩咐。如果當着他們的面,聽從孃家嫡姐的話,我要置連王府的面子,在何處?”
王妃聽江婉沐此話,仔細打量着眼前,突然笑靨如花的女子,瞧一眼一臉驚訝神色的兒子。心裡暗歎一聲‘兒子這三年姻緣,不知是善緣,還是會變成孽緣。眼前這個女子,在江家多年,只有呆小姐的名聲。可是現在藉着連王府的名,卻可以憑着輕描淡寫的幾句話,逼得嫡姐無說話的餘地。”
江婉逸的手,僵在半空中,她的臉色一會紅一會白,這時她突然想起來,當日一屁股坐在雪地上的江婉沐,眼裡那種毫無顧忌的神情。雅正公主這時拍手大笑,站起來衝着連皓說:“皓哥哥,你的新娘子,有趣。”她再對江婉沐肯定的說:“你不是江家呆小姐。我現在沒興趣瞧你頭上的發冠。我只對你說,宮中年頭,賞賜下去過,和你頭上這一模一樣的發冠。”
雅正公主笑嘻嘻向王妃行禮說:“王妃嬸子,想來你王府裡有家事要處理。我改日再來。”雅正公主掀起波浪,自已不沾溼一點,心情好的甩手揚長而去。王妃瞧一眼連皓,示意他離開。她瞧着房內低垂下眼的江婉沐,又望一眼江婉逸,想想後,說:“我累了。連家的,送四少夫人和少夫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