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書垂首侍立,頭埋得低低的,然而就在此刻她目光所及之處卻看見了一雙黑色的靴子,或許是別的顏色,因爲夜色有些辨不清。
“你是誰?”男人的聲音陡然在錦書的頭頂響起,錦書身子微顫,忙要下跪行禮。
那人又說:“不用跪。”
這個男人的聲音帶着幾分涼意,猶如這深秋裡的風。
“臣妾不知陛下降臨,失禮之處還請寬恕。”
“以前你就說過差不多的話吧。”
錦書心中忐忑,不知該說什麼好。
秦劼從這個角度看去,只能看見錦書黑乎乎的頭頂。他似乎有些不滿,瑞風眼微眯,不悅的說了句:“朕又不是魔鬼,怎麼這般害怕?”
錦書戰戰兢兢生怕再說錯了話,惹惱了跟前這位能夠任意宰割別人生死的男人。
“擡起頭來!”
秦劼不悅的哼了一聲,然而卻見這個女人沒有反應,他不免又湊近了些,衣服上沾染着龍涎香的氣息悉數的飄進了錦書的鼻子裡。
“朕命令你擡起頭來!”
這下錦書不敢不動,她終於擡了頭,眼睛卻依舊不敢隨意亂瞟。夜色朦朧,也瞧不清錦書的臉上是副怎樣的情景,料想應該像只受驚的小兔子。
“你,叫什麼名字?”
錦書謹慎小心的回答:“臣妾秦程氏。”
“秦程氏……叫程什麼?”秦劼念過這個稱呼,似乎不大歡。
女子的閨名豈是能輕易告訴別人的?這位極尊貴的人物到底要做什麼。她一時沒有作聲。
“不說嗎?朕有的是法子知道。”
錦書心中錯愕,這個人打聽到了她的名字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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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劼微微一笑,說了句:“真是有意思。”扔下這句就揚長而去。
錦書站在那裡動也沒動,直到聽見腳步聲越來越遠,她這才擡頭看了一眼那遠去的燈籠,然而剛纔領路的小宮女卻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扔下她獨自走了。她有些茫然的站在這長長的巷道里,寒風陣陣,越來越有冬天的感覺。
她找不着什麼倚翠軒,也放棄了要去的念頭,心裡只想趕緊回到麟德殿。她只好匆匆往回趕。
這時候那邊的巷尾閃出一道高大的人影。剛纔秦劼逼迫錦書的情形絲毫不差的落入到她的眼裡,那人暗自猜測,這兩人之間有些古怪。
錦書匆匆趕回麟德殿,正好秦勉在找她。
“你上哪裡去呢?”
“我……”錦書想說去找燕王妃,可最終也沒見到燕王妃。她只好道:“內急,去方便了一下。”
秦勉也就沒有再問下去,這邊的宴會也即將散去,兩人便商議着要回去了。這時候卻突然來了一個內侍道:“郎君是齊王府的?”
秦勉點頭稱是,內侍便道:“聖上有請,請郎君隨灑家來。”
要單獨召見他?秦勉到長安這麼久了,可沒享受過此等殊榮,他看了一眼錦書,對她道:“你且等等我,我去去就回。”
錦書卻突然牽住了秦勉的衣袖。秦勉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問道:“你要說什麼?”
錦書想起了巷道里情景,她摸不透那個君主到底是怎樣的人。會不會有意針對齊王府,因此難免有些擔心,然而千頭萬緒卻只化作了一句:“你且當心。”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要不你先回去吧,回去等我。”秦勉又讓那內侍暫等,他去張羅了車子,讓跟進來的家人先送錦書回去。
這裡秦勉才隨了那內侍前往。秦劼坐於椅上,手中正慢慢的捻動着一串數珠,雙目微閉。當門被打開時,他才略睜了眼。
“微臣拜見陛下。”
“免禮。”秦劼的話語冰冷,不帶一絲的親近之氣。他一手放在椅扶上,身子不自然的往靠背上倚了倚。
秦勉垂首站立在下面,這時候卻聽得秦劼道:“你們王府呈上來的請封摺子朕可是親眼過了目的,莫非你就是摺子上所寫的無才無德的那一位?”
面對新帝的嘲笑,秦勉倒還算平靜:“正是微臣。”
“你們王府還真是有意思,先皇大喪竟然派了你這樣的人來弔祭,你們王府真沒人呢?怎麼不見新封的世子?是不是認爲此事無足輕重啊?”
秦勉恭順的答道:“五弟重疾臥牀不起,府裡沒人了,所以纔派了微臣。”
“哦。這樣啊。”秦劼嘴角掛着一絲譏諷與倨傲。他不動聲色的打量着秦勉,這人就是那個女人的丈夫,個子倒挺高的。不過一個毫無權勢,甚至連爵位也撈不着的宗室子弟有什麼用處?又有何等的福分消受美人恩。
“朕給你派個差事吧,就留在長安如何?”
面對突如其來的安排,秦勉顯得有些詫異,但向來謹慎的他也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緒,依舊是十分鎮定的問了句:“不知陛下做何安排?”
秦劼緩緩道:“聽聞齊王府的二郎君書畫雙絕,這樣的才能哪能被淹沒,正好弘文館還有個缺,你去那吧。”
弘文館就是國子監了,能入弘文館讀書的除了皇子,還有便是一些士大夫家的子弟。他又不是有名的鴻儒,能做些什麼事。秦勉片刻的猶豫之後方稟道:“陛下,請恕微臣回去與內人商議一二。”
秦劼聽說,不免嘲笑道:“哦,看不出你還是個懼內的,事事以內人爲重。呵呵,大丈夫這樣如何振夫綱?”
秦勉並沒有替自己辯解什麼。秦劼讓秦勉在跟前站了一會兒就讓秦勉回去了。
秦勉出來後心中猶狐疑,這位新帝到底是何意特意要他留在長安。
秦勉剛到光順門,卻見燕王的轎子也在。遇見了總得要打句招呼。
秦勃主動的走了過來:“兄弟還沒走?”
“才陛下召見,耽擱了一會兒。”
“他召見你,單獨的?”燕王一臉探尋的意思。
秦勉點頭。
“召見你做什麼?”燕王繼續詢問下去。
燕王的舉止讓秦勉生疑,他不解道:“王爺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說。”
燕王面色凝重的點頭道:“是有兩句話不過你聽了可別生氣啊。”燕王的聲音越發的低了,俯在秦勉耳畔邊短短的只說了兩句。
多年的沉浮讓秦勉歷練得越發的沉穩,他喜怒不行於色,將一切的情緒都好好的掩藏了起來。他臉上雲淡風輕,然後內心卻早已經波濤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