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書收拾好了東西,做好了準備跟着七哥回開封。
這時候程知允又上門了,錦書冷着臉不想見他。程知允明白女兒對他有氣,他也識趣,再不敢隨便開口,只是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張銀票來遞給了錦書。
錦書詫異道:“父親給我錢做什麼,我現在不缺錢。”
“我知道你不缺,這個錢也不是給你的。你幫我轉給你七哥,就當是我隨的禮。”
錦書暗道,她七哥成親,姥姥沒請父親。父親這裡趕着隨禮合適嗎?她瞥了一眼上面的數目,卻見是五十兩。父親拿的這個錢,是他的私房吧?
錦書猶豫着到底要不要接,程知允見錦書不伸手,便順道將銀票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母親的事上錦書討厭這個父親,恨父親的軟弱無能。父女倆相見,也沒什麼話說,那程知允尷尬的坐了一會兒就要告辭了。錦書自然也沒挽留,只說了句送客。
錦書將那張銀票攥在手裡,片刻之後她跑了出去,幸而程知允還沒有走遠,錦書將銀票往父親手上一塞,說道:“夏家的女兒是怎麼死的,父親不是不知道。夏家也不要陽家女婿的道賀,您還是拿回去吧。”
程知允怔怔的站在那裡,銀票已經飄落到了地上,他木然的問了句:“書丫頭,你說我該怎麼做你才能高興?”
“我不要母親不白的死去,難道您就不怕母親的冤魂半夜來找您?”
“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做?”
“該怎麼做不用我說,父親您難道心裡沒有數,還要讓當女兒的來教您。您請回吧,希望您能早些時候想明白。”錦書別過了臉,她不想再去看父親的臉。
父親的出現讓錦書原本沖淡的鬱悶不快又卻上心頭。
一上午她不管做什麼事都沒情沒緒的,好不容易捱過一天,等到秦勉回來時,兩人又商議着去開封的事,錦書這才神色稍霽。
隔日早飯後,夏涼就派了一人來告訴錦書要啓程了,夏家的人在城門外等他們一路同行。好在東西都備好了,夫婦倆坐了車便往東去。
兩家人馬,再加上尹家送嫁的隊伍,這一路則格外的熱鬧。
新嫁娘尹寶芝還曾經給錦書送過兩盆花,算是舊相識了。不過這次相見,錦書則要改口喚嫂子了,倒把尹寶芝弄得很不好意思。
“我七哥這個人別看他五大三粗的,但心思很細,對一個人好的時候真是掏心掏肺。他這個人又極重感情。”
寶芝聽着錦書的話,臉上露出了羞澀的笑容。對於自己的夫君她是真不熟悉,所以也不知到底嫁了一個怎樣的人。對於即將到來的遠嫁,尹寶芝也感到忐忑,未來一片迷茫,不知道路在哪裡。
一路上相伴,曉行夜宿過得倒也快。十來日後便到了開封,這一天正好是二月初十。距離正日子還有兩天。
尹家前來送嫁的和新嫁娘暫且安置在夏家的一處別院裡,等到吉時再派花轎登門將寶芝迎娶過去。
夏家禮數週全,尹家很是滿意,只等吉時到來。
成親快到兩載,這還頭一次和秦勉回外祖家。不過前世與趙世恆做了十幾年的夫妻,趙世恆也沒能有一次陪她回來過。
兩人跟着夏家的兩位哥哥一道出現在了夏老夫人的房裡。那夏老夫人見了錦書嘴巴都合不攏了:“我的丹娘,姥姥可真想你。你怎麼老不來看我?”
錦書一如往常般的滾進了外祖母的懷裡,嬌俏的說道:“我也想姥姥,只是一直沒時間來看望您老。您還好吧?”
“好,好着呢。”夏老夫人百般的呵護着錦書,接着又向地上站着外孫女婿看去。錦書出嫁的時候她沒有去洛陽送嫁,所以嚴格來說對這個外孫女婿並沒多少印象。卻見秦勉瘦瘦高高的,戴着紫金冠,穿一身豆灰色的暗紋直裰。眉目俊朗,神態溫和。要說容貌身段自是比不上趙世子,但看上去進退有度,舉止恭謙。心道畢竟是宗室子弟也差不到哪裡去。
“外孫女婿以前來過開封沒有?”
秦勉恭敬的答道:“回姥姥,小的時候來過。”
“那肯定也是多年前的事了,這次和丹娘回來就在開封多住兩天。讓你的那些表兄弟們帶你出去走走。”
外祖母雖然白髮蒼蒼,但精神還不錯,饒是如此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她不敢想象要是外祖母知道了母親的死因會怎樣?不管前世還是今生,外祖母都是她最牽掛的人,她所想的不過是外祖母平安健康而已。
因爲錦書要來家,夏老夫人早就吩咐人把煥彩閣收拾妥當等錦書回來住。
花草依舊,陳設依舊。錦書帶着秦勉看她當初住的香閨,秦勉看着滿屋子的金貴,忍不住道:“看來姥姥是真疼你。”
“那是,從小寶貝似的疼了這麼大,倒便宜了你。”
“確實是撿了個大便宜。我是三生修來的福氣。”秦勉說着便從錦書身後攬了她的腰。
錦書笑着將他一推說道:“這裡雖好,你卻是沒有福分住進來的。”
當地的規矩,夫婦住宿在親友家,是不允許同房同住,否則會被認爲不吉利。因此秦勉的住處被安排在大舅那邊的書房裡。
晚上,夏老夫人宴請錦書與秦勉。
夏家的幾位舅舅、舅母、兄弟姐妹們齊坐一堂很是熱鬧。
夏老夫人也格外的高興,甚至還陪着大家多喝了半杯酒,看上去精神很不錯。
飯罷,秦勉被夏涼給拖走了,夏老夫人則單獨留下了錦書:“丹娘,你許久沒有陪姥姥睡一處了,今晚就留下來吧。”
錦書瞧着外祖母高興,自是不忍拒絕。
她給外祖母配泡腳用的艾草和生薑,盆底鋪了一層薄薄的鵝卵石,水溫也控制得剛剛好。
夏老夫人一面泡腳,一面享受着錦書給她按摩腳底的穴位,十分的受用。
“身邊的這些丫頭竟沒一個比得過你,還是你仔細一些。”
“以前姥姥最喜歡泡腳了,您總說泡好了腳夜裡睡得舒服,連風寒也少。”
“你都還記着呢。”
“沒過去多長的時間,自然不會望的。”
泡了腳,錦書又替外祖母解了頭髮,拿着梳子溫柔的替外祖母梳理。看着外祖母一頭銀絲在燈火下閃閃發亮,鼻子有些泛酸。連一根黑髮都沒有了,姥姥又老了一些。
等外祖母睡下,錦書才得以梳洗,收拾妥帖後,她只着了中單躺在了另一頭的外側。
夏老夫人看見外孫女纖細的腰肢心中不免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