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大奶奶走了過來,輕輕的拍了一下錦書的肩膀,溫柔的喚了一聲:“四妹妹,去那邊坐吧。”
因爲喝了些酒,心裡突突的跳,錦書身上不大自在,便推說道:“大嫂,我想先回去了。”
廖大奶奶含笑道:“剛纔二叔和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這是自己家,都是自家姐妹你那麼見外幹嘛。”
“不是見外。我不擅飲酒,可是又接連喝了幾杯,心裡有些難受,在跟前也只是應景湊數,想回去休息休息。”
廖大奶奶見錦書說得情真意切,最後也只好允了。
廖大奶奶回去的時候錦衣往廖大奶奶身後看了看,並不見錦書跟着回來,詫異道:“四姐呢?”
“她說身上不大舒服先回去了。”廖大奶奶無奈的笑了笑。
錦繡嘴巴微微一撇,說了句:“看樣子還是把我們當外人啊。我不信她在夏家也這樣。”
錦蘭瞅着錦繡不大高興,上前攬了錦繡的肩膀笑道:“好了,她要走就讓她走吧,別壞了我們的興致。”說着又倚着欄杆坐了下來,伸手正好夠着了塘中的荷葉。
很快的風雲突變,原本月亮還露臉的,沒想到被蒙上了厚厚的烏雲。一陣風吹過,那雨也就跟着簌簌的落了下來。姐妹們都在水榭裡避雨。
錦蘭擰眉道:“沒意思,這雨說來就來。”
廖大奶奶笑着說:“我們那裡人說七夕鵲橋會,下的雨是相思雨。”
錦繡聽說,便伸出手來去接飄落下來的雨滴,低聲吟哦:“故人漂泊客江鄉,夜雨相思夜更長。經歲不來來又去,端如鴻燕遞相望。”
吟罷,錦衣拍手誇讚:“還是五姐才思敏捷。”
廖大奶奶在一旁也附和道:“不如五妹趁機起個詩社吧,你任社長。”
錦繡忙擺手道:“你們別擡舉我了,不過是知道幾句前人的詩句而已,我哪裡有那個能耐起什麼詩社啊。”
廖大奶奶笑道:“你們聽聽這洛陽有名的才女好生謙虛。你不敢誰還敢。”
錦蘭來了興致忙說:“我看這是件極好的雅事。二伯孃知道了也會贊成。不如就以今晚爲起社的日子吧,大家都在也好商量。”
年輕女孩們都是極喜歡熱鬧的,錦繡本來無心兜攬,可是經不住大家起鬨,最後只好硬着頭皮充任了社長一職。
不管水榭裡的這些姐妹們如何熱鬧,卻說錦書要回雨花閣,走了沒多久便遇見了這場突如其來的雨,她只好就近跑到迴廊下避雨。
她只有流蘇一個丫鬟,偏生又沒跟出來,手裡更沒雨具,頭髮、衣服都淋溼了,因此顯得有些狼狽。
因爲今晚府裡的姑娘要到花園裡遊玩,所以各處都點了燈,這回廊上也點了兩盞燈籠。錦書見雨勢並不小,一時半會兒的怕不會停,心中只好祈禱流蘇能給她送傘來。
錦書低頭正看腳上的鞋子,卻突然見地上有一道影子正慢慢的向她靠近。錦書心下驚惶,忍不住低喊了一聲:“是誰?”她回頭去看見,卻見那燈籠下站着一人,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秦勉。
秦勉含笑看着她,點頭道:“我一直站在這裡的,四妹妹沒有發現我。”
錦書微紅了臉,有些尷尬道:“對不住,我是真沒看見二郎君。”
秦勉向錦書看去,卻見錦書頭髮都溼了,想也沒怎麼想,便從懷裡掏出一張帕子來,隨即將帕子遞了出去,並道:“你頭髮溼了,拿去擦擦吧。”
錦書微怔,她拒絕了秦勉的好意,低聲道:“我有帕子的。”說着便取了自己的絹子胡亂的擦了幾把。
“你這樣擦不管用。”秦勉自顧說着,已經走到了錦書跟前,奪了錦書手中的帕子要親自替她擦水。
錦書大驚,往後退了好幾步,腳撞着了柱子,急急的說道:“怎敢勞煩秦郎君,我自己能來的。”
秦勉見她滿臉紅雲,燦若玫瑰,眸光微沉,嘴角噙笑:“四妹妹別怕,我沒有惡意。”
“我知道你沒有惡意,可是這到底不妥。”錦書說着心中又道,讓人看見了該怎麼解釋呢。
秦勉見她有些急了,又怕把她給惹怒了,只好把帕子還了回去。
錦書緊緊的攥着帕子也不擦溼漉漉的頭髮了,望着外面並沒有停息跡象的雨,眉頭微蹙。
秦勉與她並肩站在一處,漫不經心的說了句:“要不我送你回去?”
錦書聞言偏了頭看了一眼秦勉,他個子極高,自己勉強到他的肩膀處。他今天穿了一身縹色的素紗袍,還沒到束髮的年紀,漆黑光亮的髮絲半披在肩上。燈火照在他的臉上,那神態極慵懶溫潤。
“不了,我在這裡等丫鬟來接我。”
“這雨今晚上都不見得能停,等你丫鬟來找你得什麼時候了。正好我有傘,可以送你一程。”秦勉說着已經走到了那陰影處,靠牆的地方果然放了一把傘。
他撐開了油布傘,扭頭看了錦書一眼,卻見錦書滿臉詫異的看着他並無所動。
秦勉硬將她拉到了傘下,低聲說了句:“走了。”
兩人的身影漸漸的消失在了雨夜裡。他們共走這段路期間,誰也沒有開口說話,錦書更是心中詫異,暗道她與這位早夭的王府公子前世並無多少的交集,爲什麼今晚就這樣恰巧的遇見他,而他似乎早就在此等候着誰一般。
一路相伴,很快的已經看見了雨花閣的院牆,錦書終於按捺不住好奇的問道:“秦郎君是在等着誰嗎?”
秦勉微笑着點頭說:“是啊。”他看見了正準備出門的丫鬟,便將錦書送到了門口與錦書告別:“我回去了啊。”
錦書福了福禮,道了謝:“有勞秦郎君走這一路。”
“無礙。”秦勉微微一笑。
錦書見秦勉手裡沒有燈籠,便讓流蘇把燈籠給他。流蘇舉着燈籠,錦書正好看見秦勉左面的肩膀全溼了,她渾身上下沒有一處被淋着,錦書微抿了嘴脣,說了句:“珍重。”
秦勉臉上卻依舊是極慵懶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