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功夫過去了,兩炷香的功夫過去了,炕上的孩子還在昏迷中,要不是胸間還有微微的起伏,不然還以爲已經去了。
李栓子見藥也味了,針也紮了,還是沒見好,便掄了拳頭就要與錦書算賬,卻被一人擋開了他的拳頭,與他理論起來:“大爺,這做人要講道理的,程娘子好心治病,你們一句感謝沒有,怎麼還想要打人?”
“你又是哪裡來的?你是她丈夫?哪裡來的人跑到我們村裡來搗亂,我打死你們這羣騙子!”
孫湛畢竟是行伍出身,一個農夫可絲毫動不了他一根毫毛。
就在李栓子憤憤不平要找錦書算賬,被孫湛攔下時,一直坐在炕頭上抹眼淚的婦人突然站了起來,驚呼了一聲:“狗蛋眼睛動了一下。”
原本扭打的兩人也突然住了手,李栓子趕緊跑過去,喚了一聲:“狗蛋!”
被喚作狗蛋的小孩身子扭了扭,一臉痛苦的樣子,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在衆目睽睽之下,小狗蛋總算睜開了眼皮,狗蛋悠悠的看一圈,努力的發出了一個音:“餓。”
“會說話了,餓了,還留着窩窩呢,你最喜歡的窩窩要多少有多少。”說話的那人應該是狗蛋的娘。他娘就要去給狗蛋拿窩窩來,錦書卻伸手擋了一下:“他現在還不能吃那個,腸胃已經壞了,吃了也克化不了。熬濃濃的米湯來,米湯裡稍微加一點鹽。”
狗蛋娘詫異的看着錦書,不知該不該聽錦書的話,就在她猶豫的時候,李栓子開口了:“忙聽見神醫說的嗎?還不快去熬米湯。”
李栓子翻臉的速度讓在場的人都爲之驚訝。
好不容易熬了米湯過來,狗蛋喝完了一碗米湯。錦書便道:“接下來還要喝兩天的米湯,依舊熬得濃濃的,倘若有明顯的好轉再給吃米粥。”接下來她該去給配藥,不過她手上缺藥,這纔是現在最難的事。
“我去給配藥,也不知能不能配全,配好之後,你們每天給他喂三次,飯前喝。有什麼情況就來叫我。”
那李栓子滿臉歡喜的將錦書送了出來,並道:“神醫有什麼吩咐一聲就好。”
錦書與孫湛離開了李家,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在田埂上,孫湛無不敬佩道:“那家人將棺材都備好了,沒想到又讓你救回來了。多日不見,你的醫術還是這樣的讓人稱奇。你說你要是憑着你的醫術,揚名立萬也很容易吧。”
“我揚名立萬的做什麼。這點本事還是當初師父傳給我的,正好手上有那樣一味神藥,不然我也沒辦法。”
孫湛見錦書謙虛,不免笑了:“今天我算是見識到什麼叫翻臉不翻書還快了,那個大爺倒挺有意思的。”
“對了,你說你能幫我湊齊藥材,這事辦得如何呢?”
“回去就知道了。”
錦書心道,他真能短時間內替她湊齊藥?他們依舊回到這邊老大爺家,已是天色漸晚的時候了,傅明幫着他們家擔水,玉扣則幫老大娘燒火做飯,茅房上空已經飄起了依依炊煙。
等到他們回到家,錦書要的白頭翁和秦皮都送來了,而且數量還不少。
孫湛站在一旁自信的笑道:“我這個人不輕易許諾的,答應了的事就一定會做到。”
錦書費了心思才找來了一杆小秤稱好了藥,拿着草紙包好了,讓孫湛再跑一趟送到那李家去。
填飽了肚子,玉扣已經睡了,那邊房裡傅明正和這家老大爺聊天。錦書則連夜趕着將採回來的這些藥分門別類的清理了出來,老大娘取了一些竹篩來,草藥就晾在了篩子裡。老大娘很是好奇,錦書每晾一種藥,老大娘就要問她是什麼藥,能治什麼病。
等到晾好了藥,錦書將孫湛想法弄來的那些藥也清理了出來,想着李家的情況雖然兇險,但暫時應該無憂了,明天再去那屠戶家看看。
收拾好一切,錦書忍不住打了一個呵欠便去睡覺,然而這一覺睡到半途她卻被人給叫醒了。
“程娘子,你快醒醒。”
錦書揉揉了眼睛坐了起來,帳子外漆黑一片,有人在拍透風的門板。一旁的玉扣睡得正酣,她胡亂的穿好了衣裳,摸索着過來開了門,滿是憔悴道:“出什麼事呢?”
敲她門的正好是孫湛,他焦急的說:“那屠戶家的得病的人快不行了,讓你趕快過去看看。”
錦書驚訝道:“不行呢?白天我去看過還能熬些時候啊,怎麼這麼快?”
孫湛道:“他們家的人在院子裡等你,我送你過去吧。”
錦書答應一聲,回頭取了藥和針匆匆的便去了屠戶家。
黃屠戶家上下都點着燈火,這邊哭聲震天,錦書在黃家人的帶領下進到了那間內室。她大步上去,先給把了脈,脈搏已經摸不到了,又翻看了眼睛,瞳孔還沒有散開。她忙給施針,又給喂藥,只是這一次到底晚了一步,回陽針也好,迴轉丹也好,這一次統統都沒了效用,還沒到一炷香的功夫那人就走了。
失敗了!錦書心裡有些不好受,她頹喪的垂下了手,還以爲只要手握這兩項絕技就能走遍天下,事實卻狠狠的給了她一巴掌。
黃家忙着料理後事,誰也沒功夫來搭理這兩個外來人。
錦書還以爲這個人能拖幾天時,沒想到竟然走得這樣快,看來這種怪病的兇猛遠超錦書的想象。
此時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候,那孫湛臨時打了火把替錦書照路。可這鄉間小路到了晚上一點也不好走,一不小心錦書差點栽進了一道溝渠裡,幸好孫湛及時的拉了她一把。
好不容易回到這邊臨時借住的地方,錦書對孫湛道了謝:“今天多虧你了。”
“程娘子對我無需客氣,有什麼需要,吩咐一聲就好。”當下兩人各自歸房歇息。
一天中,一喜一憂卻讓錦書心中熬煎着睡不着。照這樣下去,他們什麼時候才能走出這個村子,什麼時候才能上京見到秦勉。一想到秦勉,心中的鈍痛感再次襲來。也不知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