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他們已過了潼關,京城已經在望了。這一次,他們並沒有經過洪山寺,一直到了華陰城。
距離長安越來越近了,錦書心中的不安卻一天比一天放大。
錦書在燈下看書,因爲心裡有事,一頁她也看不進去。牀上的玉扣已經傳來陣陣的鼾聲,錦書扭頭看了一眼玉扣,心道要是像玉扣那樣心中沒多少牽掛,能吃能睡該多好。
錦書怕打擾到玉扣,終於還是放下了書。屋子裡有些悶,她想出去透透氣。錦書並沒有滅掉燈火,她躡手躡腳的打開了門。
這座客棧一共兩層小樓,她站在欄杆旁,仰望天井小小的上方,幽暗的天空根本就看不見一絲月色。
偶有房間的燈火還亮着,錦書站在這燈火闌珊的地方,心事重重,她猜想此刻秦勉在做什麼,會不會不得自由。她迫切的想回到他身邊去,再能好好的喚他一聲“晏清”,也不知會不會已經遲了。
連日來的擔心,讓錦書心中鬱郁不快,低低的長嘆了一聲。
“我那裡有酒,你要不要喝?”
錦書被背後聲音嚇了一跳,好再這聲音是極熟悉的,她身也沒有轉過去,一手輕扶着欄杆,夜風吹動了她淡藍色的裙角。
“我不會喝酒。”
“聽過一醉解千愁的話吧,你心中苦悶憂愁索性買醉一回,醉了就能將所有的憂愁給忘了。”
錦書道:“逃避不是辦法,我不躲,命運該怎樣就怎樣。”
“錦書,敢問你今年芳齡幾何?”
錦書微詫,沒事他打聽自己年齡幹什麼,她略低了頭,並沒回頭看他,沒有選擇回答孫暫的問題,只是說:“問這個做什麼?”
“你還不到二十,年紀輕輕的,還有大把的時光,這樣的消沉頹喪做什麼。”
錦書就着衣袖擦了擦眼角,苦笑道:“我不消沉,還得打起精神來,想想入京後該怎麼做。也不是消沉的時候了,謝謝你孫郎君,謝謝你替我打氣。”
然而孫湛的本意並不是爲了給錦書打氣,他是想勸回錦書。
“這裡冷,要不要進我的屋子坐坐?”
孤男寡女,黑燈瞎火的共處一室,這算什麼?何況她現在是有夫之婦。錦書想也沒多想的就拒絕了。
“不了,我還是回去睡覺了。明天還要趕路呢。”
錦書對他防備得很,孫湛無奈的笑了笑:“願你好夢。”
錦書轉身欲走,孫湛卻突然從身後拉住了她,錦書有些驚惶的望着他,然而夜色朦朧,即便是這樣面對面的對視也不大能看清他的臉。
錦書急切的低喊了一聲:“孫郎君!”
孫湛被她這樣一聲喊,原本想說的話,全部都嚥了回去,轉而問道:“程娘子進京後第一步打算怎麼做?”
錦書心中微定,她答道:“打聽他的去處,想辦法見到他。”
孫湛知道秦勉的身份是上面最大的顧忌,讓餘威來調查此事,只怕上面不會留秦勉了,要是秦勉沒了,對這個小女人的打擊該多大。孫湛終於還是放開了手,真心誠意的說了句:“進京後要是遇到困難,你一定要開口啊,說不定我還能幫上什麼忙。”
錦書答應了。
在華陰稍作停留後繼續往西行,兩日後,車子便順利的進了京。這一路雖然出過一點波折,但好再有孫湛在,也沒掀起什麼風浪,時隔幾月後,錦書第二次跨進了長安的城門。
熱鬧繁華的長安城依舊,只是第二次進這座城,錦書已經有了完全不一樣的心情。她和孫湛做別後,便迫不及待的往永和坊那邊的宅子而去,
等到他們好不容易趕往宅子時,除了當初留下的一對年邁夫婦幫忙看守院子並無他人,見秦勉不在這裡,錦書不免慌了。秦勉他能上哪裡去?
年老的杜姓夫婦對錦書突然到來也是吃了一驚:“二奶奶怎麼突然來呢?二爺呢?”
“他也進京了,你們不知道嗎?”
杜老爹搖頭道:“老奴並沒聽說過。二爺他來京了怎麼不來這邊住?”
三人暫且住下,錦書卻是六神無主的。秦勉很有可能被皇帝控制了,會不會已經被控鶴監給關押了起來?
剛到京城,還來不及喘息,錦書便讓杜老爹和傅明幫忙出去打聽。
兩人出去了,錦書在家中也是坐立難安,要是四處都找不到,她要不要進宮去?錦書想到了那雙冷厲的,甚至有些陰惻惻的目光,她渾身不自在。與皇帝對上絕對沒有什麼好果子吃,不到最後一步,錦書是不會走這條路的。
傅明和杜老爹出去了大半日,天色漸暗時纔回來。
“可有消息呢?”
兩人俱是搖頭,錦書瞪大了眼睛問道:“可是一點消息也沒有?”
傅明道:“小的們進不了宮,但向昭陽門那邊打聽過,說不知道。又去了萬春坊那邊的控鶴監問過,還是沒有消息。”
錦書眼睛也直,她無奈的跌坐在椅子裡。她心中早有準備,知道不會那麼容易見到秦勉,但沒想到會這樣的艱難,連消息也打聽不到。
無處可問,莫非真要請孫湛幫忙。
此刻錦書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希望秦勉還活着,只要他活着,總能有機會再見。
看着萬般無助的錦書,玉扣嘴笨,不知該如何相勸,只是拿着帕子給錦書拭淚,一面拭,一面說:“奶奶,二爺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好好的。”
錦書擦乾了眼淚,艱澀的說道:“他不能丟下我自己就走了,我還有話要問他。”
“奶奶,明天我們再想辦法,今天好好的睡一覺。確實不行,就想辦法進宮面聖。”
錦書哽咽道:“面聖沒那麼容易,再說也不見得就問得出來。上面那個人我實在不想應酬。”
“奶奶,您要保重。再說我們後面不是派了宋平他們來暗中相助二爺麼,說不定他們將二爺帶去了別處,並沒有來京啊。”
有這個可能嗎?錦書哭過後,眼圈泛紅,她細細的想過,便推翻了這個結論:“他是主動找到餘威的,他肯定不會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