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室靜悄悄的,隨行的都在外面替他們守着。
齊王妃坐在椅子上,秦勉垂首侍立在下方。在崇慶宮受過的屈辱此刻齊王妃已經不記得了,此刻滿心滿眼裡只有這個命運坎坷的養子。
“二郎,那次你媳婦跑到我面前說你不見了,我只當你是跑得遠遠的,這些人再也找不到你。然後隱姓埋名的過一輩子,哪知你還是衝到了這刀口下面。我聽人說你現在的日子很艱難,兒呀,你這是何苦啊,明明當初有機會跑的。”
“母妃,你真的認爲我跑得掉?就算躲得了一時也躲不了一世。再說我有軟肋,我怕他們拿我的軟肋來要挾我,還不如不跑,乖乖的送上前。”
齊王妃眼淚掉了下來:“可到底讓你受盡了委屈,聽說你和媳婦都軟禁在家,哪裡也去不了。這樣下去怎麼好。我知道你最喜歡灑脫自在了,這樣的日子豈不是委屈了你?”
秦勉苦笑道:“沒什麼,只要母妃你們平平安安的,我受點委屈不算事。男人能屈能伸纔像個樣。倒是兒子沒在身邊,母妃也要多保重。不知小五最近長進了沒有,有沒有跟着黃師父好好讀書,還惹不惹母妃生氣。”
齊王妃道:“你現在還操心我們做什麼,先過好自己的日子纔是正經。對了……”齊王妃一面說,一面伸手往懷裡掏,掏了一陣才掏出個繡花荷包。她將荷包遞給了秦勉,又道:“之前你媳婦讓我幫忙做的事,都已經妥當了,你好生收着。”
秦勉接了過來,荷包被捂得很溫熱。
齊王妃怔怔的看着他,這個養在身邊二十來年的兒子,終於還是到了離開她的時候,一直以來她都覺得這個兒子很能體貼人,她捧在手心裡疼了二十來年,終於還是到放手的時候了。此刻她的心中只有一個願望,她希望二郎能好好的活下去。
“二郎,那個堂姐我卻是最能知曉她的心思,她把你交出去,讓你奶孃帶着你逃的時候,心中肯定只有一個願望,就是你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延續着他們的骨血。希望你能一生無憂。”
秦勉知道母妃說的是他的生母,賜予了他生命,他卻從來沒有喊過一聲孃的女人。
“母妃,您放心。”
齊王妃欣慰的看着他,又道:“你媳婦呢,她好不好?”
“她挺好的,只是出門不便,在家久了難免有些憋悶。不過她最近在做一件大事,我和她在一起編一本藥書。母妃您說是不是一件造福百姓的大事?”
齊王妃微笑着點頭道:“是啊。你好好的待她。當初你沒看走眼,她確實是個不錯的女人,有她在身邊我也放心了。”
夥計已經包好了齊王妃想要的布匹,齊王妃心裡嗔怪,怎麼京城裡的這些夥計手腳如此麻利?她還想和兒子多聊聊。不過立馬又想到兒子如今的處境,怕呆得太久了給兒子帶來什麼麻煩,便起身與兒子道別:“你們好生保重,等以後寬鬆一些再書信聯繫,有時機了再見面。”
秦勉深深的作了一揖。齊王妃先走了出去,看着那一堆收拾好的布料,她叫過來秦勉的那位車伕,吩咐道:“這些布料你幫二郎抱上車。”
秦勉跟着走了出來,他送母妃上了轎子,在轎簾放下的那一刻,齊王妃低聲和他道:“我已經去過開封了,見到了郡主。她讓丹娘好生保重。你且放心吧。”
秦勉沒有吱聲,轎子已經起了,他才上了自己的車,最終一車一轎往兩個不同的方向而去。
齊王府前來道賀的不僅有齊王妃,世子秦勵也來了。他是被冊封世子以來第一次進宮,剛開始還顯得有些拘束,後來倒也放得開了。只是這些宗室子弟總沒人搭理他,秦勵又顯得很失落,蔫蔫的坐在角落裡吃着並不好吃的點心。
這時候一個比他小好幾歲的小男孩走了過來眼巴巴的望着他,秦勵忙彎腰問着那小男孩:“你要和我玩嗎?”
小男孩的目光卻又看向了秦勵跟前的一個白瓷盤子,那盤子裡放着雲片糕。
“來,你拿去吃吧。能不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是哪一支的?”秦勵抓起了雲片糕就往小男孩手上塞。小男孩終於給秦勵露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秦勵又彎了腰,眉眼含笑的與他說:“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好不好?”
小男孩正要說,卻見一個內侍匆匆走來拉了那小男孩就走,小男孩欲吃雲片糕,卻見那內侍奪過了又悉數的給秦勵還了回來。那內侍也不敢看秦勵,拉了那小男孩就走了。小男孩的哭聲漸漸傳了過來。
秦勵心裡憋得慌,一下子就盤子裡的雲片糕給倒在了地上還不解氣,又忙踩了兩腳。
這時,有人在外面說:“陛下過來了。”
秦勵一旁的小太監才和他說:“世子爺,我們也該過去了。”
小太監替秦勵理了一下衣袍,秦勵也跟着去了那邊的正殿了。卻見殿中已經來了不少的王子王孫。大家齊整整的與剛剛升了座的秦劼行了跪拜大禮。
秦劼面色無波,擡頭手:“諸卿請起。”
秦勵雖從未入過宮,但早在之前他已經被母妃唸叨了千萬次,又請了教習嬤嬤來教導他該如何行禮。到了跟前雖然腦子發熱忘得差不多了,但他跟着有樣學樣,也不至於露怯。
下面寂靜無聲,秦劼說了幾句場面話,便讓大家去後殿入席。秦勵也跟着大家一起走,哪知卻被秦劼叫住了。
“你就是齊王世子?”
秦勵驚了一跳,忙回頭一看,卻見秦劼身邊的太監正向他招手,示意他過去。
秦勵只覺不好,心裡雖然有些害怕,但好再此刻頭腦夠清醒,待那些人都走了,秦勵這才直直的跪了下來,苦苦哀求道:“陛下您明鑑,我們王府早就和秦勉那個餘孽斷絕所有關係了。他爲非作歹的和我們王府半點關係也沒有,請您您明察秋毫。”
秦劼冷冷一笑,他可什麼都還沒說啊。